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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说,“走了大概也有三四个钟头了。”
李慕白就说“你快给我备马,我也得走!那姑娘是我的乡亲,我追著她还有要紧的话跟她说呢!”
店伙说:“她坐的车是顺著大道往北去了,此时至少也就走出二三十里去,大爷你骑著马去追,不出两个钟头,一定能把她追上。”
李慕白点点头说:“好,你快给我备马去。”
当下那店伙出屋去备马,李慕白就匆忙地收东自己随身的一个小包裹,心中十分著急。暗想:俞秀莲未免太心骄性傲了!我劝她不要去惹那静玄禅师,不想她还是偏要找静玄掸师去报仇,她现在雇车北上,一定是追赶静玄禅师去了。
静玄禅师也是坐车走的,而且他们带著一个受伤的陈凤钧,车走的必然很慢,秀莲一定能够追赶得上。她若再与静玄争斗起来,那时静玄真许要点她的死穴了。
此时店伙把门一拉,说:“马备好了,你大爷这就走吗?”
李慕白付了店账,遂拿著随身的小包和那口用黑布包裹的斩钢削铁的宝剑,牵马出了店门,就骑马往北奔去。出了北门,认清了大道,他一直往北走去。
这时天色已过午,风刮得甚紧,路上稀稀的有些行人和车辆,地下铺满了残雪,所以马匹也不能快走。
李慕白就向路上的人打听,问他们是否看见有一辆车上坐著一个姑娘由此经过。路上的人却都摇头,说是没有看见。李慕白想看秀莲大概是早已走过去了,他遂就放马紧行。直走了六七十里地,依然没有看见秀莲的车影。
李慕白又恐怕将秀莲落在后头,他就不敢再往下快走了。他下马松了松肚带,然后再上马去,慢慢前行。又走了有十多里地,就望见了一座城池,这却是内邱县境了。
李慕白赶紧勒住马,心说:我不能再往下走了,由此往东五十里就是钜鹿县,由钜鹿再往东三十余里,就是我的家乡南宫。我想俞秀莲既由她家的附近经过,就不能不先回家看看去吧?于是就决定在这里歇下,歇一天,如果再见不著秀莲,那明天就往钜鹿县去。如到钜鹿,只要知道秀莲已平安回到家中,自然也就不必见她,就直回南宫,到家中去望看望看。
当下他就在街上走了走,然后就想找个地方用晚饭,再找店住。街旁虽有几个酒馆,但里面的人很杂乱,李慕白不愿进去。找了半天,才见街西有一家门面很小的酒铺。
李慕白到了门前,先往里看了看,就见里面只有两三个酒客,李慕白就问说:“掌柜的,你们这里卖饭不卖?”
那柜上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掌柜子就说:“酒肉都是现成的,要吃馒头自己到隔壁买去。”
李慕白又问:“马匹拴在门前不要紧吧?”
老掌柜子又说:“不要紧,在大街上谁还能把你的马偷走?”
李慕白一听这老掌柜子说话非常不和气,不由笑了笑,将马拴在门前挂幌子的木杆上。到隔壁买了几个硬面馒头,然后进到酒铺,找了张桌旁坐下,叫掌柜子切了一盘内,拿来一壶酒。
李慕白就先斟著酒饮了一杯,看见座旁的三个客人正在谈天,那老掌柜子在台上切肉。这个情形很像三年前自己住在北京法明寺的时候,那时天天在史胖子的小酒铺里去坐,由那时自己的放荡生活,又不禁想起谢纤娘来,觉得自己大没有决断,否则决不至于弄成那样凄惨的结局。
其实谢纤娘后来嫁了徐侍郎,已与我毫无情义可言,只是那天雪夜,她死得太是凄惨了。她不死于苗振山之手,却死在我的面前,那时景象的凄惨,我心中的悔恨,简直是永远也忘不了。
这样一想,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满满地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去。然后用筷子夹了几片肉。他正要吃下去,忽然棉布帘子一掀,由外面进来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的人,把两只小眼睛直直盯著李慕白。
李慕白一看这人十分的面熟,忽然想起此人是在北京穷混,常给史胖子探听事情的那个小蜈蚣。李慕白赶紧把头低下些,意思是不叫小蜈蚣认出来。
可小蜈蚣早已看出这位正在饮酒的、有点胡须的人就是三年以前名震南北的李慕白。他像很谨慎地走近前来,低声说:“李大爷,你还认识我吗?”
