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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屋那女子道:“或许后来才认识的,这并非不可能,你知道纳容兄妹的,凭他那人品,那两个当然一见就喜欢……”
那男的道:“这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惜花大钱找门路,进内城去找纳容,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想干什么?”
上房屋那女子道:“除了想攀龙附凤,结交权贵,作为进身之阶,求个荣华富贵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那男的道:“你看他像那种人么?”
上房屋那女子道:“谁是什么样的人,脸上又没有写字!”
那男的道:“当初你是怎么看的?”
上房屋那女子道:“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对人的看法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男的诧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上房屋那女子道:“明白他为什么不惜花大钱,找门路进内城去了,我也明白他当初为什么叫咱们离开这儿了。”
那男的道:“你说他为什么不惜花大钱,找门路进内城去?当初又为什么要叫咱们离开这儿?”
上房屋那女子道:“他要不是想攀龙附风,结交权贵,作为进身之阶,求个荣华富贵,就是想独揽这一笔生意。”
那男的讶然说道:“独揽这笔生意?”
上房屋那女子道:“你还不懂么,想办法支走了咱们,这票生意他不是就能一手揽过,一个人独吞了么?”
那男的道:“可是咱们这趟到北京来,并不单单是为了做票生意。”
上房屋那女子道:“这咱们知道,他并不知道。”
那男的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看破了咱们,当初就看破了咱们?”
“废话!”上房屋那女子道;“他要不是看破了咱们,我还会说他是想支走咱们,独揽这笔生意么?”
那男的“哼”地一笑道:“你高明,他要是想独揽这票生意,会明目张胆地进内城找纳容去?我还没听说过做生意有这么个做法的。”
上房屋那女子道:“那是你笨、你傻、你糊涂,你听说过么,手法是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难道每个人做生意的手法一定得一样的,也许他这手法更高明……”
那男的哈哈笑道:“明目张胆地找纳容,也许是他的高明手法,那一品香马二那儿不惜花大钱,找门路,这手法可就太以低劣了。”
上房屋那女子道:“这手法怎么低劣了?”
那男的道:“他看破了咱们,这话是你说的,既然他看破了咱们,对咱们一定摸得很清楚,既然对咱们摸得很清楚,他就绝不会找到一品香马二那儿去,你明白了么?这不等于把他的心意,他的如意算盘告诉咱们么?”
砰然一声,上房屋那女子拍了桌子,怒声说道:“他这是欺人太甚!”
“不,姑奶奶。”那男的道:“是你自作聪明,根本就料错了。”
上房屋那女子道:“我自作聪明,我料错了?”
“怎么不是,”那男的道:“他把他的心意,他的如意算盘告诉了咱们,咱们就绝不会走,咱们要是不走,他就没办法独揽这票生意,有这么个欺人法么?你想他会这么傻,这么笨,这么糊涂,自己砸自己的台么?”
“这……”上房屋那女子没了脾气,道:“那……你说他这是为什么,要干什么?”
那男的道:“四个字,高深莫测。”
上房屋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耍得了花样。”
那男的道:“眼前就是一个,你毕竟遇上了头—个!”
上房屋那女子道:“我就不信!……马二!”
马回回忙应道:“马二在,四姑娘您吩咐!”
上房屋那女子道:“放他进去,想办法让他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进去。”
马回回忙道:“是,四姑娘!”
那男的讶然说道:“姑奶奶,你想干什么?”
上房屋那女子咬牙说道:“我要看看他怎么个高深莫测法,我要斗斗他。”
那男的道:“姑奶奶,你变得好快呀,前两天还一直……”
“闭嘴!”上房屋那女子叱道:“你敢往下再说一个字,我挖了你的舌头。”
那男的道:“啊呀,好厉害,姑奶奶,到时候我怕你狠不起心,下不了手,就像穆桂英对杨宗保一样……”
上房屋那女子沉声说道:“这是什么事儿,你也开玩笑?”
那男的道:“玩真的了?”
“少跟我嬉皮笑脸玩贫。”上房屋那女子道:“只要他是昧了良心,只要他敢跟我老四作对,你看我狠不狠得起心,下不下得了手。”
那男的道:“行了,姑奶奶,我瞧着了!”
