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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丁低声道:“其实……师父可以不用管我……”
李玄矶握住她玉腕的手缓缓收紧,眼光忽闪,眉间微有薄恼之色,却仍笑道:“你不是舍不得我?”
洛小丁脸上一红,嗫嚅道:“我只是……只是……”只是怕师父再度泅水会生病,怕师父遭大师伯他们暗算,更怕师父身败名裂,所以不想他回去,可是师父真为了她放弃浮云城的一切,她却又觉得于心不安。
李玄矶忽然放开她,坐正身子轻声叹道:“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认为我还回得了头么?”
“师父……”洛小丁抬眼看他,语声呐呐,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已经不可能回头……即便是你舍我而去,我也不会回头。”李玄矶很快地跟了一句,笑意渐渐敛去,他的面容一霎时变得郑重无比。
洛小丁心头大震,师父为她舍弃了那么多,她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舍师父而去?只是……她说不上有什么顾虑,愣了半晌,忽然缓缓朝李玄矶靠过去。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的事情,以往她对着李玄矶,总是拘谨的很。…手机小说站http://从来不曾主动对他表示亲密,李玄矶只觉激动不已。反手也将她紧紧抱住。
直到傍晚时分,马车才赶到离那村落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天色已晚,又是人困马乏,于是便在镇子上寻了一家客栈住宿。
那赶车地马夫惦念家人。又嫌两人去得太远,再不肯送二人前行,只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与二人辞别。李玄矶无奈,只得请客栈老板帮忙做中买了一辆马车,也不雇车夫,只将车上需用的物品买齐,又准备了许多食水,自驾车与洛小丁继续赶路。
那一段路极为荒僻。走了整整一日也不见路上有村落人烟,不觉已是月上中天,马车驶到一处山林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那马也跑乏了。立在路上再不往前走。
李玄矶拿马鞭抽了几下。那马就是倔着不动,倒像是跟车主人杠上了。不禁失笑,转过头去看洛小丁。洛小丁在旁边看着想笑又不敢笑,忽然撞上师父颇有些无奈的目光,忍不住便是一笑。李玄矶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个爆栗,笑道:“小丫头……”
他跳下车,叹气道:“看来今晚走不了了……咱们找个背风处歇一晚再走吧!”
洛小丁捂额点头,随后也下了马车,两人连拉带拽终于将那匹耍无赖地马拉到了林子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就地卸下马车。林子里多地是枯枝败叶,拿来做干柴最好不过,于是在马车边扫出一片地来,架起木柴点了个火堆,将食水袋里的馒头取了两个出来就着火烤热了勉强果腹。
等吃完后,李玄矶便催洛小丁进车内去睡,他自己又在附近看了一圈,顺便又抱了许多柴禾放于火堆旁。有外面的火烤着,车内又是置齐被褥的,倒也不觉得如何寒冷,洛小丁和衣倒在车内,迷迷糊糊间觉得车在动,心知是师父进来,便有些紧张,好在李玄矶并没有动手动脚,只伸手帮她掖掖被子便倒在另外一边睡了。
她睡得极不安稳,恍惚间也知道夜里师父起身出去加了几次柴,心里越发感动。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李玄矶大概累着了,这时却睡得很沉,连着几日的奔波,师父容色却依旧清俊,只下巴上冒出些青青地胡茬,颇有些沧桑之色。洛小丁心中微有些异样,看了一时,想起那一日晨起时的事情,由不住面红耳赤,再不敢在车内呆着,轻手轻脚起身走到车外,看见那火堆的火焰已弱下来,便又去捡了些枯枝丢入火堆。
空气格外清新,细碎的光影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洛小丁伸伸胳膊,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微笑,天很蓝,云层很薄,轻飘飘浮在空中,连带着将她的心绪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知这奇怪的心绪从何而来,愣愣地发了一阵呆,忽听见不远处有细微的动静传来,转目看时,却是一只肥滚滚的野兔,正在一块大石头底下啃草根吃。
洛小丁心头一动,俯身缓缓弯下腰去,伸手在雪地上捏了枚雪丸,弹指间雪丸已飞射而出,野兔应声倒地,软软瘫下去。洛小丁拍拍手几步走过去,拎起兔子掂了掂,沉甸甸地颇有些分量。
当下自车后拿出瓦罐,一边融雪烧水,一边开膛剖肚,将那野兔洗剥干净了,拿一枝细木棍穿好,架在火上等它烤熟。不多时肉香四溢,李玄矶也被香味诱醒,自车内出来道:“你这丫头,一大早忙什么呢?”
