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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侯夫人胡风楼那里刚把话说完,这里贝勒纪剧脸上挂着强笑欠了身:“是,傅夫人责怪得是,只是这件事纯属无可奈何,‘济南’只这么家熟人,纪刚等又不便出面,所以只好……”
胡凤楼淡然一笑,道:“纪贝勒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较真儿了,纪贝勒刚说‘济南’只这么一家熟人,那表示你事行知道‘八方镖局’是我菱妹妹开的了?”
纪刚微一怔,脸色也为之一变,道:“这个……”
胡凤楼接着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不知道贝勒爷你是斗胆抗旨呢,还是存心让我为难?”
纪刚又一惊,忙道:“博夫人明鉴,纪刚绝不敢!”
胡凤楼脸色微寒,道:“纪贝勒……”
纪刚忙道:“‘龙威’不过一所民家镖局,纪刚绝没想到傅夫人会这么重视这件事……”
不知道这句话是试探这位傅夫人是否知道“龙威”的来历,还是想藉一句“一所民家镖局”减轻责任。
胡凤楼道:“不是我重视这件事,我争的只是个‘理’字。”
纪刚忙道:“是!”
胡凤楼道:“真要说起来,这件事也可大可小,至于它是大是小,那要看你纪贝勒你是不是能给我个明白。”
纪刚目光一凝,道:“傅夫人这话是……”
胡凤楼道:一我要知道,官家为什么非动‘龙威’不可?”
纪刚道:“那是因为‘抚台衙门’上报,‘龙威’可疑?”
“怎么个可疑法?”
“镖局上下只那么几个人,平常也没接什么生意,他们怎样维持,靠什么维持?”
“如果规模小、生意不好的镖局都可疑的话,普天下的镖局至少要被官家查封、或者得民购一半,但是我相信官家绝不会花那么多钱,而且也不必劳动纪贝勒你亲率秘密卫队‘血滴子’远来,‘济南’处理,‘抚台衙门’养着这么多人,他们是干什么的?”
“这个……”纪刚道:“傅侯统率帝都铁骑,参与机密,傅夫人不会不知道,纪刚这次奉密旨出京,,目的并不在‘济南’,处理‘龙威’的事,只是顺便。”
胡凤楼道:“这个我知道,但是纪刚贝勒你还有让我觉得,官家处理‘龙威’事的做法,在情理上说得通。”
纪刚道:“不敢瞒傅夫人,“抚台衙门’怀疑‘龙威’是汉留组织,傅夫人该知道,‘汉留’是皇上的大忌。”
胡凤楼道:“怀疑‘龙威’是‘汉留’,‘抚台衙门’真是这么上报的?”
纪刚道:“是的。”
胡凤楼目光一凝,威棱隐现,紧逼纪刚:“对付‘汉留’,官家从未不便公开露面?”
纪刚一怔,道:“这……这倒不是……”
“那么,为什么这次官家不出头,而非把我菱妹妹这个胡家人拖下水下可?”
纪刚道:“这个,这个……”他忽然接道:“纪刚等这次目的不在‘济南’,所以不便公开露面。”
这,似乎说得通了。
但,胡凤楼却道:“那倒也是,既然目的不在‘济南’只一露面,马上就会惊动远近,可是我刚说过,‘抚台衙门’上下这么多人,吃官粮,拿官俸,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支使他们,非找‘八方’出面不可?”
纪刚道:“民间对民间,纪刚想做得不着痕迹。”
胡凤楼道:“民间对民间,是不着痕迹,可是纪贝勒有没有想到,出面查封‘龙威’还是‘抚台衙门’,而且是在‘八方’收购不成之后,试问‘龙威’上下会怎么想,‘济南’老百姓又会怎么想?”
这何止是不着痕迹,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纪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脸上又是一阵白、一阵红。
胡凤楼淡然一笑道:“看来纪贝勒还是不能让我明白,纪贝勒或许有难言之处,我能体谅,也不愿意强人所难,不要紧,我自会回京找个明白。”
纪刚霍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惊容:“纪刚敢请夫人留情胡凤楼道:“纪贝勒,错要让一步,对须减三分,胡风楼不是个刻薄得不为人着想的人,刚才我说过,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奈何纪贝勒始终不给我个明白。”
纪刚脸色发了白,道:“夫人应该能体谅……”
胡凤楼道:“纪贝勒,我要是不能体谅,来到‘济南’了解内情之后,我就马上回京了,凭我胡凤楼,还不信我求不来个明白,我就不会让菱妹妹陪着我找你了!”
