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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飞如梦初醒,忙举袖把泪拭去,暗忖:“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今天怎的如此失态?”当下勉强一笑道:“兄弟因偶然想起过世的父母,以致触动悲怀,兄台万勿见笑。”
王孙正色道:“陆兄至情至性,一片纯孝之心,兄弟感佩万分,岂敢见实。”紧接着又道:“倘蒙陆见不弃,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陆文飞略一沉吟,蓦地出座,深打一躬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王孙格格笑道:“贤弟少礼,你我道义之交,何用那些俗礼,快请坐下。”
他似十分快慰,招手把两个青衣美婢叫到面前,指着身材稍高的一个道:“他叫梅香。”
又把着梳有两条辫子的女婢笑道:“她叫小莲,以后有什么事,可吩咐她们做。”
见两个女婢笑嘻嘻,直拿眼望着陆文飞,遂笑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快拜见二爷。”
梅香与小莲抿嘴一笑,双双对陆文飞福了福道:“参见二爷。”
陆文飞起身笑道:“免啦,我可当受不起。”
梅香与小莲退下后,陆文飞的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二人渐渐谈到各派武功,王孙雅兴勃发含笑问道:“贤弟对当今武林各派武功,以何派为出色?”
陆文飞想了想道:“小弟孤陋寡闻,虽曾聆听家师略略论到,俱都是耳闻,不曾目见,是以不敢妄自论列。”
王孙点头:“这也难怪,不过以剑术一道而论是令师称得上个中翘楚。”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小弟并未说出家师名讳,大哥从何得知?”
王孙笑道:“你和人动手多次,哪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陆文飞此刻已然隐隐觉出,这位新结识的大哥,不仅见闻广博,武学也深邃如海,难于猜测。
王孙复又道:“剑乃百兵之祖,能以气御剑,伤人于无形,始臻上乘。故擅于剑道之人,必先练气……”
陆文飞忍不住插言道:“这点家师也曾谈过,只是练气行功,必须循序渐进,积数十年之苦修效果,始可望成,就小弟这点功行,连家师十之一二都没有得到。”
王孙点头:“不惜,无论禅门或是道者,其行功之道,首在调呼吸,练百骸,气转回天,神游体外。功成之日,收则存于方寸之间,放则于六合之内。若有形,若无形。
有形者,会于人身,犹风雨行于宇宙。无形者,施于体外,若电雷发于太空……”轻吁一口气接道:“只是人生数十寒暑,纵能得其诀要,已是垂垂老矣,至时不仅雄心尽失,且将大好青春,消磨于斗室之内,于人生又有何裨益。”
陆文飞耳听大哥滔滔不绝,纵谈练气功之道,不禁悠然神往,及至后来这番议论,又没闻所未闻,禁不住又插言道:“大哥之言固是有理,但若不循序渐进,如何能望其成?莫非另有捷径不成?”
王孙哈哈一笑道:“扯得太远了,此刻不谈也罢。”
陆文飞着看天色将暮,立起身来道:“小弟酒已不胜,咱们散了吧。”
王孙立起身来道:“时间尚早,愚兄有点小小礼物相赠,你且随我来。”
轻轻一拉陆文飞的衣袖,转入内室。
陆文飞随他进入一卧房,不禁眼睛一亮,只见室内所有摆设,均是极其豪奢之物,有若女子闺房,同时隐隐有一胜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直沁入鼻孔。
第三回初露峥嵘
王孙见他满脸惊异之色,不禁微微一笑,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陆文飞依言行近他身边,王孙随即附着他的耳朵,缓传了他一遍口诀,陆文飞天资聪颖,念了几遍,也就记住了。
王孙突然正言道:“法不传与第三耳,切记此诀万不可传与第三人。”
陆文飞点头道:“这个自然。”
王孙复又道:“此法若在极其疲惫,或是久战真力不继之时施用,定可产生意想不到之奇效。”
陆文飞之师,乃是当代奇人。他虽未尽想真传,但十余年来,于他专心教导之下,对内功一门,已然登堂入室。只觉王孙所传口诀,虽亦类似内功修司之法,但意义深奥难明,似乎别有蹊径。当时已然有了几分酒意,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王孙复又道:“天下武林知名之士,大部分已赶来太行,令师想必也来了。”
陆文飞默然摇头道:“他不会来的。”
王孙颇感意外,沉吟道:“愚兄虽不知令尊因何遭人暗算,但猜想定是所图谋之事,与人有了冲突,而且与太行之事必有关连。你师既为令尊好友,哪有袖手不问之理?”
