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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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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子低声笑道:“不错,六殿下七月十九日嗣位……正是姑娘所提的——并非已故侍御史李承波的公子。”
北宫千帆森道:“李煜?那么,周晓娥的闺名是不是叫做周娥皇?”
辛公公喝道:“好个粗鄙的江湖女子,不要命了?召你进宫作客,不谢隆恩,还敢如此无礼?拿下啦!”
小陆子一挡,慌道:“辛公公,北宫姑娘出身江湖,不懂官中规矩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是来请她进宫作客的,冒犯了她,回去怕是不好交待!”
北宫千帆猝然起身,酒杯一掷,喝问道:“李煜召我入宫,有何赏赐?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还是朝中作官——嗯?”走上两步,吓得小陆子倒退了五、六步。
小陆子讪笑摇头,见她虽然年轻,然而剑眉一轩,却有一份让人胆寒的逼人英气,便不敢多言。
辛公公见她英姿飒然,也自心虚。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又退下两步与众侍卫稍近,这才尖声道:“粗陋无德的江湖野丫头,召你进见已是洪恩天赐,不快快叩首接旨,还敢讨封赏么?你以为你是什么……哎哟!”忽觉口中剧痛,却是被北宫千帆以一支竹筷掷入了口中,往地上一吐,满口鲜血里还捎带了一颗门牙。
辛公公大怒,尖叫道:“反了反了,如此犯上,还不拿下!”
顷刻间,几十名侍卫涌上来,将二女团团围住。
北宫千帆满腹怀旧的酸楚,不过片刻之间,立即化为自嘲与恼怒。想到自己在托义帮的所为,怒极之下反而仰天长笑,内力所出,太白楼内外近两百人的耳朵皆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在场的太监、侍卫、士卒皆是大惊失色、心生怯意。
北宫千帆一仰头,将一壶酒尽数倒入口中。酒干处,壶“噹啷”一声落地而碎。她冷笑数声,长袖一挥,碎片飞出,但听“哎哟”之声此起彼伏,酒楼内围攻她们的几十人皆被碎片打中穴道,“噹噹”数声之后,兵刃全数落地。
辛公公早已忍无可忍,气极败坏地道:“来人呀,弓箭伺侯!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逆贼!”
几十支弓箭拔弦待发。一时间,满堂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小陆子一呆,奔出来颤声嚷道:“不可兵刃相见,北宫姑娘乃是贵宾!辛公公,三思而行呀,万不可伤了北宫姑娘!”
此言一出,辛公公又犹豫起来,百来名士卒亦僵持而立。
小陆子又向北宫千帆赔笑道:“好姑娘,姑奶奶,辛公公并无恶意!皇上也……咦?”
忽见一物轰然飞出,众人抬头看去,乃是一张长凳,被客北斗一脚踢了起来。
见众人一抬头,客北斗立刻拉了北宫千帆急急跃出,“卟咚”跳入江中。她既号“水仙子”,水性自是非比寻常,拉了北宫千帆一下水,便拖着尚自发呆的北宫千帆迅速游远。
辛公公怒极,当即令出:“放箭!”箭出如雨,向江中射去。
小陆子隐约知道北宫千帆与李煜、周娥皇交情匪浅,见此变故,连声喝止:“住手!辛公公,你可闯大祸了!住手,万万不可……”正文 上——十一回 问君能有几多愁
感怀
——李煜
又见桐花发旧枝,
一楼烟雨暮凄凄。
凭栏惆怅人谁会,
不觉潸然泪眼低。
夜雨霏微。
童舟推窗望去,星萧瑟、月无痕,秋的寒气已日渐深沉。
他深吸一口气,仰望夜空。
夜里,似有一张俏脸正在嗔怒嬉笑。想到伊人不知芳踪,不觉叹息。
身后有人“噗嗤”一笑,童舟又一声叹息,以为是幻觉。
“童舵主堂堂男儿,吹吹风看看雨,也要学人作诗么?”身后真的有人谈笑,不是幻觉。
童舟大喜,转头欢声道:“五庄主!”
房中端坐着一个黑衫少女,手里托着一坛美酒含笑看着他,也不知是何时进入房中的,他竟毫无知觉。来者正是北宫千帆。
“哈!在江湖上丢了面子、没了里子,你连师妹都不屑相认,叫起‘庄主’来啦!”北宫千帆嘴角一撇,自嘲地喝了一口酒。
童舟笑道:“临风师妹,这一个月来你可教几位庄主好找啊!”
