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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北斗,起来吃早餐!”二人揉开眼睛,见北宫千帆托着三份茶点送过来,连忙起身整衣。
“行了,坐下来吃罢!”她揉了揉黑眼圈道:“吃了早餐,我们就要兵分三路,去做件要紧事!”
客北斗吃了几口点心,含含糊糊地道:“看你这么紧张,莫非昨儿那几个契丹人要阴谋造反?这又关你什么事了,大不了到上京给皇帝老儿送封信就得了。我们不是要回逍遥宫,然后去高丽开京吗?”
北宫千帆道:“我已写好书函,北斗去上京燕王府面呈韩伯伯,让他阅后密呈辽国皇帝老儿。此事要紧,你见过韩二哥,再带上我的令箭去,一定要尽快出发。北极替我上长白山护送爹娘的遗骨遗物,去开京会我,你回逍遥宫后请仲长伯伯打点打点。我先往开京而去,你们到开京后,按我的记号住下我预定的客栈房间,再听我调度。”
越北极则道:“不对,以高丽的国势兵力,都不足与辽国抗衡,不然高丽何以成为大宋的藩属?该不会是辽国和高丽打算联兵进军中原罢?百姓的苦头那就吃大了。可要想办法捣乱才是!”
“别胡猜了,快被你们烦死!”北宫千帆一阵头晕目眩,叹道:“那五个人里,一个叫莽古的,乃是前国舅府总管。与莽古会面的,一个是契丹敌烈部人,一个是高丽国人。还有两个来自江湖,分别是英杰帮和九州门的人,你们明白了罢?”
“了不得!”越、客二人齐惊道:“辽人和高丽人居然笼络江湖人物,真要攻入中原么?”
“还没那么严重!辽国先主遇刺后,国舅萧海只、萧海里失势,心有不甘,想趁新君根基未稳,联和域中敌烈部来篡权,重新拥立太宗一系的皇族作傀儡皇帝,他们萧家兄弟才好挟天子以令群臣。为了可以东西夹击,又密约了高丽国中有篡位野心的人物,先助其篡权成功后,假意归附辽国,趁新君耶律贤不防,敌烈部作乱,他们再以尽忠护驾身份近身,与敌烈部夹击,让耶律贤防不胜防。这一来,燕燕可就危险了。”
客北斗点头道:“明白了,然后两国叛臣再动用江湖势力去殂杀两国先主的余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越北极也恍然:“英杰帮、九州门都是江湖中大派,而且九州门纵横江南、中原、关东,已是非同凡响。若是叛臣与江湖势力再一勾结,以莫春秋的野心,吞并的自然不会只是那些小小帮派,恐怕还想做武林至尊罢!而俞氏兄弟,至少也可以一面为匪一面将官府作掩护,从此更加无法无天。”
北宫千帆见二人终于明白,才点头道:“以五家的野心,又各为其利,敌烈部族入主辽宫之后,自然会与高丽叛臣联手,逐鹿中原,共分天下。所以你们的忧虑也不无可能。我现在所怀疑的,乃是萧家兄弟与耶律贤身边的一位权臣有所勾结,但愿只是揣测。同时,高丽那边的叛臣也不好动。”
越北极道:“此人是国中重臣吗?”
“此人的姑姑,是我外祖父的宠妃、当今的太妃。此人则巧言令色,在朝中握有重权,与太子、皇子都十分亲近。可是,我却不能下手做了他。”
客北斗道:“此人与净贞公主有交情?”
“此人年轻时放浪形骇,是以中了奸人圈套,被未婚妻驱逐。后来他的妹妹和他的未婚妻一同远走高飞,与心上人私奔到了中原。”
“此人是传心姑娘的舅舅?”客北斗不禁乍舌道:“万俟叔叔与端阳郡主遁迹海外,传心姑娘又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物,确是不好办!”
“所以我打算易容改妆,先入高丽探查动静。最好是能阻止权变,再以功臣身份求情免他不死,免得回去被传心姐姐打板子。北极且将我的手书交给仲长伯伯,请他转讯于丐帮,共同牵制江湖势力,让契丹敌烈、萧海只、高丽三方先失羽翼。北斗送信去燕王府,不但要将我的手书送到,还要嘱咐韩伯伯监视辽中九州门的动静。我另有推荐密函要转交给耶律贤——敌烈部可用耶律奚底前往调和,萧海只一党则可让耶律贤适来关注。这两人有何特长、能耐,书函中均已道明。”
客北斗见她吩咐完了,忙道:“你快去歇两个时辰,好上路!”
