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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摇头说道:“那倒未不如,只是静玄禅师他本是我盟伯江南鸿的老友,因我盟伯谆谆嘱咐,所以我不得不极力避其锋芒,但是如到万不得已时,或是我知道了他们做出甚么狠毒残忍、不公平的事,我还是要与他们较量较量的。”
说到这里,李慕白的态度忽变为激昂愤慨,他瞪起那双炯炯有光的眼睛,握拳说道:“点穴法共一百零八手,点人身一百零八穴,随时可以变换。但是最初学时,必须按时点穴,点重则伤重,点轻则伤轻,并且凡是点穴的,必会解法。
点穴本传自单思南与王来威,单、王二人都是武当派的名家,原为惩好徒而不施刀斧。被点之后,虽立刻全身或一部分不能行动,但一经解救,或常常使人摇动身体,便不久即愈,而且毫无伤痕,所以点穴法在武技之中是很忠厚的一种手法。不过也有几种毒辣的点法:
第一是死穴,第二是哑穴,那两处穴决不可点,否则就失去了侠义的身份。听我盟伯说,静玄禅师虽善点穴,但生平尚未致人于死。我盟伯并说,假使静玄若点人的死穴,他老人家一定要严厉的去惩罚他。
因为我盟伯江南鸿虽不以点穴驰名,但是点穴法若到了他的手中,实如儿戏一般,是一点也施展不开。只是昨天我看静玄点你的地方,差一点就是左额角,那就是死穴最要紧的地方,可见静玄当时居心颇恶。
后来忽然一转念,又点在不要紧的地方,并非十分用力的点了你一下,所以你便晕了过去。同时,他又在你腿上点了鬼眼穴,倒是很重的,假若不经人治,姑娘你就要终身成为废人了!”
俞秀莲听到这里,她不禁十分害怕,同时她又气愤地说:“那静玄和尚这样的狠毒,将来我定要找他去拚一拚!”
李慕白却摆手说:“姑娘且不要生气,以后咱们再观察他。如果他再做出了甚么恶事,那时我自然要与他斗斗,否则也不必去惹他。我实在没想到静玄禅师能到此地来,而且他竟与姑娘作对。
本来,我此次北返,一过江的时候就听人传说,宫中丢失珍宝的案子又重翻了!有一个张大总管,他说盗宝的要犯杨小太岁并非别人,就是李慕白,并说我自北京逃走之后,就改变名姓了,因此我十分愤恨,又怕德五哥困我再受连累,就探知那杨小大岁现在太行山,所以我才到了河南。
那时在彰德府被史胖子搅得我不能立足,我就离开那双庆店,到离著彰德县城不远的一座破庙内寄宿,打算次日就往太行山去。可是次日我还没有走,就见那晁德庆、柳梦香等人骑著马由庙门前走过去,都像是往彰德北关去了,因此我就不敢再往下走了。便带著宝剑隐在大道旁边观望,先是看见史胖子跟孙正礼往北走了,复来又见晁德庆等人追赶下去。
因为晁德庆与柳梦香全都认识我,我不能叫他们瞧见了,便在他们身后二三里之外紧紧跟随。那天晚上跟他们到了马头镇迤西的一座小镇市里,我只看见晁德庆他们打店住下,却没有看见史胖子和孙正礼。
我是在一座店内投宿,夜内也不知甚么人前去捉弄他们。到了第二天,忽然晁德庆与一个叫韩志远的人在店房里动刀拚起命来,二人并大声骂著。
见德庆骂韩志远调戏了他的妻子,说是由韩志远的衣包内搜出来他妻子的红裤子。韩志远却说他不知道那条红裤子怎会到了他的衣包内。两个人的钢刀,加上柳梦香的宝剑,打了半天。韩志远的臂上还受了伤,后来虽经旁人给劝解了,但是他们本来是一伙的人,却因此分开了。
如今柳梦香和晁德庆都在磁州,我也因此才到了磁州,听人说姑娘曾于前日路过那里,所以我才往北来。”
李慕白说到这里,俞秀莲就说:“李大哥,现在你我既然见了面,你也就不必再躲避著我了。三四年来,咱们若是常常见面,甚么话都痛快的说,那也不至于有后来许多麻烦的事。”
说到这儿,秀莲叹了口气,又接著说:“这次我到河南,总算没白来。”遂就把在彰德府遇著单刀杨小太岁,他送给自己四颗珍珠的事情,详细说了。
最后她愤慨地说:“珠子一日不献还宫内,那件盗案就一日不能销除,德五哥也一日不能宽心。我想现在我们这里既已得到四颗,其除的全在杨豹身边,杨豹现在已经往北京去了多日,我们应当将珠子全数得到手中。
然后由大哥或我将此物献还宫内,为德五哥洗去沉冤,这比甚么都要紧。现在我的身体也好了,明后天就要起身,李大哥,我们一路同行怎样?”
