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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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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矶不觉动容。轻声安抚她道:“我都知道……”她入城时,他特地命人查过她的背景,确定没有破绽,才准她留下,谁知百密一疏。唯独没想到她是女子。

只是,世上总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谷落虹必定同小丁还有其他地过节,要不然也不会无所不用其极,定要置她于死地才肯甘休。他忽然想起江蓠早先提到过的事情,斟酌半晌才问:“那一年你的兄弟姊妹当真都不在了?”

洛小丁点一点头,脑中有什么一闪即逝,却抓不住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李玄矶见她在自己面前仍十分拘束。不觉皱眉,略略迟疑了下,对她道:“小丁。年节前我会向外面发一道昭示,那时你便再不是浮云城地弟子了。”

洛小丁一愕。随即便明白了师父的意思。饶是如此,心头却仍是悸痛阵阵。面上微微发起白来,低头道:“弟子明白李玄矶将她鬓边碎发轻拢到耳后,幽幽叹气:“虽是下下之策,总不失为一条出路,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洛小丁不敢看他,只低垂了眼,点头表示赞同。

外面传来笃笃地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叫道:“李先生,阁主请你过去吃酒。”

李玄矶心知是江蓠那边在催,只得站起,无可奈何道:“我走了……你好好的在这里,知道么?”

洛小丁跟着站起,听闻他如此交待,只是答应。

李玄矶拉着她的手又握了一握,郑重其事道:“一定等我回来接你。”

洛小丁道:“我记住了。”眼望着师父戴了面具开门出去,只觉一阵眼酸,心里面模模糊糊竟生出些恐惧来,仿佛他这一去便再回不来似的,她颓然坐下去,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李玄矶出得门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可惜的是入眼所及只是一扇厚重铜门,上面铜钉密布,倒像是丛丛棘刺,刺痛了他地眼,铜门那一边的人又不知几时才见?只盼他离去这段时间不要生什么变故……一切如他所愿。

江蓠那边似已等得不大耐烦,终于看见李玄矶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忙邀他一起入座。

李玄矶看见满桌珍馐,不禁摇头,笑道:“我过一刻便走,你浪费这许多东西做什么?”

江蓠笑道:“城主既已来了,何必急着要走?方才已不知浪费几个一刻了。”

李玄矶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心头不觉便生出反感之意,脸上笑意慢慢敛去。虽是不悦,却并不着恼,只道:“你要说什么直说便好,不必拐弯抹角。”

江蓠笑了笑:“城主这次来,倒像是专程来看洛小丁的。师徒俩说了这许久的话,可开导通了不曾?”

李玄矶淡淡道:“她虽性子倔,却也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以后她不会再与你为难了。”

江蓠含笑点头,提了酒壶将二人面前的酒杯都斟满了,各自饮了一杯后。他这才道:“我听说城主近来正将手头上的事情交与童玄成在做,城主是有什么打算么?”

李玄矶也知瞒他不过,两人相交多年,他的心思江蓠岂会不晓?便也不再回避,颔首道:“我是有打算,你都看出来了?”

江蓠微微变了色,问道:“你当真打算将城主之位传下去,是传给童玄成,还是尚悲

李玄矶稍有迟疑之色,道:“童师弟为人处事我信得过,悲云毕竟年纪还轻,在同辈弟子间虽是出色的,终究不及童师弟,还需再历炼些时候。”

江蓠面色越发难看,又问:“城主又是怎样替自己打算地?”

李玄矶缓缓转开了目光,自己斟了杯酒,一口口饮下去。

“是打算携洛小丁离开,从此远遁江湖之外……找一个世外桃源逍遥自在?”江蓠的话再不客气。

李玄矶满不在乎看了江蓠一眼,慢悠悠晃他杯子里的酒,隔了好半晌才笑了一声:“还是你最知我心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竟然毫不避讳,那话虽说地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子决然之气,分明是谁都动摇不了的。

第二卷61。天意

江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道:“你……你当真是这般打算的?”

