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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机轮声渐止,各处的机关已经发动。
二小姐领先便走,说:“我把各处的机关削器告诉你,以免发生意外,走,随我来。”
她一面下楼,一面将所经处的机关加以说明。到了楼外,两名侍女倒在门廊下。被人用重物击中头部,受伤昏迷不醒。
楼后的两名侍女,也昏倒在花丛中人事不省。
东面不远处,突传来三声钟鸣。
南端也同时传来三声隐隐钟鸣。各处灯火乍灭。
“啊……”厉叫声划空而至,传至东南角的黑暗房影中。
“那儿动手了,走,去看看。”李玉低叫。
“你不能去。”姑娘急忙阻止。
“为什么?”
“你是本宅的客人,可能引起误会。”
“哦!难道在府上作客的人,尊府有警,便该袖手旁观不成?”
“客房有供客人用的金背单刀,但你……这样吧,我两人一同前往,半途也许可以拢到供客人使用的金背刀,走!〃东南角,正是七真观的所在地,在姑娘的引领下;接近了七真观。
张府果然是个有组织的大宅,强敌入侵,依然不动声色,各处罕见有人走动,寂静得令入侵的人心中不安。但外面却又不同,街道上看去七真观寿堂的镇民往来不绝,七真观前的广场灯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花灯成串地散射着五彩光芒,鼓乐声掩盖了作为秘密信号的隐隐钟鸣。
广场中搭了八座看天台,每座台建了丫位八仙中的一仙,隐含八仙献寿之意。台上,正分别演出各种杂艺,变戏法、傀儡戏、奏八音、猴戏。
说书、摔角擂台、投壶博彩、正场是元曲,朱乾一家子正在演唱由会真记改编的西厢记传奇,朱姑娘珠圆玉润的歌喉,在乃父朱乾出神入化的琵琶伴奏下,正唱出作者王实甫思竭仆地而死的绝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墓地,台下人群在乱,五名青衣护院拦住了闯向观门的八名怪客。
“来客止步,请在外面观赏。”一名护院高叫。
八名怪客正是云骑尉岳琳三人,与孙兄的五位同伴,他们已到了许久,苦于不得其门而入,八座看台附近可以走动,却不许离开广场随意乱渗,四面八方皆有人把守,无法接近七真观后侧三后。因此,孙不得不作破釜沉舟的打算,干脆直闯观门,暗访不得只好明查了。
孙兄哼了一声,欺上叫:“咱们看寿堂,如果不许人瞻仰,寿堂何必建在大庭广众人人来得的七真观?”
“对不起,寿堂尚未布置妥当,要看寿堂请明天来。”护院毫不畏缩地说,拦住去路不许通过。
“你们是张五爷的家奴吗?”
〃不错,客人们又是何来路?”
“站开!〃“阁下,你好狂,你们也不打听打听……”
孙兄蓦地伸手抓,突然出手擒人,护院右掌一拂,想架开伸来抓领口的手,一面接着叫:“你敢动手……哎哟!”
原来孙兄先前出的是虚招,等对方出手拂架,立即沉肘一抄,半分不差地扣住了护院脉门,顺手带近身左手疾出,双手齐动,将护院擒住,几乎扭断了护院的手臂,扭得护院出声怪叫。孙兄冷笑一声,喝道:“叫你们的人让开路,我,左军都督府属下山东都督司济南卫镇抚孙安,奉上命至贵地查案。”
他在怀中取出查案勘合扬了扬。大声又道:“凡军民人等,如有妨碍要公情事发生,一律逮捕法办,拘提到案。如敢拒捕,格杀勿论,让路。”
山东自从闹响马贼以来,卫所的权责,比布政司衙门重要得多,大权落在卫所武人之手。左军都督府所属的山东都司,共有十一个卫,四个千户所。卫指挥使的官阶是正三品,官位不小。布政使是一省之长,官阶是从二品,比衙指挥使只高半阶而已。因此市政使不得不买卫指挥使二分账。每一卫有镇抚两人,官阶是从四品。事关地方治安,平时由各府的巡捕负责,如果案情重大,卫所守土有责,镇抚大人亲自出马弹压查缉,乃是意料中事。
护院们吃了一惊,一怔之下,已被八名怪客抢入了关门,进入了大殿。
大殿立时大乱,二十余名携机的青衣打手纷纷抢出。
孙安大喝一声,抖开了夹在腋下的长包裹,亮出寒芒四射的长剑,喝道:“本官奉命查案,所有的人缴械退在一旁,如敢抗拒,格杀勿论。”
八个人八校长剑左右分张,像是八尊大神的塑像。
打手们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一名怪客大踏步到了三名打手面前,叱道:“听到没有?缴械!”