上房屋那女子道:“马二,他人现在哪儿?”
马回回道:“回您,他就住在前门大街,离一品香不远的京华客栈里,我让他在那儿等信儿!”
上房屋那女子道:“别让他久等,明后天就让他进去,还有别的事儿么?”
马回回道:“没别的事儿了,四姑娘。”
上房屋那女子道:“那你早点儿回去吧,告诉他们一声,这两天少到你那儿去跑,谁要是让人家破了,找谁。”
马回回忙道:“是,您放心,我会交待他们的,只要有一点差错您唯我是问就是,三爷、四姑娘,我走了。”
一躬身,转身往大门外行去。
只听那男的道:“姑奶奶,你上哪儿去?”
上房屋那女子冷然说道:“你少管,回房睡你的二回觉去。”
那男的忙道:“姑奶奶你可别胡闹……”
“胡闹?”上房屋那女子冷笑说道:“你见我什么时候胡闹过?没听见么,少管!”
接着是一片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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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别 走 捷 径
一个人待在客栈里闲着没事儿,李七郎不是房里躺躺,就是背着手在几进院子里到处逛逛,很悠闲也很惬意。看上去他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担心事情能不能成。
马回回叫他待在客栈里等信儿,等了一下午,他连客栈大门都没出—步,其实他明知道没那么快!上灯了,灯光下,只见院子里进来的人多,出去的人少,本来就是这样,客栈暮迎南北,朝送东西,这时候才是进客的时候!
李七郎逛着逛着,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脚下一停,自言自语说了声:“我好糊涂!”随即向—名带着客人进来的伙计招呼说道:“伙计,我出去一下,要有人来找我,麻烦他等我一下,或者留句话也行……”他没等伙计答话便往外走了。
片刻之后,李七郎他出现在天桥那家戏园子门口,这时候了,戏园子还关着门,有灯没有人,好不冷清。
一拨一拨的人,兴高采烈地来,一拨—拨的人,垂头丧气而去,嘴里骂着嘀咕着,骂的是戏园子,嘀咕的是那个戏班子为什么不唱了,当然,谁又舍得骂金少楼兄妹。
有的人要砸戏园子,那也只是嚷嚷,听:“娘的,今儿个推明儿个,明儿个推后儿个,这不是存心拿人开心么,我进去问问,金少楼兄妹到底哪—天再来。”
嚷归嚷,戏园子门关得紧紧的,他不得其门而入。
而这句话却听得李七郎一怔,又摇了头:“糊涂,糊涂,更糊涂,多少天了,这又不是头一天,人家还会来么,真是……”
说着,他迈步就要走,但一眼瞥见那些围在戏园子门口不肯走的人们,他遂又站住了,同时他倏然—笑:“今儿个是怎么了?我这叫糊涂还是叫明白?”他站在那儿没走,别人围在一起嘀咕别人的,他—个人背着手站得远远的,两眼不住往四下张望。
没多久,他两眼突然一亮,精神也为之—振,笑下:“我没算错,不能算糊涂。”
十几丈外,快步走来两位穿着气派,长袍马褂的俊美公子哥儿,两个人走在一起,老远地便把双眼投向那戏园子门口,是那位风流贝勒多情种,文弱得可怜,痴得可怜的纳容跟他妹妹,西贝公子哥儿,二格格纳兰。今儿个他两个身后没跟人。
很快地,兄妹俩到了戏园子门口,在那一堆人后面停了步,眼望着紧闭着的戏园子门,呆呆地,老半天才听纳容开了口,还没开口之前就皱了眉头:“气人,今晚上又白跑一趟,怎么搞的,还没来!”纳兰没说话,瞧神色,她心里的滋味也够瞧的。
纳容突然气虎虎地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去问问他们管事去,究竟什么时候来?究竟为什么突然走了?多少天了……”抬腿就要往戏园子大门走。
李七郎趁机轻咳一声开了口:“恐怕整个戏园子里找不着一个人。”
纳容停住了,兄妹俩一起扭过了头,纳兰一怔:“是你——”
李七郎迈步行了过去,洒脱一礼,含笑说道:“二格格还认得我么?”
