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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到脱身,他又想到了那恍若天罗罩顶的“血滴子”,突然之间遭到无形劲力的袭击,使得他得以顺利脱身,那当然是有人暗中出手相救,那救他的人是谁?论功力、论可能,只有两个人。
一位,关山月叔叔;另一位,则是傅夫人胡凤楼,也就是那凤姑姑了!
但是,关山月叔来京的成份不大,如果暗中出手的是他,至今他应该现身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他那位凤姑姑了。
尽管傅侯带人来缉他郭燕侠的时候,她没有同来,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已置身事外,不闻不问了。
而且,要是当初她跟傅侯同来,在那千钧一发的当儿,她不见得好出手,她得顾忌纪刚在场,得顾忌对付的是大内秘密卫“血滴子”,更得顾忌夫婿难以向大内复旨。只是,的确是她么?傅侯带着四护卫疾掠人府,四护卫留在前院,他一个人冲进后院。小亭中,纱灯两盏,灯下,傅夫人一袭晚装,披了件披肩,正跟爱子小翎下棋。发现了傅侯,母子俩推棋而起。傅夫人道:“回来了,怎么样?”
傅侯定过了神,没马上回答,走过来进了小亭,先望棋局,缠头正酣,小翎显然正陷入苦战。照这情形看,这局棋至少已经下了一盏热茶工夫,他抬眼再望傅夫人:“这时候了还没睡?”
傅夫人道:“你负大任务出了门,谁又睡得着……”恩爱夫妻,这原是常情。
傅夫人接道:“我等你,小翎要陪我,他建议下棋消磨,于是我们母子就在这儿摆上了棋盘。”
傅侯想说什么。
傅夫人没让他说,道:“我问你怎么样了?”
傅侯道:“你可以放心了,郭燕侠跑了。”
傅夫人道:“我本来就很放心,不然怎么跟儿子下棋?我已经不愿意再管了,也知道不能再管了。”
傅侯道:“有人在紧要关头暗中出手,帮了他一个忙。”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傅夫人,可是要傅夫人脸色有什么变化,绝难逃得过他的两眼。
傅夫人一怔凝目,轻“哦!”一声:“是谁?”
傅侯道:“知道不就好了,不过,很明显,具那种修为的人不多。”他坐了下去,坐的是小翎刚坐的石凳。
傅夫人淡然一笑:“早知道我就不学这么一身好武艺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人外有人,一山不有一山高,你们爷儿俩聊会儿。”她走开了。
傅侯跟爱子单独相处了。他抬眼问:“是你要下棋?”
傅小翎道:“是啊,枯坐无聊,那么样等您,也会更着急。”
傅侯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傅小翎道:“您出去没一会儿,我懂您的意思,不可能是娘,她根本就没出去过。”
傅侯道:“打从刚才到如今,她就一直跟你在这儿?”
“可不?”傅小翎道:“除了刚才娘说有点儿凉,回小楼拿了件披肩外,一步都没离开过。”回小楼拿件披肩,哪能费多少工夫?只是……
傅侯道:“府里这么多下人,用得着她自己回小楼去拿披肩?”
傅小翎道:“时候不早了,娘早就让丫头们睡了,府里除了当值的护卫外,恐怕就只有娘跟我还没睡了。”
总不能派当值的护卫进后院,上傅侯夫女所住的小楼上去拿披肩。
就是傅侯贴身的四护卫,没什么紧急大事,也不许轻易进入后院。话说到这儿,傅夫人又来了,端了两碗燕窝进了小亭,道:“你们爷俩一人—碗。”
傅小翎忙接过去,一碗放在石头桌,一碗双手递给傅侯。
博侯道:“用得着你自己去端?”
傅夫人道:“我已经让丫头们睡了。”
傅侯道:“丫头们是干什么的,这么早让她们睡了,侍候人的事儿主人做?”
傅夫人脸色微整:“玉翎,别这么说,别人有这种想法,不足为怪,你不该有这种想法,丫头也是人,我跟小翎要等你,那是我们娘儿俩的事,不能让人家也跟着熬。熬了夜,咱们明早可以不起,人家照样还得起早,还有一天的操劳,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了不的事,我不能做?再说,我身兼人妻,人母,偶而侍候侍候丈夫,照顾一下儿子,也是应该的。”傅侯感动地一笑:“你由来会为人想。”
傅夫人道:“我这是为人想,也为咱们自己想。”
傅侯微异道:“这话怎么说?”