三名打手怎肯缴械?刚举刀后退,剑虹乍闪,怪客突然出手挥剑进击,“铮铮铮”三声脆响三把刀突然飞掷丈外,“哗啦啦”一阵暴响,飞出的刀撞在供桌上,将供桌上摆设的三牲呆品,砸得七零八落。
“谁敢抗命广怪客喝声似沉雷。
三名打手脸无人色,纷纷惊惶后退。
“缴出兵刃。”孙安大吼。
打手们不敢不遵,纷纷丢下兵刃,内侧的两名打手够机警,丢下兵刃突然向后殿狂奔。
人影如电,一名怪客一跃而起,飞越三重供桌,向下纵落恰好阻住两名打手的去路,长剑指出冷叱道:“慢走,未得许可,不许走动。”
一名怪客收集兵刃,一名怪客将打手们赶至殿角坐下,一名怪客把住殿门,两名怪客把住两厢,孙安与岳琳急奔二进殿,急向内抢。等两人抢入之后,前殿只留下两个人,其他的人急跟而人,直透后殿,到了两偏殿的秘室前,原来他们对观中的地势十分熟悉,以快速的行动直捣人要地。
岳琳一脚踢开左侧的一扇木门,喝道:“道长,出来,替咱们打开秘室门。”
里面木无表情地鱼贯走出五名中年老道:,一个个皆穿了大红法服,穿戴整齐,佩了桃木剑,手持法器。
“无量寿佛!”领先的老道稽首说:“小道不明白施主的话。”
孙安用剑一指披金挂银的宏丽神龛,冷笑道:“老道,这时想拖延已来不及了。密室只有前后通路,后面荷池房假山座下的秘道已被封死,这是唯一的出口了。打开,不然他们将全部活埋在内。”
老道脸色大变,但仍沉着地说:“方外人不问世俗事,此地没有什么秘室。”
岳琳抬头向上叫道:“柴老前辈,请下来打开秘室,以免耽搁,须防夜长梦多。”
微飒靖然,接二连三降下五个蒙面男女,原来他们事先藏身在梁上,下面的人竟不知上面有人潜伏。
领先飘下的人拉掉蒙巾,赫然是在客栈阻止李玉出头的老脚夫,冲老道们呵呵一笑,怪声怪调地说:“拜台下有启门的按纽,按纽共有四具,按下时弹簧开启,管制钢丝索的拜台四条腿便发生作用,扳动台脚神龛自移,神座下便是密门。但四条腿只有一条可以开启密室门,扳错立陷死境,老夫还没摸清是那一条抬脚,还是叫老道们扳一扳好了。”
老道胆气一壮,泰然地说:“贫道已经表明了,殿中并无密室,施主既然认有,贫道分辩也难令施主相信,那么,诸位施主何不试试开启室门。
岳琳哼了一声,冷笑说:“老道,你仍图抵赖吗?咱们先替你们上铐,再派人拆毁神龛,如有些少风吹草动,便将你们五人就地正法。”
外面人声嘈杂,打手们纷纷抢人,势如蜂屯蚁聚。
孙安仗剑当门而立,大喝道:“谁敢乱闯?都督府从京师泥来的一百二十名铁骑,已经在二更正飞骑赶到,已在镇中布下哨阵,只要有人敢纠众反抗,灰埠释定然再次成为瓦砾场。退!”
岳琳也大声道:官兵已控制了全镇,草野奇人豪客已深入张五的府第,准备里应外合,谁不要命无关宏旨,但他必须顾及全镇的亲戚朋友。退!不退者以判逆治罪。”
打手们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情不自禁徐徐后退。
“施主何必吓唬良民?”老道心惊胆跳地说。
“良民是不会聚众抗拒官差的,老道。”孙安冷冷地说。
“先锋上他们再说。”一名怪客高叫。
蓦地,神龛徐徐侧移,拍一声响,神座突然下沉,现出神像后面的一座暗门。人影乍现,张五爷和七真观的观主道行法师跃下神案,暗门自行闭上了。
张五爷脸色阴沉,双手叉腰厉叫责,“你们要查什么案,要找的又是什么人?”
孙安哈哈狂笑,笑完问:“阁下定是张五了,还有些什么人在里面?”
