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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吃过饭,便回了房里。”
“那便是说,罗百顺他们三人死时,江姑娘一人在房中,并未有人看见,是不是?”四水爷步步紧逼,不肯罢休。
江篱知道他的心意,她明明可以解释,却又厌恶他那样子,偏是硬着头道:“是。”
四水爷竟是放声大笑道:“公子,老夫真是想不到,你竟会替这样的蛇蝎女人维护,她分明是趁回房之计,偷溜出屋,出去杀了罗百顺三人,又装着样子回到房中,让人察觉不到。事到如今,江篱,你还有何话可说?”
江篱注视着他,道:“自然有。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臆想。正如史迁死时的情况一样,昨日我吃过饭回房,自然无人陪伴。想必这谷中单身汉极多,个个一人吃饭,又有谁可做证。四水爷是否又要将他们一一怀疑过后,才肯罢休?”
“他们约计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他们不会,我江篱也断然不会,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还要在此大放噘词,将罪名诬陷在我身上的话,便别怪我不客气!”江篱话音刚落,手中之剑已出,飞至四水爷脸颊边,割下一缕青丝,那剑直直地钉在对面墙上所挂的画中,剑尖刺穿了那画中之人的左眼。
四水爷看着地上掉落的那一缕头发,有些回不过神来。
江篱却是不客气地说道:“我若要杀你,易如反掌。若我是真凶,便冲当日史迁家中你对我的怀疑,昨天我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又岂会留你在这人世上,说些恬不知耻的话。”
气氛到了此时,已是僵到了极处。便是叶白宣,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为好,倒是那邓伯念,向来看不惯四水爷倚老卖老,见江篱出手教训了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脸上竟微微地露出了笑意。
他见其他人都不愿开口,叶白宣又脸色铁青,似有不悦,便上前当个和事佬,劝道:“好了,大家也莫要再怀疑江姑娘,若真不信,大可派个人陪着江姑娘。我想江姑娘为人随性,必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这番话,像是出了个不错的主意,却也是同时向两方施加了压力。一方面,四水爷派人监视江篱,若谷再出事,江篱便能洗脱嫌疑,到时候,自己犯错在先,少不得要为人诟病。另一方面,江篱此刻却得受人怀疑,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监视中,必定会有所不方便。
叶白宣看了眼邓伯念,一拍桌道:“好,那便如此办。”
事情便做了这样的决定,江篱没有反对,她自认心怀坦荡,未做对不起他人之事,便也不怕他人将她当贼看。若是能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堵上某些人的嘴,反倒更为对自己有利。
只是在派谁监视江篱这个问题上,叶白宣犯了难。江篱功夫高明,若是派个寻常妇人来,只怕看不住她,便是脚程,也不及她快,走在路上,没几步,便会落了下来。叶白宣自然对江篱深住不疑,只是他人却不这么想,若他随便找个女子来陪江篱,四水爷等人必会认为他有意徇私,为江篱大开后门。但若找个男子来,叶白宣却是满心的不乐意,那男人整天跟着江篱,谁又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思前想后,他也没了主意,只得先派高升强跟着江篱。自己平日里,也是尽量与江篱在一处,即便调查案情,也会将江篱带在身边,以免他人背后议论,有说不尽的闲话。
叶白宣忙活了几日,问了不少人,调查了不少事情,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这谷中的众人,早已过惯了太平日子,平日里警惕性极低,家门也时常不关。那凶徒有意杀人,出手谨慎皆之功夫高明,几乎未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除了李准说那日看到一个身影似乎闪入了史迁的家中,便再也无第二人见过此人。
自那日起,谷中的气氛便与以往有了不同,变得莫名的诡异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在慢慢消弥,似乎以往的朋友如今看来,都带上了嫌疑犯的面具。对别人时时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生怕那人便是凶手。更多的人选择留在家中,不敢轻易外出,门窗紧闭,四邻间也不再走动,整个谷内死气沉沉,这让叶白宣头痛到了极点。
