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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双手一摊,大步行向屋内,他叫过了躲在屋里发怔的那老樵夫,向他恳切的道了谢,又将十绽纹银,一绽金元宝交在他手上,默默的向那内室看了一眼,不待那老樵夫慌乱的有任何表示,他已急急行出,而这时剑铃子龚宁已在狐偃罗汉的指引下到屋后为楚云牵出他的“双日驹”来,快刀三郎抢上一步,欲搀扶楚云上马,楚云一笑婉拒,他示意各人登骑后,狐偃罗汉也在他亲手托驾下坐上马背,大罗汉喘了口气,低声调侃道:“兄弟,怎的出来得这么快?俺还以为你要进到那内室中留恋徘徊一番呢。”
楚云翻身上马,深沉的道:“人已去,再临旧地,除了徒增伤感之外,又有何益?”
大罗汉宏声大笑道:“俺说兄弟,别这么多愁善感的,只是分别三月而已矣,三个月仅九十余天,俺们这一辈里,呵呵,九十天也不过像人生旅途上的两步路而已,快得很哩。”
楚云抖缰而行,边摇头道:“老兄,你长进了,看不出,这些日子来,阁下也学会了几句文皱皱的词儿,嗯,多愁善感,人生旅途……”
大汉屠手望着大罗汉咧嘴一笑,道:“盟主说得不差,胖的人心思儿多半灵巧,玲玫剔透,八面团团……”
他话未说完,楚云等人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落月湖还是一样的优雅,一样的笑丽,月光仍像是往昔的柔腻,絮花儿也同以前一样的摇曳生姿……
湖水清澈,一平如镜。
但是,这迷人的景致中,却宛如缺乏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有着一股看不见,摸不到的空虚,这空虚,感染着每个人,深深啃嚼着楚云的心灵。
狐偃罗汉的伤势已日有起色,现在,他已可以不用竹杖的倚扶而能蹒跚的行走了,再过几天,大约便能恢复往昔的健壮。
是的,自黎嫱离去后,楚云等人回到了落月湖,又匆匆过了二十个黄昏。
现在,已是夜晚时分,湖滨一片静寂,万籁无声,在我们熟悉的白石之旁,楚云正独自坐在那里,仰首凝望着天空闪烁的群星。
他心中十分宁静,没有一点杂念,他数着垦辰,暂时让思维停顿在那一片似有似无,若有若失的白兰花幽幽的香味中。
实在讲,他不敢多想,这些日子来,那张俏美的脸庞,那如波的双眸,那轻柔的细语,已给了他太多的苦恼与愁闷,不相思,不知相思咪,已相思,才知相思苦,现在,楚云怕那相思之苦,那苦的相思之味啊。
他静静的坐着,坐在这里,他仿佛又回到了月前的情景,宛如又看到了那娇美的身影,醉人的浅笑,含蜜的红唇,以及,以及那令人心碎的莹莹泪珠。
这是精神上的自慰,一种超时间与空间的意会,或者,这在事后将感到更为空虚,但是在眼前,存留着回忆的余地,至少是可以暂时填满心灵上的寂寥。
湖水起了一圈圈的波纹,于是,映在水中的星辰在荡漾,点点斑斑,斑斑点点,像是万千明钻,闪烁流烂——
楚云轻轻叮了口气,缓缓扶着白石站起,在他站起的刹那,眼角已忽然掠过一条黑影,淡淡的,宛如幻觉。
幻觉?楚云露齿笑了,他相信自己的官感能力,就好似相信太阳那亘古不变的光辉一样,但是,在这湖滨,在这深夜,会有谁在此地出现呢?又有什么企图呢?于是……
楚云飘然拔空而起,直升七丈,在空中一个折回,已射出九丈之外。
他站在一株古杉之下,目光炯然向四处探视,他知道,居于木屋中的各人,此际早已人梦,那么,毫无疑问的,方才的那条黑影,必是外来的江湖客无疑。
微一沉吟,楚云身形晃掠,仿佛幽灵一般,迅速而不可捉摸的飘向木屋之旁,而在他刚才靠到屋角之时——
一阵不大容易察觉的腥膻之气,微微沁入他的鼻中,他纳罕的凝目回顾,终于,目光的焦点注定在木屋前的级阶上。
在微弱的星光闪烁中,有三条细如小指,全身银白的小蛇,正蜿蜒的爬向木屋,红红的蛇信吞吐不息,看来十分惊人。
楚云正在奇怪何处会钻出来这等蛇虫毒物,他的鼻管中却已隐隐闻到一阵腥气,这腥气凉森森的,有些使人发栗。
于是——
极快的,他四处搜视,当他的目光看明了一切,几乎将他惊得跳了起来,原来他只注意屋前级阶,没有留意其他地方,现在,他才发觉,在这木屋的屋檐、底层、柱墙上,都有着隐隐蠕动的银白色小蛇,这些小蛇,正缓缓的向屋里爬去!