“阁下尚未答复我的话。”
“你听清楚了。本官所查的事,是聚众不轨,要查的人,是响马贼的余孽,匪首定然逃匿在阁下府中,要犯赵疯子和匪首刘家兄弟已在密室中等死。”孙安厉声答。
张五冷冷一笑,目光落在七真观主脸上,在用目光示意。七真观主是个年约半百的人,脸色带苍,生了一只酒糟鼻,右颊上有一颗蚕豆大的黑痣。生了一丛痣毛,目光柔和,神情似乎有点落寞,接口道:“诸位施主明鉴,张施主暖寿之期。亲朋前来致贺,因此人数显得多了些,并无聚众不轨情事,施主声称要犯匪首在密室藏匿,贫道请教如果要犯匪首不在密室,施主如何善后?”
“道长法号如何称呼?”岳琳神目炯炯,迫视着老道问。
柴老前辈的目光,也在老道浑身上下转。
老道神色从容,点尘不惊,镇静地说:“贫道上道下行,出身胶州云台观,主持七真观九阅月,乃是张施主礼聘而来。”
柴老前辈眉深锁,突然一闪而至,掌拍向老道的胸口,捷逾电闪。
“啪,一声响,老道挨了一掌,“哎”一声惊叫,倒撞出丈外,“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墙上,滑倒在墙下呻吟,口角有血沁出。
“咦!”柴老前辈大感意外地叫。
老道不像是练武的人,这一掌挨了个结结实实。张五爷勃然大怒,吼道:“老贼,你敢上门任意行凶,那还了得?即使你是官府派来查案的人,也不该无缘无故将修真的道人打伤,张某认为你们是冒充官差前来起火打功的匪盗,官司你们打定了。”
声落,他急冲而上,伸手便抓,来一记“云龙现爪”,抓向柴老前辈的胸部和脸部五官;用上了鹰爪功。
柴老前辈不敢硬接,闪身避招,一把抓向张五的左胁怪笑道:“抓石成粉,利害!”
孙安一声沉喝,举剑叫:“柴老前辈清退,本官要亲自擒他。”
密室门再次开启,一个青影急射而出,凌空猛扑赤手空拳的柴老前辈,光闪闪的长剑指向老人家的背心。
岳琳试侧方射出,挥剑急截叫:“接剑!”
“铮铮”两声暴响,火星飞溅,两人在空中接触,同向一侧飘降。
孙安形如疯虎般扑到,剑取青影的下颌,一面怒叫:“你敢行凶?
着!”
青影一剑架出,“铮”一声双剑接实,各向侧移。
“孙镇抚,你敢对本官无礼?站住!”青影沉叱。
孙安吃了一惊,袖口凉气叫:“你……尚大人,你……你怎么在……
在此地?”
青影是尚家骅飞豹,在场的人听清了孙安的话,都怔住了。
孙安仅是济南卫的、名镇抚,官阶是从五品。而飞豹却是锦衣卫的千户,官阶是正五品。孙安即使吃了豹子心老虎胆,也不敢在飞豹面前撒野。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飞豹厉声问。
“尚……尚大人是……也是前来查案的?”
“本官前来替张五爷贺寿的。”
孙安吓了个双腿发软,语不成声地说:“下……下官……”
“你给我带了这些狐群狗党快滚!”飞豹趾高气昂地厉叫。
岳琳上前行礼,从容地说:“孙大人奉指挥使陆大人所差,前来查缉匪盗,目下已有眉目,岂能就此罢手,让匪首逸脱?尚大人来自京师,贺寿乃是私事,似不应以私废公,大人以为然否呢?”
“你是谁?”飞豹冷冷地问。
“在下是孙大人的朋友,协助孙大人擒贼的人。”
“你凭什么对本官胡说八道!”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凭张五的密室窝藏匪盗,在下就敢与大人当面论是辩非。”
“呸!混帐!你好大的胆。”
岳磷当然认识飞豹,也当然知道飞豹是钱宁的狗党,更不齿飞豹的为人。同时,他也明白飞豹私自出京的罪名有多大,大得足以充军谪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受江彬之托,到各地缉捕要犯的专使,而江彬与钱宁却是死对头。虽则钱、江两人都是大奸巨恶,同是正德皇帝宠倍的红人,双方表面相安,暗中勾心斗角,双雄不并立,两好不相容,自然牵涉到各为其主的心理因素,所以他必挺身而出替孙安解围。
他被骂得火起,脸色一沉,厉声道:“张五密室藏匪,而尚大人却蓄意护庇,显然别具用心,至少也有同谋之嫌。孙大人奉上命所差,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决不许任何人干扰。尚大人,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法不论亲疏,谁敢拦阻,一概法办。孙大人,过去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