李慕白却沉思了一会儿,就说:“我现在还是不应当露面。这倒并不是畏惧静玄等人,却是倘若有人看见我与姑娘同行,虽然当时未必便将我和姑娘捉了去,但是,将来姑娘回北京去时,就恐怕难免出事了。|奇…_…书^_^网|一两天内姑娘还是自己动身吧,我只时时在暗中跟随著姑娘就是了。”
秀莲想了一想,便也点了头。
当时,李慕白又把床上那张字帖拿起,那上面的字就是教给秀莲如何揉腿部,怎样活动身体。
当下李慕白又当面指点了一番,就说:“姑娘依法运行,一两日内全身就可以都好了。”说毕,他向秀莲点首,说声:“再见!”
刚往外迈了一步,却不料又被秀莲姑娘一把抓住,他赶紧回首,借灯光一看,就见秀莲的脸上排红,态度很温柔地说:“李大哥,你现在住在甚么地方?”
李慕白犹豫了一下,就说:“我住在城内一家店房里,姑娘,你无妨多休息两日,再走不晚!”
秀莲默默的点头。
李慕白便推门出屋,将门再掩上,还回首向那灯光惨黯的窗纸上看了一看,然后才飞身上房走去。
第十八回 剑光鬓影月夜证幽情 夜静更深金星来女侠
到了他住的那店房内,心中有一种很难过的滋味,说不出是悔恨还是惆怅。他将门关严,连灯也不点,就默默地坐著。他眼前仿彿飘荡著秀莲那清秀俊俏而又凛凛有一种侠风的影子。在这黑暗的小屋之中,他不禁又想起了三年以前的种种事情。
第一次是将秀莲和俞老太太送到宣化府。一到了那里,就闻说秀莲的未婚夫孟思昭已闯祸逃走。那夜内,秀莲就私到自己房中,托自己到外面为地寻找孟思昭。
第二次,就是自己在杀死黄骥北以后陷入监中,秀莲跟史胖子前去援救自己,在那时秀莲心中的真情完全宣露出来了。后来自己走江南,登九华,二年多来隐居在山上刻苦学习点穴。
但每遇风清月明或秋风寒雨之时,总难忘记在北京留下的那些儿女残情及朋友思义。
此次在九华山向盟伯拜别,盟伯嘱咐自己,此次重到江湖上来,不可再与那些旧人见面。但是有两个人例外,一是德啸峰,一就是俞秀莲,尤其对于俞秀莲,盟伯仿佛特别关心她,并屡次劝我的性情不可执拗。虽未将话说明,但盟伯伯意思,实在是叫我将来常常照拂秀莲。其实我们果然如同义兄妹一般,时常的见面,也未为不可。
但现在却不能那样说了,第一是两年前监狱里的那事,又加上昨天自己动手治愈她的身体,看今天秀莲就已露出一点情意。将来倘若这种情思越来越深,那可怎么办呢?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又想起孟思昭和谢纤娘,那两件在自己的心头永久难消的恨事,假若没有那两件事,又有甚么难办?因此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当快些走开才好。
大概俞秀莲的身体一二日内就可以恢复原状,自己给她买一匹马,送她些钱,叫她回北京去。然后自己再在暗中跟随保护。只要看她平安的进了北京城,那时自己就可以随便去做别的事了。想定了主意,他又惆怅地坐了一会儿,便上床睡去。
一夜他总是惊醒著,因知静玄师徒就住在南关店房里,虽然隔著一堵城墙,可是他们只要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便随时可以前来。李慕白虽然这样严密地提防著,但后半夜并没有甚么事情发生。
到了次日,依旧前两日似的,李慕白白天并不出店门。用过早饭,他就又把伺候他的那个年轻的店伙叫进屋来,拿了一串钱给他,说:“再托你到南关去一趟,打听打听在长兴店里住的那两个和尚走了没有,跟他们在一起住的还有一个受伤的人,那个人的伤势怎样了。”
店伙连连答应,还不好意思要那一串钱。李慕白让了半天,店伙才把钱接到手里,高高兴兴地走了。去了有一刻多钟才回来,一见李慕白就说:“走了,今天一清早,那两个和向雇了一辆车,拉著那断了胳臂的人往北去了,说是往北京去了。
李慕白一听静玄禅师和法普和尚己带著陈凤钧走去,他虽放了些心,但是因听说他们是往北京去了,心中又不禁猜疑,便点了点头,又问说:“那两个和尚全都是骑著马走的吗?”
