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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五裂,无一日无战乱,那些汉人蛮子视我们如猪狗,我们却还要年年称臣,岁岁纳贡。大哥,这样的可汗,做了又有什么意思?我记得有一首匈奴的歌子,这样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无生息;亡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他的歌声并不怎么动听,却是慷慨悲凉。阿达里低下头,无话可说。
咄?看他面色已有所活动,继续劝道:“大哥,杨坚他确实文治武功为一世之雄,但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成器……假以时日,天下并乱,又有什么力量抵得上我突厥百万雄兵。到时候我保大哥混一海内,直取大兴,洛阳,做个四海归一的天可汗,岂不是比此时手足相残强上百倍?……大哥,你若一心杀我,咄?并无怨言,自会传令所属各部统一听大哥调遣。……我们若是一战,突厥国内死伤怕要过半,自此再无复兴之日啊!”
阿达里的手心满是汗,噶里七部虎视于外,又怎么会“归顺”于他?而咄?的一番话,也确确实实说到他心里,他缓缓点头:“好……你要什么?”
咄?笑道:“我要……我要你将朵尔丹娜封为狼主,待大哥统一天下,将阴山和燕然山封给我们,此外别无他求。”
阿达里回身抽出马刀,一刀将桌案批成两半:“好!答允你了!”
说罢他亲自上前,解下咄?身上束缚,将他拉了起来,大声传令:“拿酒来!”
二人一起割开手腕,沥血于酒——他们的血管里,本来就流着相同的血。
血酒闪着青碧的光,映在二人的眸子里,多少有些阴森。他们盯着碗,就像两头狼注视着他们的领地。
举碗,一饮而尽。
咄?二次跪倒:“参见可汗!”
阿达里单手扶起他,笑道:“好兄弟!好兄弟!天下是我们的!”
两个人携手走出帐篷,门外已经有无数人马侍立等候,噶里七部与阿达里的部下加在一起,怕是有十万之众。
“呀啊——”咄?胸中一热,举起拳头长嚎起来。阿达里也放声大吼,两个人的声音融在一处,当真有千军万马的阵势。
整个草原在吼声中动摇。
男人最原始的热被燃烧了起来,一双双饥渴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主子。部族士兵们拔出佩刀,一起大吼起来。那吼声,在等待着冲锋,厮杀,等待着血与火的刺激和洗礼。
一骑飞驰而来,远远喊道:“启禀二位王子,可汗已经大安了!”
二人一起愣住,原来这许久的谋划,竟然又是一场空。
启民可汗在一场重病后,竟然没事了。
还是咄?先反应过来,他大声道:“万千之喜,父王大安了!”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是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传了出去。
片刻之后,草原上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天佑可汗!天佑突厥!”
阿达里看了咄?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才是草原上最烈的酒,最快的刀。他有些后悔了……
咄?回头:“大哥,既然父王没事,我要去见一个人了。”
阿达里默默点头。
早有手下牵过一匹马来,咄?暴喝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精赤的上身微微有热气冒出。
大队人马见咄?到来,自觉让出一条道来,那条大道望不见边际,黑压压的通向天边。
咄?野野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的骑术绝对是一流,那样的速度,令他的血液也开始燃烧。他迫不及待要见见那个女孩子——生生死死的折腾了一圈,他的思念变得愈发强烈。
“朵尔丹娜——”他长吼。
“朵尔丹娜——”天地为之应答。
骏马扬起的尘土渐次消散,依然听到远处有力的满溢着生命的喊声:
“朵尔丹娜——”
“朵尔丹娜——”
“朵尔丹娜——”
李靖与向燕云并骑而立。
李靖忽然道:“来了!”
远方一人一马裹着黄沙滚滚而至,马上的骑士英俊而健硕,肌肉随着马的奔驰而跃动,挥洒着年轻的力量。
“朵尔丹娜——”
向燕云心头一热:“咄?哥哥……”
三匹马汇在一处,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咄?的脸上依然挂着野性而自信的微笑:“好!我也不算白挨了这一通苦楚,总算换回了你一句‘咄?哥哥’。”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去哪里?
咄?依旧拉着向燕云的手:“陪你去燕然山,咄?哥哥不会食言的!”
