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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琪道:“玉琪知道这是殊荣,您恩赏,平步青云这也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可是玉琪有玉琪的理由……”
清癯老人道:“你有什么理由,说给我听听。”
李玉琪道:“您请别问玉琪理由,玉琪人就在万亲王府,您要是什么时候想见玉琪,您说句话,玉琪马上就来,这样不挺好么,又跟您的意思有什么两样?”
清癯老人没说话,沉默了一阵之后他才点头说道:“好吧,我勉强准奏。”
李玉琪又躬下身道:“谢谢您。”
大贝勒脸色好看了些。
刚才飞步而去的大监,如今又飞步而来,刚才飞步而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如今飞步而来,两手里捧着黄绫包着的一叠,跑得直喘,近前下跪,双手高举过顶呈上。
清癯老人微一摆手,他站起来转过身把那黄绫包着的一叠递向李玉琪,李玉琪谢恩接过。
清癯老人那里又开了口,道:“明儿个我整天都在这儿,你到这儿来陪陪我。”
李玉琪答应了一声道:“玉琪告退。”
清癯老人一摆手道:“没事儿了,你走吧。”
李玉琪躬身而退,刚走没多远,身后雄健步履响动,随听—声沉喝传了过来:“站住!”
李玉琪停步转身,道:“我正在等大贝勒。”
大贝勒泰齐已到跟前,他冰冷说道:“你知道我会赶你?”
李玉琪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料错。”
大贝勒冷笑说道:“你很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李玉琪淡然说道:“岂敢,那是皇上的恩典,当着您,我不敢当这三个字。”
大贝勒道:“你别以为皇上说了话,我就得放褚三父女,告诉你,在你没破案之前,我不放就是不放。”
李玉琪道:“那随您。”
大贝勒脸色陡然一变,但旋即他又压了下去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伴驾?”
李玉琪道:“那是因为我不敢抢大贝勒的差事。”
大贝勒冷笑一声道:“谅你也不敢,你擅闯禁地,不知罪?”
李玉琪道:“大贝勒要认为我有罪的话,只管办我就是!”
大贝勒厉声说道:“你以为我办不了你么?”
李玉琪道:“您明鉴,我没这么说。”
大贝勒一张脸铁青,道:“说,你到北海干什么来了?”
李玉琪道:“我要见大贝勒,有要事禀报。”
大贝勒道:“什么要事?”
李玉琪道:“我探听得那班飞贼到京里来的真正目的,他们东偷西窃只不过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在官家的二人一物。”
大贝勒道:“在官家的二人一物,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杀两个人,窃取一样东西。”
大贝勒道:“哪两个人,哪样东西?”
李玉琪道:“大贝勒跟荣亲王,至于那样东西,则是前明遗物九龙冠。”
大贝勒喝道:“胡说……”
李玉琪道:“这是我探听来的,不敢不报,信不信还在大贝勒。”
一欠身,他要走。
“慢着。”大贝勒暴喝抬手,目光炯炯凝望着李玉琪道:“你是从哪儿探听来的?”
李玉琪道:“自然是从那班飞贼嘴里。”
大贝勒道:“这么说你拿着了飞贼?”
李玉琪道:“拿着个死的。”
大贝勒道:“也行,人呢?”
李玉琪道:“我把他沉在陶然亭下了。”
大贝勒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不带回来呈验?”
李玉琪道:“大贝勒,在我没把他沉在陶然亭下的时候,他已经伤重断了气,扛着个死人回来有什么用?”
大贝勒道:“不呈验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李玉琪道:“要是假的我这消息哪儿来的?”
大贝勒冷笑说道:“说不定是你自己无中生有……”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大贝勒要是连这—点都信不过我,还交我拿什么贼,我就此请辞!”
一欠身,他又要走。
大贝勒抬手一拦,冷笑说道:“没那便宜,你现在想撒手,那何如你当初别激我,说,你问过他别的口供没有?”
李玉琪道:“大贝勒是指……”
大贝勒道:“他的同党有几个,都在何处?”
