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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问你,为什么我们要背监规?”龙镔道。
“那还用说,不就是因为我进了号子吗?”
“不进号子你会背吗?”龙镔继续问。
“那管他个鸡巴屌!老子海宽的自由世界!”
“自由世界?你有自由的打算吗?”
飙仔愣住了,一屁股坐回铺上,道:“有个屁!过一天算一天,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判刑!到了自由的那天再说!”
龙镔将那个正跪在地上的新来囚犯拉起来,似乎自言自语的道:“到处都有子弹,那里有什么自由!”
周擎遵照龙镔的指示原则,持续不断的给郑学施加压力,对郑学无限制的灌输劳改农场的恐怖,自由的宝贵还有郑学所犯罪行的法律后果。
这些事情郑学早已知道,但是他的潜意识里的恐惧却在周擎的诱导下极度扩张,他越来越渴望自己的无罪释放,渴望自由,渴望历史倒流让他回到从前。
虽然他一直警惕着周擎的用心,但是到底牢房不是人想呆的,极度的寂寞躁闷忧愁还有恐惧令他渐渐有了向周擎谈论的欲望。更何况周擎努力的对他好,常常和他聊天,帮助他打发悲哀的时光。人啊,不管在哪里,都是需要可以倾谈的朋友的。
这天,郑学抽着周擎递给他的好烟,和周擎聊着聊着突地流泪道:“真苦了我的母亲!我好后悔啊!”
周擎暗暗一喜,只要你郑学后悔就好办了!他也长声叹道:“是啊,我们都是年轻人,坐牢嘛就当做是磨练一下自己,可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们呢?最心痛的还不是他们?我们自己无所谓,可他们却在外面替我们伤心流泪!郑老弟,你想想,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郑学的眼泪唰唰流了下来,接上周擎的话头艰难的道:“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周哥,你看我还有希望出去吗?”
周擎幽声说道:“老弟,你的事情呢,我也听说了,的确要是你以前的背景那是必定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警察也搜过你们家了,你的背景也没有了,现在没钱没势,你说你没有参与,没有犯罪,可是人家有证据指控你啊!还不就是任人宰割?我看啦,最辛苦最吃亏的就是你的老母亲啊!”
郑学彻底被击垮了,哽咽抽泣。
周擎接着道:“其实要说你的事吗,只要有人肯帮忙,肯定不会有大事,再怎么说你家以前还是有很多关系的,是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问题的关键就是你得用钱去铺路!小钱肯定办不成事的!这个你也知道。”
郑学恨恨的捶打着他那已长出几毫米毛发的光头,烟灰飘落在铺上,附着在囚衣上,有若一动不动停歇着的昆虫。
周擎口风一转,尽量压低嗓子说道:“我告诉你,老弟,姑且不说以前,就说你在号子里,你就又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郑学不知周擎说此话何意,用衣袖在脸上一抹,擦去泪痕后疑惑的问道:“什么最大的错误?在号子里?我能犯什么错误?”
周擎冷笑一下,还是低声的道:“你不应该花钱买通囚犯意图报复龙镔!告诉你,你这叫做罪上加罪!”
看着郑学那如闻惊雷的神态,周擎在他肌肉紧缩的肩上轻拍两下,轻松的道:“别怕,别怕,你也不用对我这么防备!你那叫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只不过龙镔觉得大家以前都是一个学校的大学同学,大家又都是难友,他不会计较你,更不会向管教或是警察举报你。他不愿意将你们以前的恩怨误会带到这监牢里来!只不过他要我转告你希望你不要再干这种事,万一被其他犯人利用了就不好!老弟,这里可是有‘举报犯罪有功’这条规定的啊!”
周擎看看郑学木楞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好想想吧!”说罢倒头就躺下,留下郑学在那里独自将心情翻江倒海。
屈指算来,龙镔进看守所已经有七天了,这期间律师来了两次,亲自探视一下龙镔的身体和坐监情形,并暗示薛总希望将龙镔配合他,以便顺利取保候审。
这天龙镔从铺上下来的时候,一个踉跄砰地摔倒在地,不能动弹,口中痛苦的直叫唤:“哎哟,哎哟!我的腿断了!我的伤腿又断了!”