纳兰道:“怎么不?你叫李……”
李七郎道:“二格格,七郎。”
纳兰微一点头道:“对,李七郎。”
李七郎含笑说道:“二格格好记性。”
纳容突然说道:“你说整座戏园子里找不到一个人?”
李七郎点点头说道:“是的,贝勒爷。”
纳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整座戏园子里没一个人?进去瞧过了?”
李七郎道:“用不着进去瞧,在金老板兄妹没回来登台之前,这座戏园子里没人敢待。”
纳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没人敢待,为什么?”
李七郎笑笑说道:“怕什么时候看戏的人来个破门而入,挨一顿好揍。”
纳兰一怔,旋即会过意来,“噗哧”一声笑了,花枝乱颤,好甜、好美、更娇。她会意地白了李七郎一眼道:“你这个人真是……可真没说错,我早就恼了,要不是怕事传进内城,我早就来个破门而入了!”既痴又呆的多情种纳容,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
李七郎道:“本来嘛,今儿个推明儿个,明儿个推后儿个,没个准日期、准时候,简直拿人开心,您二位请想,不是冲着金老板兄妹,谁要有那么好的耐性,戏园子里的人在金老板兄妹没回来登台之前,谁敢在里头待,谁又愿意在里头等着挨捧,您二位来迟没碰上,刚才就有人嚷了半天了。”
纳兰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也是来等的?”
李七郎点头说道:“二格格没说错,我是来等的,可我不是来等金老板兄妹回来登台的。”
纳兰诧异地道:“你不是等金少楼兄妹的,那你是等……”
李七郎截口说道:“我是来等二位的。”
纳兰诧声说道:“等我们两个,等我们两个干什么?”
李七郎道:“我要奉知二位一声,从今天起二位可以不必再往这天桥戏园子跑了,那是白跑,冤枉跑……”
纳容忙道:“为什么?”
李七郎道:“因为金少楼兄妹俩不会再回来登台了。”
纳容神情一紧,道:“真的?”
纳兰更急,注目道:“不会再回来登台了么?那为什么?”
李七郎目光一扫这兄妹俩,道:“二位想知道原因么?”
纳容道:“当然想,你知道?”
李七郎微—点头道:“当然知道,而且除了我跟金少楼兄妹俩,还有他戏班子里有数的几个人外,绝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纳容道:“为什么?你快说。”
李七郎道:“这儿人多,不方便说话,二位请跟我来。”转身往一边行去。
纳容跟纳兰兄妹俩,连犹豫都没犹豫地便跟了过去,而且走得很快,直似怕李七郎走脱似的。
李七郎带着纳容、纳兰兄妹俩,走没多远,在戏园子左边那人少、没灯、既黑又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转过身,李七郎没等他兄妹问便开口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二位,是我叫金少楼兄妹俩带着他那戏班子连夜离开北京,永远别再来的。”
纳兰一怔叫道:“是你……”
纳容眼一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七郎道:“贝勒爷休动气,别发火,我这是为二位好,也为金少楼兄妹俩好。”
纳兰娇靥突然一红,惊异地望着李七郎没说话。
纳容三不管地道:“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七郎道:“二格格有点明白,贝勒爷您恐怕是真不懂,我是为不使二位伤心悲痛,为金少楼兄妹免于受害……”
纳兰微微怔了一怔,跟纳容齐声说道:“为不使我两个伤心悲痛,为使金少楼兄妹免于受害?”
李七郎点头说道:“是的,二格格,我直问一句,二位也请据实告诉我一句,二位对金少楼兄妹那般热爱,并不单纯是捧场子,对不对?”
纳容脸通红,吃惊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李七郎淡然一笑道:“贝勒爷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请答我对不对。”
纳容迟疑着转眼望向纳兰!
纳兰虽然是个女儿家,可是她的豪气与胆子不让须眉,两眼望着李七郎点一点头,道:
“对,怎么样?”
李七郎道:“我再问问,假如金少楼兄妹受点什么伤害,二位是不是会伤心悲痛?”
纳兰的确具有豪爽明朗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