大约在罗百顺三人被杀的三天后,那一日,同前几日无甚分别,叶白宣带着江篱回到家中,高升强已是做好饭菜,等在那里。他年纪虽不小,却一直未成亲,家中也无甚人,平日里便跟着叶白宣瞎忙活,除此之外,便好打猎这一口。现下被派来跟着江篱,夜里便守在屋外,随时观察江篱的动静。白日里,叶白宣便将她带出门。
一时之间,江篱来到这梨潇谷,反倒比不上在谷外潇洒自在,被人从头看到脚。她大可一走了之,与那些是非道别,可她却不愿如此做。她想要证明些什么,或许说,她又不愿放弃些什么。
江篱跟着叶白宣进了门,见那桌上已摆上了饭菜,不禁又想起那日的情景。若自己那天不是乱发脾气,摔碗走人,只怕早已洗脱嫌疑。偏偏便在那时,自己回了屋子,离开了叶白宣的视线,便让人给揪住的小辫子,以此作为证据来攻击她。
高升强白日里已睡过一觉,醒来后便做了饭菜,专等叶白宣回来吃饭。他是个乡野粗人,平日里做菜,只为填饱肚子,做的菜自己比不上叶白宣的精细,味道却也不差。
江篱看着在坐的两名男子,不论年纪高矮,美丑胖瘦,做出的菜,竟都比自己一个女子要好,不禁心中有些不悦。她自小便希望当个男人,对于女子该做之事,一率弃之如履,只是料不到,自己竟是连男子都比上,真真是有些不服气。
叶白宣坐下吃饭,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入嘴中,故意看了眼,称赞道:“这才是人吃的鱼嘛。”
江篱知道他所指何事,白他一眼,只顾自己吃饭,懒得搭话。
倒是那高升强,闲得无聊,没话找话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叶白宣笑着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吃了美味的东西,称赞你一下罢了。”
高升强向来尊敬叶白宣,见他夸自己,便傻笑起来:“公子喜欢,那便多吃点。江姑娘也多吃点吧。”
江篱礼貌地向高升强一笑,点头不语。
三人正吃着饭,忽听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叶白宣一听那动静,便知是出了大事,扔下碗筷,便要出门。
高升强反应较慢,愣了一下,便要跟叶白宣出门,却被江篱从后面叫住:“你还是留在此处的好。”
“为什么?”高升强不解道。
江篱却笑了起来:“这敲锣之人,必是四水爷,那恶贼只怕已对他出手。”
高升强急道:“那我更要去捉拿那家伙。”
“你现下的任务,便是看管我。若你突然离去,这杀人的罪名必定又要推到我身上,你放心,你家公子的功夫,不需要他人相助。那人的功夫也不弱,你去了,也帮不了他,徒增麻烦而已。”
高升强承认江篱的话有理,只得又坐了下来,与她对坐在桌边,只是桌上的菜,谁也未再动一口。
愿难遂
叶白宣扔下江篱和高升强,独自一人冲了出去。顺着那锣声,他很快赶至了现场,定睛一看,四水爷正与一蒙面人大战。
那人功夫显然高四水爷一头,出招极为狠辣,不取人性命誓不罢休。四水爷勉力支撑,已现颓势,身上多处受伤,性命顷刻间便要被那蒙面人取走。
叶白宣只觉那身影面熟,却不及细想,出手拦下了正在刺往四水爷胸前的剑,继而又与那人纠缠起来。
那人一身黑衣,脸蒙黑布,辨不清楚真实身分。叶白宣与他过招之时,不时想要扯下他脸上的黑布,却总未能如愿。此人身手不错,叶白宣也无十足的把握能胜得了他,更让他觉得吃惊的是,此人所使的功夫,竟与他心中所想的某人极为相似。这些天来,他始终不愿将此事怀疑到他的头上,但此刻看来,却是不得不怀疑,抑或是不得不肯定了。
四水爷倒在一边,满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叶白宣担心他的安危,使了一招催风掌,将那黑衣人逼退了几丈,他则抽得空隙,上前来查看四水爷的伤势。
那黑衣人巴不得叶白宣如此,当下便转身逃跑。四水爷见状,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抓住叶白宣,焦急道:“公子快追,莫要管我,千万不能让他逃了。”
便在此刻,谷中的其他人也陆续赶到,叶白宣将四水爷将托给其他人,自己则是提着剑,飞快地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黑衣人行动快速,早已消失于叶白宣的视线之中。他追出约一里路的样子,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趴于地上,右手贴着地面,细心地听了片刻,便又起身,往西北面的方向追去。
这梨潇谷的地形叶白宣极为熟悉,往西北面而去,便是一片密林,却并未出谷的去路。叶白宣边追边在心中盘算,此人为何不往谷外逃,在这小小的山谷内,终究躲藏不了多时。若非他是谷中之人,有固定的藏身之处,那便是说,他是有意为之,目的是引自己上钩?