楚云觉得心里有些发冷,他目光向四处探搜,脑子里却在极快的思忖着应对之策,无可置疑的,眼前,已来了身份不明的阴毒仇家了。
金雕盟……二十五、旧怨难解 血将饮剑
二十五、旧怨难解 血将饮剑
极快的,楚云已将这些四处蠕动的白色小蛇,与方才发现的那条人影联想在一起,但是,若然如此,那条人影的手法岂不是太也快捷了么?楚云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未曾间断,而他竟能在身形隐伏的同时,已将眼前这些可怕的小毒物施放出来?
那么……
楚云目光一冷,是的,他意味着情形不太单纯、可能隐在暗处的敌人不止一个,不仅一拨。
没有再作任何考虑,他闪电般拔出低低垂挂在身旁的“苦心黑龙”,细长的剑身猛然弹颤,寒光四溢中,攀附于屋檐,壁端的小蛇,已仿佛受到一阵狂风的扫袭,血雨迸溅,分做数十截溅落在四周。
随着楚云的动作,一枚“鬼位矢”带着尖厉的嘶叫冲向夜空,同时,他瘦削的身躯如鬼魅般幽幽移荡出五丈之外。
在一株古松的阴影下,楚云聚精会神的向四处搜寻着,但是,周遭是如此平静,平静得有些予人窒息——除了“鬼位矢”的刺耳余韵尚在空中袅回……
一声“哗啦啦”的巨呼蓦而传来,木屋的右侧窗户,已被一股绝大的力量震碎了一个大缺口,在木屑碎片飞舞的同时,五条人影,已像五枝脱弦之矢般电射而出。
楚云欣悦的一哂,左手倏挥,两枚“火龙弹”已在微微一闪之下爆裂在木屋之内,凶猛的火焰随着两声震响“呼呼”卷燃,呛人的硫磺硝石味道刹时弥漫四周。
火光熊熊的烧起,火舌伸缩,火蝗子乱射,楚云丝毫不动,且光更加精细的监视着每一个地方,这时,火光已将木屋周围映照得十分明亮了。
嗯……楚云露齿一笑,一条伏隐在一片紫花丛中,极不容易被人察觉的黑影,正缩成一团,缓缓向后退去。
在飘散的硫磺气息中,这时已透出阵阵炙肉的焦臭味,断续的嗥鸣声中,尚可听到起落不停,像煞儿啼般的吱叫声……”
“哇呀呀……好他奶奶歹毒,一屋子的蛇啊……”狐偃罗汉方自转过身来,尚存着的一点睡意立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无影无踪。
大漠屠手低声向天狼冷刚说了几句话,略一招呼,与剑铃子龚宁,快刀三郎季铠等人,已分做四个不同的方向分别搜扑而出。
四人的行动是如此迅捷与隼利,完全没有丝毫大梦方醒的朦胧及无措,由此一点,已足可证明他们是经过了多少风浪颠簸的好汉了。
十分明显的,这个时候,那些附在木屋左近的白色小蛇,已经完全被烈火所吞没,老实说,这些不知名的小爬虫虽然消灭得十分简单爽脆,但若万一有个应付不当,却也是一件异常麻烦的事。
楚云两只足尖微微一点,已飘飘荡荡的来到那丛紫花之侧,他来得轻灵极了,悄细极了,没有一丁点声息,那团黑影已缓缓移出五尺,他缩成一堆,目的是尽量减少身躯的暴露面积,火光闪耀下,可以看出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前面,神情活像一只负隅的豹子!
楚云冷静得宛如一尊雕像般挺立在旁边,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望着这位尚不知强敌在侧的角色,低沉的道:“朋友,现在,你似乎可以站起来了。”
那正在小心往后挪动的朋友,仿佛被人猛然扎了一刀似的全身一颤,来不及看清楚说话的人,慌忙往旁边急滚之际,一蓬银光闪闪的细微物体已抖手洒出!
一丝儿腥臭的气息随风扑至,楚云身形猝然一斜,已整个改变了一个方向闪挪而出,如暴雨中的一抹魅影,无可避免的又来到那急切翻滚的人物身后。
这人根本就没有看清自己的暗器到底伤着来敌没有,他喘息着一挺身,人已仓皇站起,赶忙扭头望去——
楚云轻轻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朋友,看错方向了,这里才对!”