傅夫人坐了下来,道:“最近我有个看法,咱们这—家几口,享受的天伦之乐太少了,你有你繁重的公事,我有我无聊的应酬,在家的时候太少了,家人团聚的时候太少,想一想,我宁愿是一个平凡的百姓,我宁愿做个平凡的妻子跟母亲。”
傅侯目光—凝:“凤楼,你这是劝我退隐?”
傅夫人道:“我早就想跟你谈了,傅家也曾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他曾经显赫过,够了,伴君如伴虎,古有明训,尤其是现在这位皇上,咱们不如及早退隐,以求保全身家安保余年。”
傅侯脸色阴沉了些:“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傅夫人道:“你有什么更好的见解?”
博侯道:“第一,傅家几代受皇家大恩;第二傅家子弟天生就是要为皇家贡献心力,甚至性命的;第三,皇帝不会放我走,这时候请辞,适足分别他猜疑。”
傅夫人目光一凝:“我不能同意你这三个见解。”
傅侯道:“我原知道你不会好么容易同意。”
傅夫人道:“我原也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听我劝。”
傅侯淡然一笑:“可否跟我说,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这个见解。”
傅夫人道:“很简单,第一,傅家固然蒙受皇家大恩,但是我刚说过,无论安内或者攘外,傅家都曾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第二,没有人天生注定是为皇家贡献心力,甚至于生命的。那得看对什么人,对什么事。第三,傅家曾蒙先皇帝御赐铁卷丹书,纵然如今请辞,获致皇上的猜疑,料想……”
傅侯一笑截口:“这就对了,傅家既有铁卷丹书,便足以保住身家,你还担什么心?”
傅夫人脸色微—变:“玉翎,说来说去,恐怕还是你热衷荣华,舍不得这份世袭的富贵。”
傅侯淡然—笑:“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凤楼,世袭侯爵,权势显赫,从先皇帝到如今,除了皇家就是傅家,别人何只梦寐以求,甚至不惜牺牲一切钻营,你叫我怎么能轻易舍弃?”
傅夫人道:“玉翎……”
傅侯一笑道:“放心吧,傅家两代都是朝廷的柱石,后世子孙也必然都是,这处世代显赫,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糊涂的君上,也不会自折柱石,垮他自己的朝廷,皇上经常说,我跟年又峰是他的左右臂膀,外有年,内有傅,大清朝固若金汤,他这个皇上安如磐石,就冲这,你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傅夫人道:“你相信皇上话?”
傅侯道:“当然相信,做臣子的,怎么能不相信自已的君上?”
傅夫人道:“你也相信皇上的言行一致?”
傅侯道:“君无戏言,难道你不认为傅家是朝廷的柱石?”
傅夫人道:“傅家两代报效皇家的情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当然认为傅家是朝廷柱石,而且坚信不疑。但是,玉翎,古来不乏实例,功勋再大的功臣,也难免遭藏、烹之祸,否则也不会有伴君如伴虎之说……”
傅侯道:“凤楼,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你怎么还这么多虑?”
傅夫人听了这话,沉默了,她知道,现在夫婿是听不进劝的,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打不动他热衷富贵荣华的心,非得等事到临头,得到教训,他才会醒悟,不过到那个时候再醒悟,是否来得及,就很难说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苍保佑,—旦事到临头,不至于为时太晚。其实,她也明白,这本难怪,富贵荣华本就令人难以抗拒,何况傅家这等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家的富贵荣华?不是非常人,断然无法完全置诸于度外。傅侯毕况只是傅侯,不是郭怀,这当初她不是不知道,当初她既然选择了傅侯,如今就不能过分怨他,所以,好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上苍保佑。还有一点,她也明白,傅侯不是糊涂人,必然知道,如今她所以这么劝他,也是为了郭家,由于天生的狭窄心胸,使得那本不该有的—念嫉恨,不但延续到如今,而且越来越强烈,当然,这也是力什么他听不进劝的原因之一。
其实,傅侯错了,诚然,傅夫人所以这么劝他,确也是为郭家,但并不全是,主要的,还是为了傅家。可是傅夫人并没有解释,没有说明,因为她知道,就是说了,也是白说,傅侯绝听不进去。傅夫人这里沉默未语。
傅侯那里又开了口:“凤楼,我倒认为,得空你应该劝劝你那位义妹,晓她以利害。”
傅夫人目光一凝:“你是说如兰?为什么?”她这么问,表示她对今夜所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道。
傅侯看了看,把今夜所发生的事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夫人皱了眉:“我没想到,韩家的继祖会是这么样牵扯进去的,也没想到燕侠个孩子会去找如兰!”