陆文飞叹道:“大哥的推断果是不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
说到这里倏然住唇不言。
王孙家言观色,心中恍然接道:“想见令师已然封剑,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陆文飞觉得话不好回答,半晌才轻喟一声道:“时候已经不平了,小弟暂行告辞。”
王孙也不挽留,徐徐道:“我知贤弟必是惦记着轩辕庙之事,愚兄以为去瞧瞧自无不可……”
陆文飞此刻已然行出门外,是以并未理会,仍然大步疾行,直到花厅之外,只见那皓发青衣老头,正负手站立院中,见他来到,突然垂下双手,闪到一旁。他对长者原是极尊敬,忙拱手道:“老丈乃是长者,何须如此多礼?”
青衣老者躬身道:“公子业已与家主人义结金兰,老朽乃是下人,礼不可废。”
陆文飞朗笑道:“话虽不惜,但在下可当受不起,倘蒙老丈不弃,咱们也结个忘年之交如何?”
青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公子果有降尊结交之意,老朽倒愿交你这年轻人。”
陆文飞正容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何等之人,岂敢妄自尊大,自然是诚意结交。”
青衣老者敛去笑容,捋着银髯,徐徐道:“老朽向不对人轻许,与你似是特别有缘,今晚无暇多谈,以后咱们多亲近。”
陆文飞道:“在下年轻识浅,还望老丈多多指点。”
青衣老者微微笑道:“你也不必过谦,老朽自问者眼尚未昏花,与你结交并非是因家主人的那重关系。”
陆文飞道:“老丈尊姓大名?”
青衣老者轻喟一声道:“我那贱名久已不用,早就忘啦!”手托银髯一笑道:“若定要有个称呼,就叫我白胡子吧。”
陆文飞也是个不抱小节之人,哈哈一笑道:“老丈真人不露相,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以后白胡子之下,我替你加上大叔二字,这样可好?”
青衣老者也朗笑道:“一切由你。”
陆文飞举步行出,当他行经过道之时,突见两条人影由阁楼之上飞射而出,内中一人,隐约是雪山盲叟,他原无意过问旁人之事,只因心中总觉雪山盲叟可疑,是以也跟着跃出墙外。星光之下,只见与雪山盲叟同行之人,乃是一个瘦长高个儿,穿一袭白袍,双目绿光闪闪,行动之间虚飘飘地,令人有一种鬼气森森之感。
只听那人冷森森地道:“本教并无与你为难之意,掳去令媛乃是事非得已。”
雪山盲叟叹道:“我瞎子乃是残疾之人,秘图业已失去,就算领你前去,那也只是盲人骑瞎马。”
白袍人冷冷道:“不用再推辞了,兄弟不妨明白对你说,你着人所传之信,已入兄弟之手,你若不是深明其中奥秘,约人何用?”
雪山盲叟全身一震,但他乃是城府深沉之人,仍然不动声色道:“我瞎子并不讳言,果于无意中得有一张秘图,可惜已被黑龙帮所夺。”
白袍人轻哂道:“那是假的。”
雪山盲叟道:“不管是假的或是真的,瞎子仅有那一张。”
白袍人哼了一声道:“这事岂能瞒我,你施用的是两桃杀三士之计,意欲用一张假图,引起黑龙帮与川西张门、金陵谢家火拼一场。”
雪山盲叟喟叹一声道:“不管你如何说,我瞎子只有听的份儿。”
白袍人冷冷道:“作双目已盲,纵得着晋王全部遗物,又有何用,显而易见,为的乃是云娘……”
雪山盲叟激动,倏然高声道:“瞎子平生只此一女,她即是我的命根,如有三长二短,瞎子这条命也不打算要了。”
白袍人若无其事的道:“公孙兄请少安毋躁,本教若有为难她的意思,也不来与你商量了。”
二人边走边谈,陆文飞暗暗尾随其后,竟然未被觉察。
雪山盲叟情绪似乎稍微镇定道:“我瞎子决不说谎话,那张秘图是真是假,我也无法判别,只此一张却是实情,贵教不应将此良机失去。”
白袍人似为他的言语所动,霍地停下脚步道:“公孙兄此话可真?”