李靖皱眉道:“你的身子……”
咄?一甩头:“没关系,路上有的是接应的地方。”
向燕云朗笑:“好啊,我们正好比一比脚力。”
李靖和咄?一起大笑起来:“哈哈……没人和你比……”
三匹马依次飞驰而出,那样神骏的马,那样风采飞扬的年轻人,当真是沧海的龙,九天的凤,只怕是天地也不敢一撄其锋。
燕然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除了他们几个疯子,谁也不会来到这里。
北魏年间,窦宁勒石燕然,自此,燕然山成为中国极北的一块界碑。
那北击匈奴千里的光辉业绩,早已被汉家的诗人们反复吟唱,寄托了世世代代安定北疆的梦想。
咄?望着那块代表着耻辱的石碑,心中一怒,笑道:“来,咱们比试一下!”
他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李靖与向燕云几乎是同时出手,三支狼牙箭凄厉的呼啸着,齐齐射向那块石碑。
“当”的一响,三支箭竟撞在一起,一起落地。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一声宏亮的大笑破空传来:“妹子好久不见,看来今天的龙头非老哥哥我莫数啊——”
向燕云不假思索,抬手一柄飞剑打出,又是一响,半空中的一枝箭拦腰而断,箭镞也失了准头,落在一边。
三人一起回头,一个华服虬髯的大汉正半愠半笑的打量着他们。
李靖一惊:“好一个人物!”
向燕云却是脸上一红,呐呐:“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那大汉颔首道:“燕云,你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了……嘿嘿,老哥哥等你们可是等了好久啦!”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起来。
那块勒石计功的界碑,依然完好无损的矗立着。
燕然山,飞雪飘?。
第三章 东流
飘灯
(一)
心悲异方乐,肠断陇头歌。
薄暮临征马,失道北山阿。
——北周。王褒
雪,一日日的重了。
冰封的千里黄河,蜿蜒东去。在浩瀚北地上,显出一种博大和凝固的力,
向燕云的一曲《落日》,已吹得颇为熟稔。
“顺着黄河,是不是一直可以走到大海?”
“是的。”
向燕云托着下巴,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少女的形态:“你见过海么?”
“见过。”李靖回答。
“我想去看看海……我想看看那传说中比沙漠和草原更广阔的天地。”
“哦……”李靖沉吟,“其实都是一眼望不到边,‘更广阔’倒也无从说起……”
阴山,摩天峰。
一个长长的冬季即将过去,向燕云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而李靖,似乎更加消瘦和深沉。
向燕云还不明白他的感伤——这个文武全才的年轻人已经即将迈出年轻人的行列。他一天天逼近了而立之年,但梦想中的功业似乎还远在天边。
那样的焦躁和无奈,还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所能体会的。
这大雪封山的季节,他无以解忧,便重温着那些热血沸腾的故事,卫青,霍去病,李广……那些卫国辟疆而名留青史的上古名将,早在儿时遍成为了他的楷模。而那个沉默的小女孩,就成了他唯一的听众——李靖似乎忘记了,这女孩的血管里还流淌着一半“胡人”的血液。
讲到兴致来时,李靖就随手折下一枝枯枝,在雪地上讲解着兵法。向燕云认真而渴求的听着这些父亲还没有来得及教给她的东西——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学会这些,她的归宿是江湖,而江湖有着另一套法则。
天气晴好的时候,李靖也会教她吟诗作画,告诉她刚刚时兴的“四声八病”的说法。向燕云只是会写几个字,学起来的时候,难免艰涩了许多。当她抬起清澈的眼睛请教时,李靖实在不敢相信:就是她么?她还不满十四岁,是以怎样的豪气孤身迎战数万大军?
向燕云也开始莫名的喜欢和李靖在一起——或许是为了暂时甩开风云盟中繁重如山的公务,也或许只是为了躲避咄?哥哥火热而惊诧的目光罢——她明显的感觉在厚厚的冬装下,自己的身躯一日日的丰满起来了……
无人的时候,她也会偷偷地想:那些春日踏青,塘中采莲,月下流泪的闺中女儿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
那杏花春雨里的江南,又该是什么样的景致?