到了这时候,李慕白想著不认也不行了,遂点了点头,一点不动声色。就一面自己斟酒,一面慢慢地问说:“你从甚么地方来?”
小蜈蚣说:“说起来话长,李大爷你现在住甚么地方?回头我找你去!我还有些要紧的话要对你说呢!”
李慕白听了这话,脸上才稍稍变色,就说:“我现在还没有找著店铺,你先到外面等我去吧,我还有事要托你给办。”
小蜈蚣说:“街东刘家店那里的掌柜的跟我认识,我叫他们给大爷留一间房子好不好?”李慕白点头说:“也好,你就先去那里等我去吧,我喝完了酒就去。”
小蜈蚣答应一声,转身就出屋去了。
这里的三个酒客和一个老掌柜子,对于刚才进来的这个没说了几句话的人都不甚注意,李慕白心里却添了许多事情。暗想:“很凑巧,竟在这里遇见小蜈蚣。小蜈蚣他完全晓得我的来历,大概他不至于去报官,或是把我的行踪去告诉旁的江湖人吧?”因就想回头可以多给他些钱,他一定可以为我忠心办事了。
遂就很快的把酒舨吃完,然后给了酒钱,便走出小酒铺,一看小蜈蚣正在门前站著呢!他一见李慕白出来,便说:“刘家店的房子已找好了,李大爷到那儿去歇著去吧。”
遂就替李慕白解下马章著。往南走了不远,街东就有一家店房,字号是“刘家平安老店”
李慕白随同小蜈蚣进到店内,就见小蜈蚣跟这店家非常熟识。马匹由店伙牵到棚下去银,李慕白自己拿著宝剑和小本包进到一间屋内,店伙给打来险水,沏了茶,并问李慕白吃甚么饭。
旁边小蜈蚣替李慕白说:“这位客人已经吃过饭了。”店伙遂就出屋去了。
这里小蜈蚣向李慕白笑了笑,说:“刚才李大爷在街上走的时候,我就看著你很眼熟,后来我一细想,才想起是你大爷。这两三年没见你大爷的面,你大爷一向倒好吧。”
李慕白点了点头,说:“今天也就是你,换个别人,就是他认得我,我也不能认他。我的事情都瞒不了你,在北京城身负重案,在江湖上我有不少的仇人。果然你要把今天儿著我的事对旁的人去说了,你可知道,我这个人不是好惹的!”
小蜈蚣连说:“大爷,不用你老人家嘱咐我,我无论见著谁,我也不敢说。现在我来找你是有两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李慕白赶紧问:“甚么事?”
小蜈蚣说:“自从你大爷在北京逃走之后,我在北京也立足不住,我就逃到这里来。这里有我两个朋友开设赌局,我给他们帮忙,倒比以前混得好了。今年夏天,我还回了一趟北京,德五爷跟俞姑娘都很平安,可是我也没敢去见他们。不过据我看,你大爷早先那件官司,现在倒没有甚么人提了,譬如你大爷这时回北京,只要别太出头,大概也不至于有甚么人跟你为难。
只是,现在江湖上却无人不提说你,早先人家还都知道你大爷是在江南遭了难,现在人家可都知道了,你大爷不但没有遭难,还往北方来了,我在的那个赌局,里面赔钱的时候,也甚么话都谈。因此在前些日子就听人说,现在保定城内的黑虎陶宏招聚各路英雄,专为你大爷来到北方时,他们好一齐对付你。
现在那里的有金刀冯茂和刘七太岁,并有当涂县江心寺静玄禅师的大徒弟法广。那法广精通点穴法,在保定城内摆了几天擂台,名为以武会友,赢钱盖庙。无论是谁,要与他比武,就先各自拿出五十两银子,谁赢了谁得一百两,可是谁能敌得过他?谁敢跟他比武?所以他那个庙也恐怕不容易盖成!”
李慕白微笑道:“一个僧人要籍著比武来赢钱盖庙,这种事我还没听说过。”
小蜈蚣笑道:“他们哪里是想著盖庙,不过是要藉此招集各路武艺高强的人,来对付你李大爷罢了。”
李慕白点头说:“我早已晓得,这些事我自有办法。现在我要托你办一件事,就是那俞秀莲姑娘,现在她已由河南坐著车往北方来了,也许今天就到这里,或者明天才能到,不然她就是已经走过去了。不过我想她的车决不能这样快,你现在就出去打听,如若她的车来到,你千万告诉我。”
小蜈蚣连声答应,他赶忙就往外面去了。
李慕白就躺在炕上歇息,心里却很焦虑著,恐怕俞秀莲追著静玄禅师的车,由小道走下去了,果然没有自己帮助,恐怕她真要吃亏。因此又恨不得赶紧骑上马,再往回去找她。不觉著天色就黑了,房里已点上灯,小蜈蚣却不来报信。李慕白便叫来店家,要过锁钥把门锁上,他就出了店门。就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李慕白却无从去打听。
又走了一会儿,便心里很不安的口到店里,才一进门,就见小蜈蚣正在院里等著他。李慕白就将屋门开开,小蜈蚣随著进屋。
李慕白把灯点上,就低声问说:“打听出甚么事来没有?”