雪山盲叟轻叹一声道:“云娘现已落贵教,纵将全部宝藏与我,也难动我瞎子之心,何况区区一张秘图。”
白袍人见他所言似乎不假,遂冷冷道:“既如此说,咱们不用去古陵了,黑龙帮现落于轩辕庙,此刻赶去还来得及。”
雪山盲叟道:“贵教若能取回秘图,瞎子情愿奉送,但盼先行释放小女。”
白袍人道:“她现在本教行坛,秘图一经夺回,立即还她自由。”
倏然腾身而起,疾奔而去,身法快逾飘风。
雪山盲叟突然一族身,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
原来他听力过人,早已觉察出身后有人。
陆文飞朗声道:“在下陆文飞。”
雪山百叟冷笑道:“又是你,跟踪我瞎子意欲何为?”
陆文飞道:“白骨教之人,必然都赶去了轩辕庙,前辈若是有意援救命媛,此刻正是时机。”
雪山盲叟经他一语提醒,暗道:“是啊!白骨教乃是邪门中人,反复无常,还是早早把云娘救出为妙。”但表面仍然冷冰冰道:“老夫之事,不劳你过问。”
陆文飞道:“在下因见前辈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是以才兴相助之心,别无他意。”
雪山盲叟关切爱女安危,虽然对陆文飞存有戒心,为救眼前之急,便不再坚持。
当下喟叹道:“老朽一生极少求人,你果有助我之心.无论成败,以后定当还报。”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并无求报之心,前辈你会错意了,事不宜迟,咱们得趁快。”
雪山盲叟道:“老朽已然听明白,白骨教就在东峰下的关帝庙内,请随我来。”
竹杖一点,人已腾空跃起,别看他双目已瞎,行动竟是迅捷异常。
陆文飞亦步亦趋,随在身后,心中却是暗暗惊异不已,奔行了约有顿饭时刻,已然到东峰之下,雪山盲叟停下身来悄声道:“前面就是关帝庙了,老朽目难视物,烦你替我探察一下,看着小女有无囚禁在此?”
陆文飞点头道:“在下自应效劳。”
放开脚步往前奔去,一路之上竟未发觉有拦阻之人,心知必然是去轩辕庙,是以放心疾行,直奔到关帝庙前。
这座庙宇地处深山,想是香火并不太盛,院墙已有部分倒塌,庙门油漆斑剥,似久未修葺。当下一长身,跃登墙头,举目一看,大殿之上,一灯如豆,闪闪烁烁,犹如鬼火一般;拜台之上,并排靠着两个白衣人,脸上血色全无,如不是胸前呼吸一起一伏,和死人并无两样。他因事前已知此是白骨教的行坛,心头并不吃惊,飘身入大殿。
两个白衣人倏然惊觉,双双跳起身来,见来人乃是一个陌生年轻人,不禁一怔。
陆文飞冷冷道:“可有个女子囚禁在此?”
白在人霍地两下一分,已分出一人将庙的出口堵住了。
陆文飞神包自若,徐徐道:“在下的话二位听见没有?那女子乃是雪山盲叟之女。”
与他当面而立的白衣人,冷然道:“不错,确有个黑面女娃囚禁在此。”
陆文飞道:“在下现来接她回去。”
白衣人嘿嘿怪笑道:“说得好轻松啊,我且问你,可有本教的白骨令?”
陆文飞道:“没有。”
白衣人双手缓缓举起道:“你擅闯本教行坛.只有一条路可走。”
陆文飞细看他举起的双手,就和两只漆黑的鸟爪一般,心头不沉一动、急忙暗中凝劝戒备,嘴里却道:“但不知是一条什么路?”
白衣人鬼嚎似地一声怪吼道:“死……”蓦地双手疾扬,当头抓下,立有一股森森寒气,扑面袭来。
陆文飞冷笑一声,长剑倏撤,一道耀眼精芒,迎着双手截去。出招快捷,有逾迅雷奔电。白衣人似未防到他出剑如此迅捷,一惊之下,双臂疾撤,身形随着剑势一跃崦起,落在五尺以外,轻若无物,着地无声。陆文飞暗中栗然而惊,忖道:“我若连白骨教中的一名坛下弟子都无法收拾,还闯什么江湖?”就他剑势一顺之际,身后另一位白衣人,已悄悄没声向他扑了过来。
陆文飞对敌经验不够,究竟不是等闲之人,突觉身后一阵蚀骨寒风袭至,身形忽地一挪,一式拦江截斗,长剑横削而出。
身后白衣人似是识得他剑招十分精奇,长臂一缩,身形倏第跃起,竟从他头顶飞跃而过。
陆文飞此时已然觉出,白衣人不仅身具邪门阴功,而且二人轻功俱都不弱。当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