傅侯淡然道:“郭家人都够聪明,这件事里既是这么牵扯进了韩家,郭燕侠去找如兰,那是天经地义,可是真说起来,凡是郭家人,就不应该再去找如兰。”
傅夫人道:“你错了,打从当年至今,如兰从没有怪过郭怀。”
傅侯淡然—笑:“郭怀永远令人羡慕,也永远令人嫉妒。”
傅夫人道:“再怎么说,在这方面,郭怀总是个人败者,我认为胜利者不必羡慕失败者,更不该嫉妒失败者。”
傅侯笑笑,转移了话锋:“你不忘了劝如兰。”
傅夫人道:“我可以管住自己,可是我不能劝如,我又凭什么劝她?”
傅侯道:“凭你是她的义姐,应该对她有善间的规劝,你知道,郭家不是别的人,这也不是别的事。”
傅夫人道:“我想如兰也知道。”
傅侯道:“她更应该知道后果,要是大内一旦有什么谕旨,我可救不了她。”
傅夫人脸色陡然—变,双眉也陡然扬起,可是旋即她又趋于平静:“我会劝她,其实她也不过是冲着朋友,为个“义字”字,人毕竟是人,人不能不顾朋友,也不能不讲个“义”
字,否则那就不配为人,我希望大内也不要做得太绝。”
傅候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得赶在早朝以前,进宫回个话,你们娘儿俩歇着吧。”他推碗站起,转身出了小亭。
傅夫人坐着没动,也没说一句话。
贝子爷傅小翎望着傅夫人,—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夫人没看他,可是他的神色表情,没能逃过傅夫人的一双眼睛,傅夫人道:“你想说什洗么?”
傅小翎道:“小翎说了,您可别生气。”
傅夫人道:“你说,我不生气。”
傅小翎道:“小翎也不赞同您劝爹致仕退隐。”
傅夫人没说话。
傅小翎惴惴不安,道:“娘……”
傅夫人微一摇头:“我不怨你爹,同样的,我也不会怪你。”毕竟都是在富贵中长大的,过惯了衣朱紫、食金玉的日子,谁舍得轻言放弃?傅小翎毕竟年轻,想不了那么多.也不会往深处想,听傅夫人说不怪他,他似乎放心了。
傅夫人道:“歇着去吧。”
傅小翎应了—声,欠个身,行个礼,出小亭走了。
傅夫人仍坐着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因之,无法从她的脸色,看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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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有安心跟感激。是故,他强忍悲痛,道:“白大爷,请安息,我—定会找回冷香妹妹。”
他抬手轻抹,使白回回合上—了两眼,然后他抱起了白回回进了屋。
他把白回回放在床上,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来自夜空的衣袂飘风声,那是说,屋上来人了!他大概能猜出,来的是什么人,放好了白回回,他转身出了屋。
他看见了,三面屋面上站着七八个,院子里站着—两个,全是神秘、诡异,复又令人丧胆的“血滴子”。
只听院子里一名“血滴子”道:“姓郭的,你果然在这儿!”
燕侠忍住一脸怒火杀机,道:“是你们伤了白掌柜的?”
那名“血滴子”末答反问:“白回回呢?”
燕侠道:“人死一了百了,剩下的事,冲着郭家人来吧!”
那名血滴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想他身上找你?”
燕侠道:“那最好不过,纪刚呢?”
那名血滴子道:“对付你,还用我们贝勒爷亲来?”
燕侠没说话,暗提—口气,突然弹身而起,闪电前扑,等到两名“血滴子”—惊,想有所行动时,已经来不及了,燕侠的直伸双常,硬生生进入他们的胸膛里,只见他们身子剧颤,连哼都没能哼出来。三面屋上的七八名血滴子,惊喝声中,飞身扑下,凌空下击,七八长剑汇成一片剑幕,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