龙镔的伤是众囚犯都知道的事实,龙镔曾经有意识的跟他们比较过身上伤疤的长度。一见最讲义气最够朋友的龙镔出事了,飙仔和囚犯们大声叫喊管教过来。
管教们一看是领导早有特别指示的龙镔摔伤了,尽管心里有所怀疑却也不敢怠慢,立即汇报所领导。
所领导立刻通知龙镔的那个著名律师,同时又立即安排看守所里的所谓医生进行检查。这个医生自然也遵照著名律师事先的吩咐,作了该名囚犯必须尽快去大医院全面检查的建议。
在两名主办警察的押解下,医生经过X光、B超、CT扫描,得出了病人颅腔里尚有肿块、必须做手术取出腿上钢板的医学结论。只要有了大医院医生的证明加上看守所医生和领导的签字,律师自然就有门路给龙镔办好取保候审外出就医的手续。
根据取保候审的规定,龙镔是不能与涉案相关证人会面或者联系的,而且由于龙镔是以就医的理由进行取保候审的,所以龙镔索性什么地方都不去,他被大家安顿在长汉市人民医院里一间最好的病房。
由于龙镔的保证人是非常具有名望的大知识分子,主办警察们也相信龙镔不会逃走。龙镔入院两天来,德老只来医院见过龙镔一面,坐了半个小时就走了。
这天主办警察又来找龙镔问讯案情当中的细节。石伟他们只得在外面等候。问讯完了,石伟一见警察同志出来,连忙笑嘻嘻的塞给他们两包大中华,恭敬的道:“您辛苦了,辛苦了,咱们去吃顿便餐吧,您看,也到晚餐时间了!”
警察们也友好的笑笑,一个人道:“嗨,这么客气干什么!不用不用,”向里面挥挥手,道,“你们聊吧,我们得回去了,这医院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闻。”
石伟、秋雅、杜慈目送着警察们离去后才进来,秋雅立刻向着龙镔扑了上去,亲热的在龙镔脸上亲了一下,龙镔搂着秋雅柔柔的身子,轻轻拍拍,复又对大家露出笑脸,说道:“好家伙,石伟,你还整天嘟囔什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现在你还带头违反!”
……
寒暄一阵之后,石伟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的谈论起了龙镔的手术问题,他关切的却又信口说道:“老六,我给你问了医生,医生说三天后你就要安排动手术了,奶奶的,你的血型太稀有了,我可告诉你,报纸上都说了现在全国几百万艾滋病人有20%都是输血引起的,一旦输进去了艾滋病人的血,那你就完了!我看,你动手术还是得找静儿帮你忙,上次就是她输血给你的。”
石伟的话登时造成大家的慌乱,杜慈没想到石伟居然泄露这个静儿要求她保守的秘密,急忙掐了石伟一把,石伟眼睛一瞪,道:“我靠!难道我说的不应该?现在靠卖血维持生活的人这么多!谁知道医院的血是不是经过了化验?我这是为老六着想!老六的稀有血型只有静儿适合,静儿的也最纯洁!”
秋雅大为惊讶,她没想到静儿居然是和龙镔一个血型。龙镔则是猛然联想起静儿在无锡她家时跟自己说过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龙镔看着秋雅有些醋意的表情,只得讪讪笑着,不做言论。
下午时分,静儿来到医院,秋雅便把静儿约到草坪上聊天,她用手轻轻搂着静儿的腰,试探着问道:“静儿,石伟说上次龙镔手术是你给龙镔输的血,这是不是真的?”
静儿的脸泛起了红润,有点自感小偷般的羞愧,她垂下眼睑,颇有些不知如何表达,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对你说。”
秋雅的情绪复杂得很,她知道静儿一直在暗恋着自己的未来老公,对静儿居然和龙镔有相同血型这个天赋的事实,对静儿的血居然在龙镔体内流淌,居然和龙镔血水交融,她由来心里一阵浓烈的嫉妒和酸楚,只见她酸酸的道:“你哪里用得着说什么对不起啊,我还得好好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静儿,等龙镔出来后,我们一定要感谢你的。”
静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继续聊下去,两人顿时沉默不再言语,秋雅搂着静儿柔软的腰肢的手渐渐有些松垮,气氛变得非常微妙的尴尬。
石伟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偷听,故意哈哈一笑,凑上去用无比羡慕的口气说道:“静儿,你不知道,奶奶的,现在老六那可已经是身价千万的大富豪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农村山里娃了!静儿,要是我是你的那个什么RhAB血型就好了,那我就要作价一万块钱一毫升卖给他,哈哈,我只要卖一百毫升就变成了百万富翁,要是卖了五百毫升的话,那我不就中了福利彩票特等奖五百万吗?!哈哈,哈!”