李玉琪道:“好不容易才拿住一个,怎么能不问,只是那贼硬得很,别的都肯说,只不肯吐露他的同党所在,也就是因为不肯吐露激得我心中发火,下手重了一点儿……”
大贝勒冷哼一声道:“好,你白拿了一个。”
李玉琪道:“大贝勒,不能算白拿,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的真正意图。”
大贝勒冷笑说道:“他们要杀我跟荣亲王,这倒是稀罕事儿啊,我两个跟他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李玉琪道:“大贝勒,如今已经不能拿他们当飞贼看了。”
大贝勒目光一凝,道:“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大贝勒明智,他们要夺那顶九龙冠,据我所知那顶‘九龙冠’可不是等闲东西。”
大贝勒冷冷说道:“据你所知,那顶九龙冠是何等样的东西?”
李玉琪道:“听说九龙冠是崇祯遗物,当年李自成陷京时太监曹化淳所窃,后来几经转手落进了本朝手里……”
大贝勒道:“这你是听谁说的?”
李玉琪道:“那贼。”
大贝勒冷哼一声道:“他知道得不少。”
李玉琪道:“京里大户人家不少,值钱的东西更多,各府邸里随便挑一件珍藏无不价值连城,他们舍别的东西不取,单要这顶崇祯遗物九龙冠,大贝勒能只把他们当飞贼看么?”
大贝勒脸色变了一变道:“好大的胆子啊,以往他们都在各地民间活动,各地方官府也时有奏折,可是朝廷总以为小部分莠民作乱不足为患,不想这回他们竟到京里来了……”
李玉琪道:“既然他们不是单纯的飞贼,那么他们要杀大贝勒跟荣亲王爷,就不必什么仇,什么怨了,是不?”
大贝勒道:“京里到处是王公大臣,我泰齐不涉军机,未掌兵权,荣亲王更是位赋闲亲王,都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玉琪道:“荣亲王是位赋闲亲王,这或许是实情,至于您不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那就是您过谦了。”
大贝勒道:“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您名虽伴驾,实际上京畿十四营禁军无不在您的调度指挥之下,这十四营禁军在您的统率之下,把京畿一带禁卫得固若金汤,使得他们只能在各地方骚扰作乱,都难越雷池一步,再说有您伴驾他们更无从谋刺皇上,您说,他们不恨您恨谁?”
这番话,多少带点“捧”的意思在内。
世间人没有不喜欢戴高帽子的,就连汉寿亭侯关夫子都不例外,于是乎大贝勒脸上的神情已经不那么冷了。
他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们是该杀我,只是,恐怕不容易……”
李玉琪趁势又送了一句:“那当然,他们想刺哪一位王公大臣都不难,唯独想刺您,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大见勒两道依眉轩动了一下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小心一点好,有道是:‘有备无患’,防着点儿总比过于大意好,待会儿我就调派侍卫营一营弟兄到荣亲王府日夜巡弋站岗去,至于你……”
脸色马上又沉了下来接道:“我念你报信儿有功,明天一早我释放褚三父女,只是从今后你更得给我好好干,不论死活,拿一个是一个,因为他们不是单纯的飞贼。”
李玉琪明知道他是不敢抗旨,可是嘴边一句话,他到底还是谢了大贝勒一声。
李玉琪就有这么个长处,大丈夫能伸能屈,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低低头,嘴上放软一点儿。
这一声谢,谢得大贝勒脸色又好看了不少。
谢过了大贝勒之后,他道:“除奸拿贼,肃清叛逆,我一定加倍尽心力,只是那顶九龙冠,您得恕我不能兼顾。”
大贝勒道:“这个用不着你管,那顶九龙冠藏得极为隐密,别说他们是人,就是大罗神仙只怕也拿不到手。”
这话,听得李玉琪眉锋为之一皱。
这是藏在什么地方,连大罗神仙也拿不到手?
紫禁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能把这项九龙冠藏在哪个角落里?