纪刚道:“可是……”
胡凤楼道:“我懂,我保证,只要纪贝勒你给我明白,话就到我跟菱妹妹这儿为止,纪贝勒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纪刚道:“夫人明鉴,不是纪刚不放心,实在是关纪刚的身家性命。”
胡凤楼道:“纪贝勒,恐怕你是这世上头一个信不过胡凤楼的人,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纪刚忙道:“纪刚不敢,天胆也不敢。”
胡凤楼道:“那么,我跟菱妹妹等着听了。”
纪刚沉默了一下,脸色更白,额头也见汗迹,一双手握得紧紧的,道:“不敢再瞒傅夫人,‘抚台衙门’上报,怀疑‘龙威’是‘南海’郭家的一处分支。”
胡凤楼、红菱心神同为之震动。
胡凤楼道:“这位抚台也这么关心郭家!”
“不!”纪刚道:“皇上接掌大宝之后,曾经秘密降旨沿海各省督抚,严密留意郭家,如果哪一省境内有郭家分支存在,而让大内先行查出,该省督抚就要难何身家性命。”
胡凤楼脸色微变,道:“我还不知道,皇上曾经有这么一道秘旨意呢……”
话锋微一顿,她接问道:“那么,利用‘八方’出面对付‘龙威’,拖胡家人人水,这也是皇上的旨意了?”
纪刚微点头:“是的。”
“皇上的用意,是不是想借胡家对付郭家,也就是说造成傅、胡两家联系对付郭家的事实呢?”
纪刚默然,没说话,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够了,已经很够了。
傅夫人没说话,半天没说话,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她的脸色有点白、煞白。
红菱的脸色未见煞白,但却色呈铁青,她一双眉梢儿扬得高高的,眉宇之间,闪漾着一股悲愤、一股懔人煞气,只听她冰冷叫道:“姐姐……”
傅夫人抬起了皓腕,轻轻的,轻得几乎有气无力,道:“妹妹,你既不是官家人,不牵扯官家事,就一点儿也别沾,这件事让我来拿主意。”
红菱看得见傅夫人的神色,也体会得出博夫人心里的的想法与沉痛,她永远不曾违背过傅夫人的意愿,如今心里更多了一份不忍,她敛去威态,低低应了一声:“是!”
傅夫人站了起来,红菱自然跟着站起,尤其是纪刚,他站得更快。
只听傅夫人道:“纪贝勒,无论如何,我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对你的承诺。”
纪刚忙道:“纪刚不敢当您这个谢字,纪刚该谢谢您。”
傅夫人道:“我走了,临走之前我答应你,既然这位山东巡抚有这种怀疑,既然也曾密折上奏,尤其皇上又有造成傅、胡两家联手对付郭家的事实,那么,不管‘龙威’是否跟郭爱扯得上关系,我负责让‘济南府’从此没有这家‘龙威镖局’就是。”
纪刚为之一怔。
红菱忙叫道:“姐姐……”
傅夫人道:“妹妹,我说过,这件事让我来拿主意。”
红菱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话。
纪刚定过了神,忙一欠身道:“纪刚谢谢夫人成全。”
傅夫人道:“我走了。”
一声“走”,纪刚方待再次欠身,一个“送”宇还没有出口,只觉微风飒然,傅夫人跟红菱俱已不见。
纪刚神情震动,脸色一变,站在那儿没再动,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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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傅夫人胡凤楼带着红菱,在一些小胡同里飞驰,这些小胡同里,很难得见着一两个人影。
即使是这难得见到的一两个人,他们也看不见傅夫人跟红菱,当博夫人跟红菱从他们身边掠过时,他们只觉得身边刮过了一阵风而已,香风。
红菱的话忍到了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她道:“姐姐,您为什么许给纪刚,同您负责,让‘龙威’撤走。”
傅夫人道:“妹妹,你是知道的,如今最为难的人,恐怕是我了,要是皇上不这个意思,都好办,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能顶,可是他毕竟是君临天下的皇上,尤其他又不同于以往两位,我既然已是傅家的人,就不能不替傅家着想。”
何况傅家并不反对皇上的旨意,对郭家也有芥蒂在,同时我也不能让傅、胡两家联手对付郭家,更不能造成这种事实,我也知道,让郭家退一步,我也为难。而处在这两难之间,权衡轻重利害,我也只有要求郭家委屈了,除了这样,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红菱也是个人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不但有着过人的智慧、灵巧的心思,也饱经世故,经验、历练丰富。她当然知道权衡轻重利害,琢磨一下,眼前的情势跟傅夫人的话,她不能不承认,傅夫人除了这么做之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且她她知道,郭家未必怕,也未必愿意,可是只要是博会人提出这项要求,郭家一定会答应,因为,胡凤楼虽已是傅家人,而从当年到如今,能体谅这位姑娘的,还是当年的“无玷玉龙”,如今的“南海王”郭怀。
博夫人绝世身法之快速,已不啻仙家的“缩地术”,就这么几句话工夫,红菱刚想到这儿的当儿,两个人已双双落在了“龙威镖局”的后院里。
傅夫人的修为已届陆地神仙的境界,而郭家的家学又岂是等闲,头一个被惊动的是郭燕侠。
她们两位刚落地,郭燕侠已恭立眼前躬下了身:“燕侠恭迎两位姑姑。”
傅夫人、红菱都不觉得惊异,因为没有人能比她们两位更熟知郭家武学,郭家武学本就如此,不敢说当世第一,但也绝不作第二家想。
接着,诸明也来了,他跟郭燕快就要往厅里让客,傅夫人已然道:“燕侠,跟你诸叔不会觉得我跟你菱姑姑跑得太勤,踢破了门槛吧?”