那人陡然一哆嗦,左时迅速向后捣出,身形努力向前抢去——
楚云瘦削的身躯轻轻一侧,洒脱已极的伸出右脚向里一勾一带,那向前抢出的怪客已惊呼一声,重重的摔了一个大马爬!
同一时间——
火光下一条胖大人影已飞扑而至,双脚朝下,猛厉的踩向那怪客头颅!
楚云左臂倏拦,边低喝道:“老兄且慢!”
胖大人影一个大翻身,已稍差一线的收住势子,边怪吼道:“伙计,就是这些王八小子放些长虫想咬咱们,反正留着也是祸害,不如除了来得干脆!”
楚云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人后领一把提了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着此人的面孔,白净净的,却满脸愤怒之色,这人年纪不大,至多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他被楚云捉着后颈丝毫无法动弹,两只眼睛却瞪得老大,怒视着站在面前的胖大汉子——狐偃罗汉。
大罗汉呵呵一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嘴里啧啧有声的道:“嗯,到是一条好汉的模样,可惜生得嫩了一点,就凭你这两手庄稼把式,就想到这里来装神扮鬼么?真是初生的犊儿不良虎哩……”
这年轻人涨得面孔通红,双目怒瞪欲裂,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理睬狐偃罗汉,楚云抓着他后领的五指微微一松,沉冷地道:“年青朋友,阁下是何脉何道:“哪山哪水的?楚某自认与阁下素昧生平,更无纠葛,阁下却深夜窥伺,未知有何企图?”
狐偃罗汉吼了一声,叫道:“岂止窥伺而已?他奶奶的毒蛇都放出来了一大堆,幸亏被伙计你一把火烧个干净,否则便是被其中一条咬上一口,这份乐子可就大了……”
楚云缓缓的道:“好朋友,你听见了吧?那些白色小蛇头呈三角,舌信分叉,分明含有剧毒,假如是朋友你携来于此,意图加害吾等,那么,手段就未免过于狠辣了。”
这年轻人恨恨的呸了一声,语声沙哑的道:“姓楚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我莽狼会为人行事,自来光明正大,岂肯使用此等鬼蜮伎俩!”
狐偃罗汉一听‘莽狼会’三字,心腔不由大大的跳了一下,不信的道:“小子你休要红口白牙,吹他娘的大气,莽狼会已经成为过去多年的名词了,还莽狼个鸟,大柳坪一战,莽狼会与灰旗队早就做了同命鸳鸯啦……”
年轻人闻言之下,蓦然仰首狂笑起来,笑声高亢而惨厉,含蕴着无限悲愤。
楚云深沉的望了狐偃罗汉一眼,松了抓往年青人后领的右手,缓慢的道:“严老哥,这位朋友可能说得对,莽狼会并未全军覆灭,吾等不可忘记,莽狼会的瓢把子九轮君子古凡尚安然无恙,他并没有参与大柳坪之战。”
年轻人笑声倏住,咬牙切齿的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狠狠注视着楚云,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怨毒,一字一顿的道:“不错,楚云,莽狼会向你索债来了。”
狐偃罗汉咽了口唾沫,嘿嘿一笑道:“索债?索什么债?
俺们不追去将尔等一般凶孽个个诛绝已是皇恩浩荡了,尔等胆量倒是不小,竟然敢找到俺们头上来啦……”
年轻人咬着牙,恨声道:“你这痴肥的蠢才一定是狐偃罗汉严笑天无疑了,严笑天,你也是大柳坪的罪魁元凶之一,今夜,你亦同样的逃不出厄运……”
大罗汉呵呵大笑之下,神色倏而一沉,厉声道:“好个利口小子,身为阶下之囚,犹竟大言不惭,俺姓严的岂会畏惧你这几句恐吓之言?惹得老子性起,就先将你活活剥了!”
年轻人不屑的瞥了狐偃罗汉一眼,冷硬的道:“严笑天,你当少爷是怕死之辈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你么?你知道莽狼会有多少人准备食你之肉,饮你之血么?……”
楚云不待狐偃罗汉回答,伸手一抓一扯,“嗤”的一声,这年轻人的一件黑色夜行衣已被撕破,里面赫然显出了红、白二色的劲装来。
点点头,楚云冷冷一笑道:“果然是莽狼会的余孽,朋友,道出你的姓名。”
年青人一昂首,凛烈的道:“莽狼会二当家鸣天断碑霍敬乃少爷嫡亲叔叔,少爷玉虎霍良。”
望着这青年人激昂的模样,楚云平静的笑笑,道:“朋友,性子不可如此暴躁,要是在下猜得不错,九轮君子古凡也来了吧?”
这年青人——霍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一片衣衫擦过枝叶的声息已忽然响起,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