李玄矶敛容正色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江蓠未料他竟会如此坦率,不禁愕然。他此刻又惊又气又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规劝,一时之间倒没了注意,情急间只觉口渴,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摸索了几下竟没摸到,倒差点把酒壶打翻,亏得李玄矶眼明手快,一把将那酒壶扶住,方没砸了他那白玉酒壶。

李玄矶将那酒壶放好,看着江蓠微笑:“这可是你最珍爱的宝贝,千万小心着点儿,可不能砸坏了。”

江蓠终于摸到酒杯,端起来一口喝干,转头看住李玄矶,咬牙切齿:“你真是什么都不顾了?为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竟连城主之位都要舍弃……你是疯了?”

两人虽是至交好友,但江蓠身为下属,这话显然欠妥,李玄矶听着心里虽不受用,面上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语声淡如止水:“当舍则舍……”

江蓠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甩手一去倒是容易,浮云城可怎么办?”

李玄矶眉头微微攒起,思索片刻方缓缓道:“你放心,以童师弟的本事,应付区区一个浮云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江蓠着急道:“若只是城里的寻常事务,他自然应付得过来,可如今这情形,城主又不是不知道,朝廷那边还在对浮云城虎视眈眈。一个不小心,浮云城便会受人所制……”

李玄矶打断他道:“我正是因此才要离开浮云城……如今外面流言四起,别说是真。便是没有此事,已很难服众。童师弟清明正直。且没什么羁绊顾虑,只有他坐上城主之位,才能解浮云城眼前之危。”

江蓠冷笑道:“此人行事刻板,不知变通……能否制得住裴玄义尚未可知,又遑论外敌?”

李玄矶不禁叹气。负手而起,踱出两步才道:“你未免太小看了他……”他顿了顿,又道,“却又未免把我看得太高……”

江蓠似为此话触动,动容道:“我并没有将你看的太高,这许多年,你为浮云城鞠躬尽瘁,因怕令自己分心,竟连妻室都不肯置……单只这一点。又有几人做得到?”

他轻轻摇头,神情间颇有无奈之色:“如今你累了倦了,想要找个人陪着你。原也无可厚非,只是为何要是洛小丁?她是你的弟子。且不说师徒逆伦。便是那不能收女徒的毒誓便已能置你于死地,世间女子无数。为什么你竟偏偏选了这个人?”

这正是李玄矶最不愿提及之事,却被江蓠一语点破,他由不住心生恼意,面上便有了愠色,却还是极力克制着,道:“并不是你想地那样……我同小丁,只是师徒,并没有什么?”他虽心意已定,却还是要为洛小丁考虑,倘若直认下来,江蓠日后必定会对小丁心生不满,小丁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何况两人确也没有什么,时至今日,小丁她还是不能接受他,他一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心头微生出一丝怅然,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肯跟着自己,他便有机会,总有一天,她的心里会容下他,再没有别人。

江蓠摇头叹道:“城主何必自欺欺人?早从你带她来疗毒那时,我便觉得不对……那时便该打定主意不救她才是……倘若那时她死了,又何至有今日之祸?”

李玄矶闻言不语,心头却是大震,她那时若是死了,他会怎样?或许不会怎样,最多伤心难过一阵子,便也过了。可如今,他只是这样想一想,便已觉心肝俱裂。冥冥之中,竟有天意,一步步推着他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竟然铤而走险,不顾一切来这里看她。

是不是早在两人最初见面地一刻,孽缘便已注定?他背她来到浮云城,传授她武功刀法,教她识字读书、学习绘画书法,是不是这所有的一切,点点滴滴,便是最初地某种预示?

李玄矶怔了一怔,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淡淡道:“随便你怎样想。”

江蓠起身走至他身后,语声恳切:“还望城主三思而后行……如今浮云城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万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玄矶慢慢转回身看向他,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轻重,凡事我必会一一安排妥当……”

“城主!”李玄矶伸手摁住他肩膀,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劝说,道:“江蓠……我会三思而后行,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走错了路。”

江蓠面上神色稍缓,吁一口气,道:“城主明白就好。”

李玄矶眸中滑掠过一抹异色,似乎有些莫可奈何,却仍笑着道:“总不能令你失望。”

江蓠得他这句话,方有些释然,心里到底还有几分疑惑,总觉不够稳妥。

两人又吃了两杯酒,说了阵话,李玄矶着急要走,江蓠便也不留,亲自将他送出魅影阁去。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正在下小雪,飘着些零星的雪花。李玄矶是单身前来,一出得暗道,便大踏步而去,眼望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江蓠这才长出了口气,返身往回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

便在这时,自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一眼看见江蓠,慌忙躬身施礼,一边叫道:“义父!”却是凌白。

江蓠也不吃惊,对他颔首道:“几时回来地?”

