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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少年摇头说道:“没有,师父,小李今天还没来!”
那汉子一皱眉,道:“那你进来叫我?忘了我的规矩!”
黑少年嗫嚅说道:“我刚才说了,是旺老大爷叫我……”
那汉子笑道:“你心里过意不去,是么?”
黑少年怯怯地点了点头,道:“师父,您瞧瞧去,人家排长龙站了老半天了。”
那汉子道:“我知道,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摆这个摊儿?那完全是为了小李他们那几家老少几十口,挣来的钱,我这只手来那只手去,从没有留一分,也从不多挣一分。”
黑少年点头说道:“我知道,师父,我这就告诉他们去!”
“慢点!”那汉子一招手,道:“我跟你出去,带路!”
黑少年乐了,咧嘴一笑,应了声是,转身飞步奔去!
那汉子双手在衣衫上抹了抹,迈步跟了出去。
黑少年头一个跑出了门,排在树阴下的那些人立即起了骚动,那老头儿越众而出,冲着黑少年没口地直谢。
黑少年咧嘴笑道:“老大爷,别谢了,明天给我捎几个窝窝头来就行了!”
那老头儿一瞪老眼,道:“你小子就惦记着吃!”
黑少年笑道:“谁叫老大娘做的窝窝头好吃,吃一个想两个,今儿个吃了想明天。您要是一天给我三个窝头,山珍海味我都不想了!”
那老头儿笑了,笑骂之中带着真诚、热络:“馋嘴!行了,我明天就叫大妞给你送几个来!”
黑少年一听大妞,红了脸,忙道:“老大爷,您可别叫大妞来,我怕她……”
“怕她?”老头儿瞪眼说道:“大妞又不是会吃人的母老虎,那么大小子,怕个姑娘家,真有出息,怕你就别吃!”
说着,转身走了回去。
黑少年黑脸上泛起的红热中带着喜悦,他笑了!
这里,那汉子坐在摊儿后,黑少年定了定神,扬声叫道:“袁老爷,第一个是您,您先请过来吧!”
排在最前面的那乡绅打扮的老头儿忙走了过来。
黑少年这里才要递椅子,突然他直了眼,叫道:“师父,您瞧,小李子来了,干什么跑这么快?……”
是不错,远处,大太阳下,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瘸着腿,连拐带跑地往这儿来了。
那汉子忽地喝道:“别站在这儿,快扶他去!”
黑少年身手好俐落,腾身一个箭步窜出去老远,迎着那衣衫褴褛的瘸少年奔了过去。
他搀着那瘸少年到了摊儿前,瘸腿小李子跑得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张着大板牙,朝天鼻子还一掀一掀地,一边抹汗一边说道:“大叔,我,我告诉您!……”
那汉子摆手说道:“小李子,先歇歇再说。小黑,扶小李子阴凉地儿坐坐!”
黑少年尚未动,瘸腿小李已然将头连摇地道:“大叔,我不碍事,我不碍事,我对您说……”
那汉子截口说道:“大爷,大娘他们好!”
瘸腿小李忙点头说道:“好,托您的福,大叔。”
那汉子道:“没钱用了!”
“不,大叔。”瘸腿小李摇头说道:“昨天拿回去的还没用完呢!瘦大爷家买了口锅,麻大妈给她媳妇买了一块花布,还有……”
那汉子道:“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李,先坐坐去,等我做完了生意再说!”
“不行,大叔。”瘸腿小李急了,忙道:“我非先说不可!”
那汉子眉锋一皱,道:“好吧!你就先说吧!”
瘸腿小李咽了口唾沫,喘着说道:“大叔,我对您说,有人找您……”
那汉子微微一愕,道:“有人找我?谁?”
瘸腿小李道:“大叔,是县城衙门里的!”
黑少年叫道:“县城衙门里的?小李子,你没有弄错吧!”
那汉子笑道:“小李子大半是弄错了,我一无官亲,二无官友,更没做过坏事儿,像我这个安分守己的庄稼汉!……”
“不!大叔。”瘸腿小李一摇头,瞪着眼忙道:“我没有弄错,您不是姓咸么?”
黑少年忙道:“小李子,放你的……严,不是咸!”
瘸腿小李张着大板牙,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叔,您瞧我有多糊涂,老弄不清楚,盐,咸,我总记着盐是咸的……”
黑少年方待开口,被那汉子一眼瞪了回去,那汉子道:“小李子,说你的。”
瘸腿小李忙道:“大叔,是这样的,刚才我在家里帮麻大妈磨豆汁儿,家里进来了两个衙门里的差爷,他俩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嚷嚷,喂!你们这儿有个姓严的么?我突然想起了您姓盐,不,姓严,我就告诉了他们……”
黑少年道:“小李子,你好快的嘴!”
瘸腿小李一怔,道:“怎么,小黑,难道我不该……”
那汉子拦过话头,道:“小李子,这附近姓严的不止我一个,怕是……”
“不,大叔。”瘸腿小李道:“他们找的那个姓严的准是您!”
那汉子“哦!”地一声,道:“怎见得准是我?”
瘸腿小李道:“他们说他们要找的那个姓严的个子高高的,不胖不瘦,三十来岁年纪,找遍了河北都没找到……”
那汉子道:“结果却让你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眉锋一皱,接道:“只是,他们找我这个庄稼汉干什么?”