待走到火堆旁看到那只香喷喷往下滴油的烤兔,不由笑叹道:“这兔子真不走运,怎么就撞到了你手里?”
洛小丁虽听出他这是玩笑话,却还是有些发窘,低声嘀咕道:“肚子饿自然要找吃地,师父又没教我不杀生……”
李玄矶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架上的烤兔翻一个面,不满道:“还叫我师父?我们如今已不是师徒了……”话说到此处,神情忽然一肃,手下早已抄了两个雪团朝左前方的一棵大树上掷去。
风声飒响,一道黑影立时便从那树梢上飞掠而下,有人朗声笑道:“好本事,我便知瞒不过你。”
李玄矶面不改色,意态闲闲地自烤兔身上撕下一只腿递给洛小丁,淡淡道:“你来地可真快,我原以为你还要再等个三四日才追得上我。”
洛小丁心神不宁地接过兔腿,朝来人方向看去,一时坐立不安。
来得是江蓠,他大步流星走至火堆旁,在李玄矶对面坐下,捞过一个雪团蹭了蹭手,便毫无顾忌地去撕火上烤的兔肉,一边继续接李玄矶地话茬:“总要替你料理后事,难免要慢上一两天。”
李玄矶脸上笑容僵了一僵,待要去问问浮云城地情况,一转头看见洛小丁便又忍了回去。
江蓠斜眼瞟了瞟洛小丁,轻声哼道:“你这丫头,我同你师父说话,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避开着点……”
洛小丁咬了咬唇,起身欲走时却被李玄矶一把拉住。李玄矶含笑看着她,语气十分平静:“用不着避开……”他望向江蓠,神情无比凝重,道,“她已经不是我的弟子……我要娶她。”
第二卷121。生路
江蓠的眼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略一停顿,便又落回李玄矶脸上,神色间倒并不见有多吃惊,道:“虽说你已将她逐出师门,可在外人眼里,洛小丁始终都是你的弟子……”自腰里解下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口,顺手递到李玄矶面前。
李玄矶听他这话已知他下面要说什么,伸手接过那酒葫芦,低头嗅了一嗅,有意扯开话题:“这花雕存的日子怕是不短,是从哪里弄来的?”
江蓠眯眼微笑,也不急着回答,慢条斯理咬了口兔肉吃下,才道:“有肉岂能无酒?好肉自然要配美酒,便同英雄配美人是一个道理……也难怪城主要舍浮云城而去,只是……”话锋一转,又道,“须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城主要怎样娶她?”
洛小丁的脸由红变白,几次欲将手抽出来,李玄矶却只是不放。
江蓠看看洛小丁,道:“城主也知我说话刻薄,只怕有人会受不住,还是避一避的好。”
李玄矶听闻此话,手上便是一松,洛小丁趁机挣脱开站起身道:“师父,我去车里再拿点吃的过来。”
这话说得婉转,李玄矶倒也不好阻止于她,只得任她自去,江蓠眼望洛小丁进入车内,轻轻摇头道:“她还叫你师父不是么?可见此事连她自己也不能释怀。”李玄矶面上神色并无多变,仰头喝了口酒,淡淡道:“她只是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江蓠道:“当真是改不了口?还是心里另有计较……这些年,你在人前虽谨言慎行。骨子里却是不羁放旷的,纵使你性子傲世轻物,不顾世俗眼光。可洛小丁呢?”
他抢过酒葫芦灌下一口后,又还给李玄矶。…轻哼一声:“她还年轻,又不是个安份的人,便是同你一起归隐,又当真能够甘心?毕竟是遮遮掩掩地过日子。”
李玄矶似被触动心事,眉间有阴云掠过。沉默半晌道:“你对小丁的成见太深……”
江蓠皱眉道:“成见?我对她没什么成见,只看事实说话……不说她这一两年做的事,只欺瞒师尊,陷你于不仁不义一条便已足够。”
李玄矶道:“她有她地难处……”便是再大的错,在受过这许多的磨难之后,该抵地也都抵了。
江蓠叹道:“你如今心里爱她,自是处处护着她,可她……有没有真心爱你呢?”