郭燕侠道:“您怎么这么说,燕侠巴不得就在您两位身边,可以多领些教益,而且您跟菱姑姑每次都是高来高去,踢不破门槛。”
傅夫人跟红菱都笑了,笑了笑之后,傅夫人敛去了笑容,道:“知道我跟你菱姑姑为什么又来了么?”
郭燕侠沉默了一下,道:“燕侠不知道,不过不管为什么,您两位能来,总让燕侠高兴。”
红菱一阵激动,两眼欲湿,脱口轻叫了一声:“燕侠……”
傅失人道:“燕侠,别把你凤姑姑当外人,她要听你的实话。”
郭燕侠迟疑了一下:“那么燕快回风姑姑的话,燕侠知道您跟菱姑姑为什么又来了。”
傅夫人道:“说说看。”
郭燕侠目光一凝,道:“凤姑姑,‘龙威’今天就撤,从明天一早起,‘济南府’不会再有‘龙威嫖局’。”
红菱神情震动,立即瞪大了一双眉目。
傅夫人为之一怔,急道:“燕侠,你怎么知道?”
郭燕侠道:“凤姑姑,允祯记恨郭家,他巧施毒谋,使胡、傅两家对付郭家,这是唯一的解释,他不敢动郭家,使傅、胡两家联手对付郭家,这也是唯一的办法,高明,但是狠毒了些……”
傅夫人道:“你不幸言中了。”
郭燕侠道:“凤姑姑不愿意动郭家,但是又不能不为傅家着想,两难之间,也只好要求郭家退一步了,而此时此地,退一步便是撤销‘龙威’,凤姑姑您说是不是?”
红菱又自了阵激动,忍不住叫道:“燕侠……”
傅夫人神情再震,道:“你愿意?”
郭燕侠道:“郭家不怕,也不愿意,但是郭家上下,绝不愿意让凤姑姑为难。”
傅夫人再也难忍激动,只见她风目中泪光闪漾,只听她颤声说道:“这么一来,胡凤楼欠郭家的就更多了……”
郭燕侠道:“不,凤姑姑,您还是不欠郭家什么,您这也是为郭家好。”
傅夫人道:“随你怎么说吧,胡凤楼我是官家人,也是傅夫人,而真正能体谅胡凤楼的,却只有郭家,想想怎么能不让人……”
郭燕侠叫了一声:“凤姑姑!”
“好吧!”胡凤楼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虽是一丝轻微的笑意,望去却令人鼻酸,事实上,红棱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听胡凤楼接着说道:“凤姑姑不再说什么了,这件事到此也应该告一段落了,凤姑姑要回京去了。”
郭燕侠也没多说,他欠了身:“请原谅燕快不能运送!”
傅夫人道:“你不会愿意跟风姑姑上京里做些日子客的,事实上凤姑姑也不愿意请你上京里坐客,既然这样,终须一别,那就不要送了。”
郭燕侠应了一声。
“那么,燕侠、诸明,我走了!”
傅夫人的这一句话,话声明显地带着颤抖,她话声方落,红菱急忙接着一句:“姐姐先走一步,我跟燕侠还说几句。”
傅夫人本来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