店伙说:“他们本来有两匹马,昨天就卖了一匹,今天走的时候,就是那年轻一点的和尚骑著马,那老和尚却是坐在车上。”
李慕白点头说:“那就是了。”店伙说完话,就出屋去了。
这里李慕白就又思索了一会儿,便亲自到柜房借了纸笔,拿回到屋里,写了一张字柬,大意就是“确闻静玄等已北去,想被身畔有负伤之人,故不愿再生事。今奉上白银五十两,请姑娘查收,病愈后可雇车北返,能迟两三日动身更好。路上如遇敌人,千万设法躲避,不必攫其锋芒,此非我等惧被,盖亦为省去无谓之纷争。谨此即颂路安,知名不具。”写过后,折叠好了,带在身畔,又由身畔取出五十两银票,走出店门,找了一家钱庄,把银票兑成现银,然后手托著银两,来到白云庵前。
先取出那张字柬,随后上前打门,连打了几下,里面才走出一个小尼姑。李慕白就恭恭敬敬地问道:“小师父,你们这里住著一个姓俞的落难的姑娘,现在她的病好一点了吧?我是她的亲戚,现在来给她送点东西。”
那个尼姑发著怔,瞧著李慕白,说:“你问那个姓俞的姑娘吗?她的病好来,刚才已然走了。”
李慕白一听,不由得十分诧异,暗想:俞秀莲怎么走得这么快?她手中一个钱也没有,可往哪里去了呢?就问说:“俞姑娘是甚么时候走的?她是往哪里去了?”
小尼姑说:“她的病也好得真快,在昨天就能坐起身来了,今天早晨就要走。我们老师父还要劝她多歇两天,可是她不肯,她就走了。”
李慕白又问说:“她走的时候手里没拿著甚么东西吗?她是往哪里去了?”
那个尼姑翻眼瞧著李慕白,仿彿究问似地说:“你跟她是甚么亲戚?”
李慕白说:“我们是同乡,论起来也算有点亲戚的关系。我是作买卖,因为今天来到这里,听人说她在这里得了病,多蒙师父们救了她,现在就住在宝刹里,我这才来看她,想送一点钱,叫她回家。”
小尼姑说:“我们现在正疑惑她,本来我们救她来,是受了一个老和尚的托付,她来的时候是人事不知,身边甚么东西也没有,可是她走的时候,手里却拿著而把刀,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慕白一听便觉著秀莲行走的时候,行迹太不谨慎,以致引起尼姑们生疑,遂也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说道:“是吗?不过我知道那姑娘的家里,却是干镖行的。现在她既走了,师父们也就不必管她啦。不过,她既是我的同乡,又是亲戚,她在这里住了几日,我应当替她谢谢师父们。”
说话时候就取出的莫五六两银子,要叫尼姑收下。尼姑却不敢收下,进到里面问过了她的师父,然后才出来,把银子收下了。
李慕白离了白云庵,急忙回到店中,又把那年轻的店伙叫来,托付他再出去打听,有甚么人看见一个手中拿著双刀的姑娘没有。店伙翻眼瞧了瞧李慕白,似乎要问李慕白,为甚么要打听这些事?
李慕白却又掏出一串钱来给他,这个店伙也就顾不得细问了,遂又高高兴兴地走了。这次出去的工夫可不小,足有两个钟头,李慕白在店里都等急了,那店伙才回来。李慕白见他满脸通红,一说话就由嘴中冒出酒气,他说:“大爷,你叫我打听的那个姑娘,可真是奇怪!谁都认识她。
前天她在城外头得了病,卧在雪地里,后来被白云庵的尼姑给救去了。这才两三天,她会病好了,刚才有人看见她手里拿著两口刀在街上走,见人就打听长兴店在甚么地方。后来就找到南关长兴店,就要去见那里住的和尚,可是和尚一早走了,她就雇上了一辆车往北追去了。”
李慕白一听,不禁惊得立起身来,又问一那姑娘是甚么时候走的?”
店伙说,“走了大概也有三四个钟头了。”
李慕白就说“你快给我备马,我也得走!那姑娘是我的乡亲,我追著她还有要紧的话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