石伟立即一副谄媚的表情对着静儿道:“静儿,咱们老朋友了,打个商量签个协议吧,这样我做你的特种血液代理经纪人,我只要30%的代理经纪人费用!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怎么样?”
静儿看着石伟那副搞笑的模样,心里直想笑,却又忍住转头看看秋雅。
石伟立刻大声说道:“秋雅,小平爷爷都说了,先让你们一部分人富裕起来,再让你们这些大款带领我们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难得静儿愿意卖血给你的龙镔,你不会这么孤寒这么小气吧!秋雅!!秋雅!!”
静儿适时的拉过秋雅的小手捂在手心里,也笑笑的说道:“秋雅姐,你说,我答不答应让他做我的经纪人?”
刘光华早已向石伟屈服,现在还存在麻烦的就是雯丽。在房间里任凭秋雅和杜慈如何对雯丽做工作,雯丽始终没有正面答应她们做伪证的请求。
秋雅已经泣不成声了,雯丽也是在不停的哭,秋雅抽泣着挣开安慰她的杜慈,哽咽着道:“雯丽,只要你答应按照我所说的作证,随便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雯丽还是不说话。静儿实在没法子,只得采用卑鄙的招术说道:“雯丽姐,当初你不是也向警察隐瞒了廖业的行为吗?廖业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他阴谋陷害龙镔,又间接造成郑学的伤害,对他这种坏蛋你都要回护,为什么对龙镔你却坚决不肯作证呢?我知道你是怕对不起郑学,可是如果你不这么说的话,那你就是活生生的将龙镔推向监牢!就要开庭了,检察院也在找你询问口供,你还这样不言不语,你总得告诉我们你的打算啊!”
静儿用手挽着雯丽的胳膊,轻声说道:“龙镔当时可是为了救你才出手打伤郑学的,换了我,雯丽姐,你仔细回想一下,龙镔从始到终有没有做个一星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在他的帮助下考上大学,对不对?你再想想他小时候有多可怜?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既要读书又要抚养瘫痪的爷爷,多不容易啊!”
……
终于雯丽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面容憔悴不堪,声音梗阻的道:“他难道不恨我吗?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成为逃犯?以前我和他分手,他难道就不…”
杜慈立刻将雯丽的心态电话告知守候着龙镔的石伟,石伟又第一时间告知龙镔,龙镔冥神思索了一下后,告诉石伟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杜慈顿时长舒一口气,真诚的看着雯丽的迷离泪眼,无比真诚的道:“雯丽,龙镔刚才要我转告给你两句话。第一句是:如果他恨你,那么当时他就不会出手救你,他问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他用自己撕下的衬衣给你包扎过手上的伤?第二句是他问你还记不记得齐爷爷临死前的那个夜晚?”
雯丽知道手上伤是被包扎过的,当时在医院里有医生跟她说过,她还以为是别的哪位好心人,没想到竟然是龙镔!至于齐爷爷临死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那个夜晚……
雯丽的心抽搐了!喃喃声道:“他,他什么意思,他……他什么意思?”
静儿连忙用手抚慰,试图舒缓她紧张的身躯,道:“雯丽姐,他的意思就是凭他那么有良心有情义,假如你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了他,他能不报答你吗?能不感恩你吗?怎么可能记恨你呢?”
郑学已经得知龙镔以就医的名义办好了取保候审离开了看守所,这可是关系户的专利。自己的母亲就一直没能打通这路子,所有的人都对他们避而远之,百般推托,司法部门也很正义的表示:郑学的社会危险性很大,案件的情节、性质严重,数案并发可能判处重刑,有可能构成对社会的危害,有可能妨碍刑事诉讼活动,等等理由,拒绝他们的取保候审申请。
真没想到龙镔居然有路子办好这个手续!
他真是又酸又气,周擎知道他的心意,便凑上前理解的道:“老弟,是不是看到龙镔出去了心里有些不平啊?”
郑学没有答话,只是表情痛苦的摇着头。
周擎拍拍他的肩膀,开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