“哪敢睡呀?马上兵分三路启程罢!”北宫千帆猝然起身,一个收势不住,几乎跌倒。
客北斗心痛道:“这些日子,都是你给我们守夜。好容易来到辽阳,以为你可以睡上两天了,又闹出这种混帐事来。你不要命了?”
北宫千帆摇头苦笑道:“难道你们不在身边时,我都是不人不鬼的吗?”
越北极忍不住道:“那么敢问一句,今年秋天回山庄时,姑奶奶你怎么饿鬼出世似的?吓得我们只顾看你,都不敢吃啦!”
“滚!”北宫千帆恼羞成怒,包袱向他一扔:“堂堂七尺男儿饶舌如此,当心郁姐姐不敢要你!”
“郁姐姐若不要我,一定是你逼她的!”越北极说了最后一句,接了包袱,嘻嘻哈哈地先跑了出去。
“郁姐姐居然要他?眼力可真不敢恭维!”客北斗忽地想起谷岳风来,心里一片茫然。
北宫千帆怕她难过,忙道:“谷匹夫的事,包在我身上。他反正打不过我,等回到中原,我绑了他来任你发落,好不好?”
“你敢!”客北斗脸一红,将她也拽了出去。正文 下——第六回 一片芳心千万绪
梅前忆蛾眉
——李煜
殷勤移植地,曲槛小栏边。
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
阻风开步障,乘月溉寒泉。
谁料花前后,蛾眉却不全。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王昭遣退妃嫔,对雪独酌。百无聊赖之下,随口道:“治儿呢?”
内务总管恭身禀道:“皇子上个月已被罚到行馆面壁半年,皇上忘了?”
“那——伷儿呢?”
“太子半年前就被罚去守陵了!”
“今晚,只有朕了么?”
“还有奴才相陪!”
“你?你怎能同皇儿相比?唉,都舍朕而去,都这么不争气!”
“其实,皇上若想一叙天伦,也不是件难事。所谓高处不胜寒,九五之尊虽至高无上,但像皇上这般顾念亲情,却是……做人君,真是太孤独了!”
王昭皱眉道:“除夕之夜,身边没有子女作陪,唉!听你所言,难道伷儿、治儿今夜会赶来陪朕?”
“太子皇子不来,皇上可以去呀!”
王昭一怔:“哪有父亲去见儿子的,他们是受罚之身,该他们来请罪才是。”
“若皇上不是九五之尊,就不必顾虑这些了,可以放心享受天伦之乐!”
“大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奴才更知道,皇上若是禅让的话,至少还是个藩王。”
“你——你要造反?来人哪!”
内务总管依然谦恭地道:“奴才没有造反之心,只有一颗尽忠的心!”
喝声既起,禁军即至。王昭见率队来的,是禁军指挥使严封,立刻一指内务总管道:“押入天牢候审!”
内务总管侍立一边,似乎并无惧色。
严封得令,应了一声,并不下令捉拿,反而带了禁军站到内务总管身后。
“皇上,车总管服侍了先皇又服侍皇上,可谓忠心耿耿。若有逆耳之言,也是为皇上的安危着想。”
王昭惊道:“你们果然……”
严封垂首道:“太子被逐去守陵,废储想必是早晚的事,看来其他皇子也不适合立为储君,皇上何不早作禅让的打算?明日便是新年,朝中百官正好耳目一新。”
车总管也道:“智王深谋远虑,李家至太祖起便是开国元勋,连太祖当年也曾言:‘李爱卿乃朕之外国中第一人也!’传到智王这代,在国中威望更高……”
“是智王李均想取而代之?”
“不,智王推举行止端正、性格仁厚的守仁侯,智王只是辅国之臣。可见,智王并非篡权佞臣,乃为社稷而顾大局之智者也!”
“守仁候卫靖……唔,李均够厉害,知道挑这个刚愎自用的人物来搭桥。待卫靖登基而无所作为,证明朕识人不明,李均再来接替卫靖,可就名正言顺了,是不是?”
车总管恭恭敬敬地道:“智王一片赤诚,只怀江山社稷,望皇上体察!”
“如果朕不废太子,也不禅让呢?”
“智王也会恭贺皇上新年吉祥,特奉美酒一壶!”车总管手一抬,严封即将鸠酒捧出。
“你们想毒死朕?”王昭面色惨白。
严封面不改色地道:“这是智王和守仁侯特贡的百年佳酿,为皇上助兴!”
车总管趁机展开诏书,捧到王昭眼前,也道:“只剩皇上的玉玺了。”
王昭面如死灰,惨然问道:“揭发伷儿对后妃不轨、治儿私养娈童的是你,主谋是李均罢?”
“哈哈哈,皇上圣明!”又是一队禁军过来,说话的正是李均。
李均笑吟吟地道:“皇上在两条路上选一条,才不辜负臣的多年经营!”