小蜈蚣伸著手指说:“打听出来两件事,可是没有见著俞大姑娘。”
李慕白问:“是甚么事?”
小蜈蚣说:“刚才有一个从南和县来的人,说是他走在任县地方,遇见一匹马一辆车,那马上是个三十来岁很健壮的和尚,鞍下挂著钢鞭,车上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那小伙子的胳臂被人砍断了,还没有到任城县县城。在车上就断气了。第二件事是由北边来的人说:在赵州看见史胖子的伙计小流星,另外还有一个人,可是史胖子并没跟著。”
李慕白一听,那史胖子的两个伙计往北去的事倒不足以使他惊异,独有那冲霄剑客陈凤钧因伤身死,李慕白却真为俞秀莲担起心来。
暗想:静玄禅师既然到了任县,想必是和俞秀莲走差了路,一时他们倒不至于碰头交战。只是陈凤钧这一死,静玄如何能饶得了俞秀莲?他若晓得俞秀莲家住在钜鹿县,他们岂不要找了前去报仇?
因此心中更不安了,便赶紧向小蜈蚣说:“你还得赶快去打听打听,若有人在路上看见了俞秀莲,就赶紧打听她是往哪过去了,就快回来告诉我!”
小蜈蚣答应一声又走了。这次直到三更以后,他才口来,说:“没法打听了,大概俞姑娘是没走这条路,不然就是她那辆车垂著车帘,人家没看见她。”
李慕白点了点头,说:“这样说,大概俞姑娘今天不能到这里来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家去,在家中至多我只住四五日。以后你听见有甚么与我有关的消息,就赶紧去报告我!”
小蜈蚣点头答应,又问:“李大爷你是住在南宫城外?”
李慕白说:“我住在南宫城外五里村,不过你去的时候可要谨慎些,不可鲁莽地就前去找我。还有,我再嘱咐你,无论你见著谁,就是儿著史胖子那些旧人,也不可说出你和我会面之事!”
小蜈蚣连声答应,说:“李大爷你放心,前些年我指著甚么吃舨?不就是指著给几位大爷探听点事儿,得钱糊口吗?我要是嘴不严,耳不灵还成?大爷放心,有甚么事我到南宫给你送信去。”
当下李慕白赏给小蜈蚣三两银子,小蜈蚣道了谢走了,李慕白将屋门关上,熄灯就寝。他心中却想著俞秀莲的事情,暗道:从此以后我更不能不时时在暗中保护秀莲了,不然她一定要吃静玄师徒的亏。少时睡去。
次日清晨起来,就付了店账,乘马离了内邱县,直往东去。走了十录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戴上道冠,穿上道士的衣裳,依然骑著马再往东去走。约莫傍午时候,就到了钜鹿县。
他直头进城到命家门首,下了马上前打门,少时里面出来一个男子。李慕白还认得这人,这是几年前自己同著席仲孝干的那件荒唐事,在东关外长春寺,跟随俞家母女烧香去的就是这个人。
可是地里鬼崔三此时却不认得李慕白了,他说:“老道,你上别处化缘去吧,我是这儿给人家看房子的,哪有问钱给你呀?”
李慕白摇头说:“我不是来化缘,我是打听俞姑娘现在家中没有。因为俞姑娘在北京时,时常向敞庙中布施,你若一提说龚道士来了,她一定能够见我。”
地里鬼崔三听了这话,他不禁翻眼瞧著李慕白,说:“你来得不巧,俞秀莲是我师妹。上个月她倒是口家来了一趟,可是一天也没在家里住,就又往河南去了。不知甚么时候她才能回来。”
李慕白说:“既然这样,我过些日子再来吧。”
地里鬼崔三还问说:“你有甚么事,可跟我说,等她回来我就替你告诉她了。”
李慕白说:“没有甚么事,不过我想跟她化几个钱。”说毕,就转身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