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从何而来的这股子自信,敢玩这样的把戏。叶白宣心中暗暗道,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不少。
穿过一条浅溪,越过个低矮的山丘,终于进入了那片密林中。叶白宣怕自己估计错误,又一次趴下身子听那人的脚步,确定他便在前方不远处后,才放慢步子,谨慎地踏着步子。
天色已暗了下来,半轮明月悬于头脑,洒下的月光透过密林的枝杆,只留少许布在的地面上。叶白宣自幼习武,在这暗夜里行路自然不怕,即便只是一个浅浅的身影,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都能让他的身体感知到。
叶白宣的步子越来越慢,剑负在身后,双目紧闭,只凭一双耳朵来分辨周围的情况。密林不时被夜风吹得沙沙做响,地上的枯叶被踩响,远远看去,只觉叶白宣在此处听风散步,全然不像是在追捕凶犯。
忽然间,剑光一闪,叶白宣整个人腾空而起,蹿上身旁的一棵大树,手中长剑刺出,便听“劈啪”几声,他与另一个同时从树上翻下,在半空中便打斗起来。
两人身影轻盈,功夫相差不大,交起手来,一时难分胜负。叶白宣与他交手之时,心里莫的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只是情势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对方的剑尖已挑了上来,往他颔下而去。
叶白宣挥剑一挡,整个人轻飘起来,转了几圈,退至一棵树旁,剑插入土,挑起一阵土屑,迷了那人的视线,继而整个人卧倒,借一股内力将自己向前送去,直至那人的脚边,左手抓住他的脚踝,用力向外一拉,那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叶白宣这才站起身来,一剑挑开那人的面巾,看到的脸,却是让他略微吃了一惊。
那张脸,他极为熟悉,可是那个人,却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个人。叶白宣伸出手,将那黑衣人扶起,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厉声道:“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黑衣人却是嘴角带着一丝阴笑,道:“没错,自然是我,你似乎不愿见到我?”
“吕蒙,你来此处做什么?”叶白宣的声音已有些控制不住,他极力地压制,很怕自己会瞬间爆发。
“叶白宣,你又何必装糊涂。”吕蒙收起笑意,一脸严肃道,“你我之间的事情,还需要我再说几遍?你不能义气用事。”
叶白宣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他微闭着眼,轻声道:“忘了吧,都忘了吧。”
“忘了,叶白宣,你这是痴人说梦,你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便能逃得了的。”吕蒙怒气冲天,一把抓着叶白宣的手,吼道,“你若再躲在这梨潇谷中逃避现实,我便将事情去告诉江篱。”
“就算你现在不说,总有一天,她都会知晓,我不想伤害她,永远都不想。吕蒙,不要逼我。”叶白宣的眼中迸同几丝杀意。
吕蒙看出了他的意图,却丝毫没有惧意,挺直腰背道:“你若要杀我,即刻便可动手。只是你要知道,即便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有些事情,在十年前,不,应该说在更早之前,便已注定。”
叶白宣眼中的杀意黯淡了下来,显得毫无神采,他若有所思道:“早知道十年前,我便不该将梨花香的解药给你。谁料想,如今我竟将自己逼入这样的一个境的。”
他猛得抓住吕蒙的双肩,几乎是恳求道:“我将云庭刀给你,放过江篱,从此不要再出现,永远不要来找我。”
吕蒙冷笑几声,脸上却有掩不住的悲伤,长叹道:“好吧,我答应你,只要我能解开云庭刀这谜,我便永远不再来找你。叶白宣,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为了江篱那个女人,值得吗?”
叶白宣摇头道:“我这么做,不全是为她,我也是为了自己。这十几年来,我慢慢地参透了一些道理,或许那些道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吕蒙望着叶白宣,宽阔的肩膀却显得极为单薄,在夜风中,像是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