李玄矶被他问得一怔,小丁她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他?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自然不想一厢情愿的付出,每当独处时,总盼着她能多回应自己一些。果然是人心不足。只是,他们毕竟曾是师徒。一时之间如何扭得过来?何况小丁她一直喜欢悲云。又岂能这么容易就忘了?所以他便有意无意将此事抛在脑后,不是不着急。而是不想逼她,他在慢慢得等,等她抛掉脑中地包袱,明白自己的真心,她该是对他有了一些感情吧?若不然也不会主动抱他,他忍不住摸摸腰间,那里似乎还有她手臂留下的温度,她靠过来,轻轻抱住了他。
他有些神思恍惚,一壶酒不知不觉间已喝去大半,洛小丁还在马车里没有出来,李玄矶这时竟有些盼她出来,最好听到江蓠方才那句话,便是她不肯回答,总也能猜到她的一些心思。
洛小丁坐在车内不动,一双耳却还是由不住去倾听车外的动静,师父同江蓠说得话大多她都听到了,心内五味陈杂,极不是滋味。
可是后来两个人忽然不说话了,她等了一阵,不免有些着慌,总觉哪里不妥,再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时,却见江蓠正倾身对师父附耳低语,也不知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等江蓠说完退开,师父却忽然就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洛小丁眼看李玄矶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只当是江蓠用了什么法子害了师父,惊骇之下,人已飞奔了过去,怒声质问道:“你把我师父怎么了?”她伸手去扶李玄矶,手指触到李玄矶跳动地脉搏,这才略微安心。
江蓠仍坐在火堆旁饮酒吃肉,冷冷瞥她一眼道:“上好的芙蓉三日醉,无色无味无嗅,你师父自然是醉倒了。”
洛小丁低头看看李玄矶脸色,双颊赤红,果然是像喝醉了的,她抬头盯着江蓠看,冷声道:“你怎么没醉?”
江蓠道:“原因很简单,我提前吃了解药,而你师父却没有吃。”
洛小丁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好不容易才将胸中怒火压下去,咬牙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蓠转目定定望了她一阵,摇头道:“你还很冷静,可见并没有意乱情迷,你心里……并不爱你师父是吧?”
洛小丁一愕,霎时面红过耳,怒道:“关你什么事?”
江蓠微俯下身朝她凑近,一字字道:“自然与我有关,你既然不是真心爱你师父,凭什么要你师父为你舍弃一切,受人唾骂?”
“我没有……没有……”洛小丁退后,一跤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没有?果然如此……”江蓠长长一叹,“我知道……事到如今你也是无奈,你觉得对不起你师父,所以不忍违抗他,你师父要你随他远走高飞,你便只有听他的话,实际上你心里是不愿意的,这一切不过是你师父的意思,对不对?”
洛小丁愣愣望着他,脑中如乱麻一般,是这样的么?这一路行来,她什么都不愿想,也不敢想,师父要她怎样,她便怎样。她已对不起师父,既然师父爱她,她便也要去爱师父。
江蓠继续道:“你这样会害了你师父,你知不知道?你们是师徒,即便日后隐姓埋名,也难保有不被人认出来的时候,莫说你师父发过的那个毒誓,便是师徒逆伦,便已让人侧目……毕竟人言可畏,谁会管你们是不是真心相爱,且不说你师父,只单说你,这勾引师尊地恶名足够你消受一生一世……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你当真有那世外桃源供你们安度一生?”
他的话就像一根导火索,“轰”一声将洛小丁藏匿在心头地恐慌顾虑全部点燃,她攥紧双拳,强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对我师父说?”
江蓠苦笑道:“你师父已经入了魔障,他被你迷昏了头,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可你不同,你又不爱他,不是么?”
洛小丁牙齿咯咯打战,想要摇头,却觉脖子发僵,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她怔怔看着江蓠,可眼前也不知蒙了什么,竟是模糊一片,便听江蓠又道:“你既不爱他,何必还要同他赖在一处,不如离开,放大家一条生路……”
第二卷122。顿悟
她想要分辩,等张开嘴却发现根本无法分辩,江蓠的话没错呀,她是不爱师父,真的不爱么?她微皱起眉,脑中似乎有些清楚,可下一瞬便又糊涂起来,她怔怔看着江蓠一开一合的嘴,忽然觉得自己扶住李玄矶的手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