王昭道:“就算尔等弑君,仅凭区区禁军数千,又如何掌握朝中大权?”
李均冷笑道:“莫说朝中文武大多已为我所用,便是没有,难道我不会提拔新人,网罗自己的势力么?国内我有声援者,国外我有敌烈部的大军支持,就连江湖上——哈,也有我的羽翼!”
“你还私通了敌烈部族……”
“天下英雄,皆已为我所用!”
“哈……”随着几声狂笑,又是数百禁军前来,将殿外团团包围,剩一小队分作两排,从中间走来挺胸叠肚、踌躇满志的守仁侯卫靖。
王昭切齿道:“当年你行止不端,被公主废去驸马身份。先皇念卫家世代忠良,不但不加惩罚,还封侯以为勉励,这就是你的报答么?”
“哼,当年因为没当成驸马,我还难过了几年,最终我封妻荫子、福禄无边,那个短命净贞却玉殒他乡,还是个私奔的淫妇!”
“住口!”
“驸马是不希罕了,你的龙椅我却有点兴趣。连玉玺都替你捧来了,我想得够周到吧?”
“尔有何德,百官会服你?”
卫靖洋洋得意地道:“还有一个时辰,扮作商旅平民潜入京中的敌烈部两千武士就会攻进来。皇上忘了?手握一半兵权的狄元帅被您派去守边境了,另一半兵权,也算在我手上!”
王昭倒抽一口冷气:“当初你们力荐狄元帅去守边境,原来目的在此!”不错,狄元帅赤胆忠心,你们敢造反,他一定会讨伐你们。”
“他回不来了!”李均冷冷道:“我们已部署两批江湖高手,一批扮作使者去告急求援,趁机刺杀。此计若不成,还有第二批半路伏击,专等他回京援助,在途中下手。”
“你们手上有另一半兵权,难道……”
李均笑道:“当日您惩罚文元帅廷杖五十,他含冤莫白,又听说皇上怀疑他作乱,也只好先发制人以图自保了!”
“朕何时怀疑文辅作乱了?”
“是小臣将您的怀疑对他说的。”
“当日密奏文辅治军不严、剋扣军饷、鞭笞军士乃是你。原来你是有意借朕之手逼文辅造反?”
“皇上果然圣明!”李均微一躬身,淡淡道:“皇上请用玉玺罢。若是不想用,就喝酒助助兴,小臣愿意代劳!”
王昭双目一张,低喝道:“你会放过朕?”
“弑君之事,臣下不敢做。皇上英明禅让,小臣自会寻一幽静之所,让皇上和皇子们与世隔绝、恬淡隐居,以享天伦——因此,酒虽能助兴,也能败兴。皇上若是觉得此乃败兴之酒,就不喝了罢。”
王昭仰天长叹一声,忽道:“先祖创业不易,立国也未满百年。朕虽无所建树,却岂是数典忘祖之辈?你们指的两条道,朕都不选。你们要篡权,何不去赤裸裸拔刀出来?”
“新年将至,杀人见血似有不吉。不如皇上……”李均一抬手,车总管立刻执起酒壶,打算斟一杯鸠酒出来,强灌于王昭口中。
“噌!”一物飞出,将酒壶盖子击得粉碎,吓得车总管一缩手。
一时间满堂皆惊,定睛看去,击碎壶盖的竟只是一粒小小的冰珠,已在壶边盘上化成了一滩冰水。
“谁?”李均、卫靖举目四顾,身边除了禁军之外,并无他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声音不知自何方传出、不知远近高低,在场的每个人却都感到耳朵嗡嗡作响。
“无胆鼠辈!”李均强自镇定,仔细辨查着声音的出处。
“嘿嘿……嘻嘻……哈哈……”
王昭喃喃道:“刚才未曾注意,怎么胖了一倍?”说完心头大悔,立刻住口。
李均一凛,目光转到院中那个憨态可掬的胖雪人身上,果然见那雪人摇摇晃晃,咧开了嘴大笑。想必雪人中藏了真人,当下挥手道:“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那雪人摇晃间,忽“卟”地一声摔下去,雪块飞散处,果然露出一个人来。禁军见了,更是飞箭如蝗。
“啊哟哟——”雪里的人不动,箭却不知怎的,仍射不过去,在一尺之距便掉转头回射。
“啊哟啊哟——啊哟!”众人未及开口,对方已先替他们嚷了出来。岂知箭也没回射到众人身体上,只是一支支插到了他们的发梢、袖间、靴旁。
王昭心中大奇。院中雪人,本是他晨起无聊,怀念当年与儿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