李玉琪心念转动,可是他嘴里没问。
他知道,那不能问,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将来那顶九龙冠一旦不异而飞,他可以避免有嫌疑。
他并不怕落嫌疑,可是不着痕迹岂不是更高更好。
又谈了没几句,他辞别了大贝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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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欢 腾 京 城
世界上的任何—件东西没有比人的嘴更快的。
李玉琪神威毙巨猩,救圣驾,蒙圣恩钦赐黄马褂,半日工夫不到,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李玉琪本就够红的,一夜之间他身价百倍更红了。
荣亲王府知道了这件事,可是荣亲王府没见动静。万亲王府知道了这件事,万亲王纳桐亲自到李玉琪房里致贺,而且摆上了一桌酒席。
最乐、最振奋的,要算纳容跟纳兰兄妹俩,这两位嘴里是敬佩,脸上是敬佩,眼里也是敬佩,简直,混身上下无一处不带着敬佩。
这也难怪,李玉琪露的脸太大了,又替他万亲王府争多大光彩,瞧,整个万亲王府为之欢腾,没一个人那张嘴合得拢。
以不沾爵而论,李玉琪蒙圣恩,受钦赐黄马褂,这是打从爱新觉罗氏入主以来的头一遭,自然是天大的殊荣。
(按:以不沾爵论,蒙圣恩,受钦赐黄马褂的,到后来还有一个,那就是黄天霸的天伦,黄三太,他金镖打虎,救了圣驾。)
钦赐黄马褂可不得了。
按清律,凡领侍卫内大臣,则引十大臣,护军统领,侍卫领班皆服之,其御前干清门大臣,及文武诸臣,或以大射中住,或以宣劳中外亦特赐之。
这岂不是光彩,这岂不是殊荣。要换个人能把这件黄马褂供起来,当传家宝。
纳容、纳兰兄妹俩缠着李玉琪,要李玉琪把他那毙巨猩,救圣驾的经过说个够,一点也不能漏,但李玉琪心里在惦念着他那三叔跟凤妹妹。
晌午刚过,博多进来说府外有人求见,李玉琪心里一跳,站起来就往外走,出门一看,是罗必章。一见罗必章,李玉琪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罗必章一见李玉琪,一抢过来躬身就是一礼:“李爷,我特来告诉您个好消息,三老跟凤姑娘已经回了,今天一大早就回来了。”
李玉琪心里当然高兴,可是他心里也有一半儿苦,他还没说一句话,罗必章跟着又是一句:“李爷,三老要见您。”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道:“罗大哥,三叔跟凤妹妹平安出来了,我本该去看看,可是今天我有事,得到宫里去一趟,罗大哥知道,别的事我只得搁下,请罗大哥回禀他老人家一声,等一两天忙过这一阵子之后,我马上就去。”
他是不愿再见这两位亲人,尤其是姑娘凤栖。
可是罗必章不清楚,也没在意,由衷地捧了李玉琪一阵之后告辞走了。
罗必章刚走,北海来了人催驾,并说上半天没等着李玉琪着急,要李玉琪赶快到北海去。
圣眷正隆,李玉琪没来得及回府打个招呼,就被北海来人请走了,跟着北海来人进了北海,一看,天!漪澜堂前人满了,除了皇上之外,宫里的几乎全到了。
大贝勒站在皇上左边,荣亲王玉珠跟大格格心畹赫然站在皇上身右。
李玉琪看了荣亲王一眼,可就没敢碰大格格心畹那双令人心颤的目光。
皇上把李玉琪叫到跟前,先笑责了几句迟到,然后一一为李玉琪介绍上了,这是亲王,这是郡王,这是福晋,这是夫人,阿哥、格格、贝子、贝勒要谁有谁。
不管是谁,李玉琪得一一见礼,见皇上他都没有跪下,自然,见这些位也用不着行大礼。
有人起哄,要毙巨猩、救圣驾的英雄露两手,李玉琪没推辞,随便露了两手,博得了满堂彩,在座亲贵黄带子、红带子无一不叫好,没一个不拍红了两只手掌。
尤其那些福晋、夫人、郡主、格格们,没一个不死命地盯着李玉琪,李玉琪到哪儿,那一对对眼神到哪儿,没一个不想和李玉琪多说几句话的,可是当着皇上没那么方便,李玉琪简直就成了皇上一个人的。
也就因为这,李玉琪陪在皇上身侧老半天,没机会跟荣亲王父女俩说一句话。
看看日头偏西天黄昏,宫里老佛催促,皇上起驾回了宫,大贝勒护驾进了宫,这才有了机会。大格格心畹正跟一些贵妇娇女谈着,李玉琪走到了荣亲王玉珠身边,劈头就是一道:
“玉珠叔,您真行。”
“我?”荣亲王玉珠“哈”地一笑道:“我哪比得上你呀,救驾的英雄,钦赐黄马褂,圣眷正隆,宫里的大红人儿,你瞧见了,那么多目光全盯在你一个人身上,尤其那些女眷们,什么都忘了,让人好不嫉妒,这是我年纪一大把了,要是时光倒退个几年,我非找你斗一斗不可。”
李玉琪静静听毕,淡然一笑,道:“您别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