凌白道:“才刚回来,这便来见义父。”

江蓠“嗯”了一声,径直往前走,凌白在后跟着,不多时便回了江蓠居处。凌白道:“方才我在外面,好像看见城主……”

江蓠没作声,面色却在此时渐渐阴沉下来,过了片刻方恨恨道:“果然是红颜祸水,什么事情都坏在她身上……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杀了她。”

凌白听江蓠如此说,不觉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隔了半晌才问:“义父说的是谁?”

他这样一问,江蓠倒不说了,神情微缓,知道他还没有吃晚饭,便叫人重新弄了些饭菜来,招呼他坐下一起用饭,问道:“你这次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似乎并没有带信让你回来。”

凌白正挟了片笋往嘴里送,听了江蓠问话,便只好将笋片丢回碗内,道:“谷落虹那边出了事,非要叫我回来,我怕义父不知道,特地过来向您禀报一声。”江蓠“哼”了一声道:“他这么着急让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凌白略一犹豫,还是答道:“我猜……多半是为了三公子那件事,义父,三公子如今……可是到了魅影阁?”

第二卷62。炭火

江蓠放下手中竹筷,定睛望着凌白,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冷声道:“你如今的消息越发灵通了……”

凌白心知自己这话问错,颇为失悔,只小声辩道:“我是猜的。。”

江蓠寒着脸道:“这些事也是拿来猜的么?”

凌白张着嘴,“啊”了几声,竟想不出话来答他,干脆“嗬嗬”地傻笑两声,想要就此糊弄过去。

江蓠见他如此惫赖模样,不知怎样竟生不起气,只是骂:“混账东西,你说,你都在我身边布了多少眼线?”

凌白失色道:“哪里有什么眼线?阿白怎敢在义父眼皮子底下弄鬼?那……那……那岂不是班门弄斧?”

江蓠冷哼一声,沉下脸道:“你知道就好……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你要报仇,我也不拦你,只不要做的太过份,若是因此捅出了什么漏子,带累了浮云城,到时可别怪我六亲不认。”

凌白听他说的严肃,与平日里的告诫训导大不相同,言语间竟有威慑警示之意。他额上不觉便冒出了汗,再不敢与江蓠饶舌,低眉应道:“阿白谨遵义父教诲。”

江蓠脸色微缓,问道:“洛小丁那件事你是一早便知道的?”

凌白这下哪里还吃得下饭去,当下站起身来,垂手立于桌边,斟词酌句地答道:“在晋阳时谷落虹要我去刺杀洛小丁,我当时急着赶过来见义父,便没理会,他从那时起便再不肯待见我,还是左金鹏喝醉酒泄的底。”

江蓠面显怒容。质问道:“那你为何不把消息报回来?”

凌白煞白着脸道:“阿白不敢报。”

“为什么不敢报?”

“三公子忽然由男变女,这是天大的秘密,我若说了。只怕随时都会被灭口。”凌白说的很快,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

江蓠神色阴晴不定。忍了半晌才把怒气压了下去,道:“你从六岁便在我身边,身份地位同那些婢女自然不同,这些事我若信不过你,又怎会差你去查?我看你是有别的什么顾虑吧?”

凌白被他问地张口结舌。作声不得。他六岁时,家中生了变故,多亏为江蓠所救,被带至魅影阁训练四年后,才去的千尺门,在江蓠的安排下成为左守成地大弟子,其后虽一直在千尺门学艺,却还是经常与江蓠见面,二人情同父子。江蓠一向待他不薄,他的确是有别地顾虑。

江蓠不想他太过难堪,缓下口气道:“这件事既已过去。我也就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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