想着想着,她步入了豆蔻年华。
那是初放的蓓蕾,二月枝头的杏花。
李靖,用一袭洗的发白的青衫,把一种淡淡的愁绪揉进了她坚硬如铁的心间,她的眉眼被那些诗赋一点点的抚开,渐渐也有了书香女儿的气质和风华。
——许久不见咄?了,向燕云已经有一点不习惯别人喊她“朵尔丹娜”。
那个李靖的样子,偏偏在梦中朦胧开来。
“燕云,有一样小礼物送你——”又一次踏入李靖简陋的书房时,李靖背对着她,手中提了一管笔,很有些自得。
他的手下,是一幅巨制长卷,《黄河入海图》。
向烟云被那狂澜冲天的气势震了一震:黄河,宛如一条挟卷一切不可方物的巨龙,正迫不及待冲向汪洋大海。河海交界之处,是何等壮阔激烈,激起的波澜几欲滔天。
——李靖,怕是要走了吧?
向燕云的脸色忽然一凛,桌上的白纸上横竖相交画着几条直线,直线上点着无数墨点。这简单的图案她实在太熟悉了,正是风云盟阴山总舵的兵力分布图。
向燕云抬起头来,打量着李靖,目光渐渐变的冰冷。她一字字道:“多谢!”拂袖而出,嘴角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这已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再过一个月,就要春暖花开了……
在摩天峰以北七百里的一座帐篷里,火正熊熊的燃烧着。
两个男人在喝酒,年长的一个穿着华丽的袍子,像一只高贵的凤凰;年轻的那一个却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火光的跳动下闪着丰润的光泽——不得不承认奇Qisuu。com书,衣服对于他这样的人物来说,是多余的。他乌黑的头发微微有一点卷曲,披在宽阔而坚挺的肩膀上,只有一条镶满波斯宝石的腰带,似乎标明了他不同一般的身份。
“当!”一枚铜钱落在纯金的酒碗里。
“喝酒喝酒!”年轻人展颜:“这江南东道,是我的了!”
他们面前是一堆木刻的筹码,赫然刻着天下诸道的名称。
——这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敢用一枚小小的铜钱赌注天下?
墙角横七竖八躺着无数酒囊,残余的酒水流了一地,两个人虽然都是海量,也已经大醉酩酊了。
最后一枚铜钱在半空中飞速的旋转,“宝——”“文——”两个人一起大喊,铜钱重重落在碗底,因为用力太大,竟然竖嵌在纯金的碗底,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啊……”年长的人有些泄气了:“难道说这天下我们都没份么?”
“大哥不要泄自己威风——”年轻的那个推了一把他的肩头:“这天下,呃……我们平分,江南是你的,江北是我的,若何?”
“好你个咄?啊——”年长的那个反推了一把他的肩头:“你还真会占便宜,随手一划就到了长江了……不行不行,河北归你,河南是我的。”
一道刀光划过,墙壁上的地图被一分为二。
“大哥慢来!”咄?连忙抢上:“像你这样,我又何苦日日练兵,受两个哥哥的窝囊气?这样,淮河为界,我们南北而治,可以了吧?”
又是一道刀光划下,地图已被切成三块。咄?哈哈大笑,随手一拍,破碎的地图和一堆筹码一起跃入火中,火焰轰然窜起老高,映得大帐中一片通红。
二人一起醉倒在火堆旁,帐内温暖如春,那王霸雄图的梦,是如此美好。
帐外,寒彻朔甲,雪满弓刀。
“我的母亲,是当今可汗的亲妹妹,摩云公主。
我外公一向视汉人如仇,所以当我阿妈爱上阿爹的时候,在宫中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我外公差点杀了她……
但是后来,我娘怀了我,爹爹就义无返顾的带着她逃走,他们一路向北跑,终于在燕然山被人追上,惊吓之中,我来到人间……
我爹爹为了护住我们,苦战了一天一夜……爹爹他一定很爱我娘,也很爱我,是不是?”
李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向燕云的声音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是的……”他回答,“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外公和舅舅也出手了,我娘不忍心看见丈夫和父兄厮杀,就……跪在他们面前,自毁了面容,求得他们谅解……”向燕云转过半边身子,轻声道:“我从没有见过我娘原先的样子,他们都说,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