“帮人打抱不平却出错了头,还被一个草包人君叫进宫,也不知道要扔什么骨头给我啃。你道我还有脸在外面走动么?”北宫千帆念及自己的鲁莽,既好气又好笑。
童舟见她虽有自嘲之色,却并不颓唐,心中大是宽慰,忍不住道:“这一个月你都……”
北宫千帆也不恼怒,见他问出,便道:“当日跳入江中,我便甩开北斗游到另一边去,引开了众人的注意,肩头虽然中了一箭,所幸北斗没有为我所累。”
童舟一心痛,脱口道:“啊哟!”
北宫千帆横了他一眼,道:“你嚷什么,这点小伤能奈我何?哼!我甩掉北斗,自己上岸发了一夜呆,天一亮,就买了匹快马往黄山而去,到托义帮向白叔叔负荆请罪,任罚罢!毕竟是前辈,胸襟气度非同小可,听我招供之后,他居然一脸惊愕,先说已不记得此事,接着又说没有损失。我还道他气极了正话反说,他索性叫我去找二位长老与施公子,赔个不是就此了之。谁知,二位长老竟说睡熟了不知帮中有事,施公子亦说睡醒起来便洗了脸,不曾注意脸上有什么乌龟王八蛋……”
童舟听说她化解了干戈,也颇替她高兴。再想到这一个月以来,江湖上纷纷扬扬的传言笑柄,又不禁替她难过,便赔笑道:“师妹洒脱豪迈,江湖上的一些恶意取笑不必介怀。只是几位庄主还在苦寻你的下落,也该教她们安心才是。”
北宫千帆点头道:“我去托义帮赔罪之日,南星哥哥正在帮中作客,我已留书托白帮主转交。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仰头喝了一口酒,递酒坛给他:“今夜九月十三,是我十六岁小寿,请你喝酒!”
童舟一呆,想到去年今夜,她与众女斗酒吟诗、眉花眼笑收礼物的情形,如今境遇却似天渊之别,实在无法笑出来。
北宫千帆皱眉叹道:“人一潦倒,再落下些笑柄,便连我请的酒也不屑喝了?江湖冷暖世态炎凉,可见一斑。”微微摇头,很是没趣。
童舟忙接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口,赞道:“果然好酒,多谢厚意!”见她兴味索然,也不知该安慰什么,只好道:“夜深露重,师妹是想休息,还是让我为你吩咐几样下酒小菜?”
北宫千帆摇摇头,童舟想到她当日在此挑三拣四的情形,涩然道:“西河帮里,多落草莽汉,偶尔还会误容于小野之辈匪类,倒教师妹……五庄主见笑了!”
北宫千帆蓦然抬头,也涩然笑道:“我现在是个流落江湖的丧家犬,连暂栖之地也没有,又无颜回去。若有损贵舵威名,我会知趣的!”说罢,起身便要跃出窗去。
童舟忙道:“且慢!”顺手将窗户关好,才回头强笑道:“师妹不鄙水寨兄弟的粗莽,愿客居此间,我岂有不留的?”
北宫千帆懒洋洋地点头道:“我易容成贵分舵的一个看门小卒好啦,你随便找间柴房给我住便好。”
童舟忙道:“你来作客,我怎能安顿你到柴房里去?”
北宫千帆打着哈欠,不耐烦地道:“你难道要分舵的弟兄都知道,我这个落魄丫头寄人篱下、前来投奔于你么?”
童舟见她固执如斯,恐她就此扬长而去,只好默然不语,将她带至一个普通小间,待她进去,反手替她关好门,才慢慢踱回去。整整一夜,既担心她不堪简陋,又怕她恼怒他的关怀,勃然发作。辗转反复,天色微明才倦意侵来,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房中轻笑。一睁眼,北宫千帆已是一袭粗衫麻袖,正歪着头嬉笑。
只听她笑道:“还不起来练功?难怪没长进!”一惊之下,童舟翻身摔下床来,坐在地上尴尬地搔头发呆。
北宫千帆道:“我已向众位兄弟自我引荐过了,我姓宫名小五,是新来水寨的舵主贴身侍僮,你便叫我宫小五好了。一柱香时间,赶快梳洗,我们练功!”
童舟摇头道:“不过……”
“我已答应司马管家代师授艺,不过你悟性这么差,若由他亲自传授于你,骂也骂死你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教你三遍。我先出去!”一转身,袍袖生风而去。
童舟一边打哈欠,一边拍着头自语道:“宫——小五?”
推门出去,北宫千帆正在庭中微笑而立,见他出来,纤足一踢,长刀立即飞出,稳稳插在他身边的木桩上。
“刀,为百兵之胆。用刀者,性沉着、气雄浑、力劲健、意豪放。此为四要!‘排山刀法’,你练出来看看!”
童舟一点头,执刀而起,听她又道:“冥心静思、屏气凝神,方可外魔不侵、内邪远避!”
北宫千帆待他练完一遍,又将刀法中的劈砍剁截、挑撩推扎、磕拨缠滑等各式要诀口授出来,一面演示道:“拳为百艺之本。司马管家本事不错,教人的能耐却不敢恭维。真正授艺,岂能只凭兴致,随心所欲相教?童师兄性格忠厚,就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你的丁字桩、椅子桩、马步都扎得比我稳,可见平日比我刻苦得多,可惜未遇良师!”
童舟眉头一皱,正想阻止她对司马一笑的不敬。未及开口,听她又道:“基本功七项,乃练视、听、抓、推、拉、举、踢;反应灵活、应变沉着,乃看内外如何一体、一气呵成:外三合,乃是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内三合,所指者心与意通、意与气通、气与力通……”
童舟道:“师父当日授拳,乃说‘秀如猫、抖如虎、行如龙、动如闪、声如雷’,我可曾记错?”
“你背得倒不错,却未见得用在每招每式中了。我问你,拳打一条线,身法哪八要?”
童舟答道:“起、落、进、退、反、侧、收、纵,为八要!”
“不错,拳之精者,藏而不露;拳之劲者,外猛内静!”
童舟呆立院中,一脸茫然,不好意思点头,更不愿摇头。
北宫千帆见状,心中暗叹:“还当真是个‘老实人’,若非司马叔叔教不得法,以他的勤勉,换作智景和尚作他师父,身手应该和姓梅的浑小子旗鼓相当才对。”
虽是叹息,也只好耐着性子将练功基本诸法口授出来,命童舟强记心头,继续道:“基本手法,要求曲而不曲、直而不直,滚出滚入运用自如;眼法,以目注目,以审敌势。”
说罢,与他直面对视道:“便是一时倒下了,眼,也万不可闭!”迈上两步,又道:“身法,务必起横落顺,才不失重心、不弃平衡;步法,则须进低退高,方轻灵稳固。”
头一低,“乌龙扫尾”攻他下盘,继续道:“高来挑托、平来拦路、低来斫切!”
童舟听罢,一招“九鼎大吕”呼地挥去,见她不闪不躲,心中大悔,生怕力道过大误伤于她,不禁道:“小心!”拳脚收势不住,双眼一闭,不敢看她被自己打中的模样。
忽地左腿遇袭,右腿未及踢去,被她牵缘一带,“卟”地仰天摔下。童舟不知就里,双目张开,身形下坠,胁下被她一托、手被她长袖一卷,顷刻间便稳稳站了起来。
“这一拳不错,来势凶猛、劲力雄浑!”北宫千帆赞一声,向他嫣然一笑。
童舟讷讷道:“仍旧不是师妹的对手,嘿嘿!”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未至末路,不必将自己置入死境!”她绕着童舟走了一圈,又道:“司马叔叔刚烈疏野,故气势盖山、英豪逼人,出拳运刀自有一股迫人之气,敌见而胆寒,乃可放手一攻。童师兄则不同,为人缺乏变通圆融,忠厚之气太过,若出手不能制敌,当力思退路,自保为上。练武是当领悟,可授艺也该因人施教才对!”
童舟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钦服,点头如捣药,暗赞道:“以她所学之博,绝不在师父之下。何以却是巾帼山庄内文才武功最弱的?各位庄主似乎武功均在她之上,然以武学所知之广,却要首推于她,真是奇怪。”
北宫千帆见他发呆,还道他又陷入不能领悟之境,在他肩头一拍,手掌一翻,笑道:“斩鼠!”手向后一吞,又笑道:“斩龙手!”
童舟一怔,立即领会,右足伸出,头前望,双手后抑,也笑道:“寻豹儿手!”
北宫千帆一跃而下,双手劈出:“灌穴!”在他肩窝点到即止,飞身跃开,又道:“借你千斤力,不费四两功!”
“如何四两拨千斤?”
“势猛,则乘势以猛还之,避势而乘虚!”
童舟双掌一收,呆立不动,又是一头雾水,却不敢点头。
“知道刚才你如何会仰天摔下么?”
童盘摇头,听她道:“敌者力盛,则取侧锋而入,上中宫而退。来攻我,用‘四海扬波’!”
童舟一招“四海扬波”飞腿踢出,尚未伸及她腰间,即被她一拳扫中肩窝,腿根即软,踢出去毫无力道。
童舟恍然道:“我明白了,凡长腿飞踢,肩窝必先耸起,乃是一大破绽。故肩窝一抬必防其腿。欲制其踢、当克肩窝!”
北宫千帆微微点头,以示嘉许,照他胸瞠直入,乃是一记“大摔碑手”,见他闪身避开,反击他肋下空门,笑道:“挝边手!”
童舟想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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