坐在摊几前那乡绅打扮老头儿,突然奉承地笑道:“八成是县衙里听说严老哥满腹的诗书经纶,要来请严老哥去做官的……”
瘸腿小李猛一点头,拍着巴掌叫道:“对,对,八成是,大叔要做官了,这多好!……”
那汉子笑道:“我要能做官,天下的人都能做官了。不过,我要是真做了官,大伙儿该都有好处!”
大伙儿还着实地真乐上了!
一顿话锋,那汉子抬眼望向瘸腿小李:“小李子,县衙里的那两个差爷,有没有往这儿来了?”
“没有。”瘸腿小李摇摇头,道:“听说他们已回县里禀报去了!”
那汉子笑道:“看来我的官做不成了。小李子,别耽误我的生意。正好,你来了,待会儿把钱捎回去。跟小黑荫凉下坐坐……”
话犹未完,只听黑少年低低说道:“师父,他们来了,您瞧!”
那汉子闻言抬了眼,眉锋刚皱,瘸腿小李已然叫了起来:“对,对,大叔,您瞧见了么?
前面走的那两个,就是刚才那两个……乖乖,两顶大轿,还有骑马的……”
扬手叫道:“差爷,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大路上,两名挎刀差役开道,后面跟着两顶软轿,软轿后面,是四匹高大健马,鞍上是四名身着便服的中年汉子,个个精神奕奕,眼神十足。
瘸腿小李这一叫,引得那两名差役放眼奔了过来。
那汉子突然低声喝道:“小黑,陪小李子坐坐去!”
黑少年应了一声,挟着瘸腿小李往树下走去,瘸腿小李满脸诧异地直挣扎。
那汉子转望摊前,含笑说道:“袁老,您问什么?”
那乡绅打扮的老头儿道:“严老哥,县衙里的……”
那汉子微一摇头,道:“你问你的卜,我算我的卦,跟他们没关系!”
那乡绅打扮的老头儿一怔神,有点犹豫,没别的,只因为那两名挎刀的差役已到了摊儿前!
“喂!你姓严?”左边那差役打量那那汉子开了口。
那汉子淡然点头:“是的!”
那右边差役道:“你叫严慕飞?”
那汉子又一点头,道:“也不错,二位有何见教?”
那左边差役道:“大人驾临,还不快去迎接?”
那汉子严慕飞微微一笑,道:“二位,可否容我先做完生意?”
“什么?”那左边差役叫道:“你是……你没听见么?大人驾临,轿子已往到了,天大的事儿也得放下来先去恭迎啊!”
严慕飞微一摇头,含笑说道:“真抱歉,我就靠这摊儿过活,不做生意吃什么?”抬手一指:道:“二位请看,摊前那么多人等着,我怎好……”
“你大胆!”那左边差役变色喝道:“我看你这个人是活糊涂了。走,跟我见大人去!
还摆什么摊!”
嘴里说着,他探手便抓!
蓦地——
“住手,过来!”
两顶软轿已然停下,一顶软轿前,站着个六十多岁的胖老者,身着便服,他一声沉喝。
那左边差役连忙收手转身奔了过去,近前躬身低低数语。
那胖老者向这边打量了两眼,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那名差役紧跟身后,手还抚着刀柄。
走近前,那胖老者含笑拱起双手:“严壮士。”
那左边差役道:“大人到了”
那乡绅打扮老头儿忙站起躬下了身。
严慕飞缓缓站起,含笑还礼:“原来是父母官驾临,草民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左边差役喝道:“好大的胆,你敢……”
“闭嘴,敢对严壮士无礼,退后!”
县大老爷一声沉喝,那差役碰了一鼻子灰,乖乖地往后退去,胖老者随即换上一张笑脸,道:“岂敢,本县来得鲁莽……”
严慕飞截口说道:“大人是降罪草民,大人驾临,不知有何……”
“不是本县。”胖老者摇头说道:“像严壮士这么一位高人隐居在本县辖境内,本县竟然茫然不知,是诚懵懂糊涂,也太是失礼。严壮士……”
忽地压低了话声,道:“是京里的解大人要……”
严慕飞“哦!”地一声,向着那顶犹自垂着轿帘的软轿溜着一眼,道:“莫非翰林学士解?”
胖老者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本县以为严壮士该……”
严慕飞淡淡一笑,道:“解学士当朝重臣,竟然屈驾枉顾,纡贵降尊,严某人荣宠无上,何幸如之!只是,大人,严某人有个不情之请!……”
胖老者眉锋一皱,道:“严壮士莫非仍要做完生意?”
严慕飞一点头,道:“正是,大人请看,我怎好意思,大人为民父母,解学士为官随和,谅必不会以傲慢无礼见贵降罪!”
胖老者强笑说道:“那怎么会,那怎么会!只是……”
迟疑了一下,接道:“严壮士,能不能等见过解大人以后再……”
“大人原谅!”严慕飞摇头说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胖老者道:“严壮士,解大人是翰林学士,当朝正五品,而眼前……”
严慕飞截口说道:“大人该知这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胖老者还待再说,严慕飞已然正色又道:“大人,解大人倘欲相见,就请等严某人做完生意之后,否则请大驾折回,明天早来!”
胖老者一怔变了色,旋即他干咳强笑:“那么,容本县禀知解大人……”
转身折了回去,在那顶垂着轿帘的软轿前躬身哈腰,异常恭谨地低低数语。
轿帘一掀,由轿里低头走出了个便服清癯的老者,他就是正五品翰林学士解缙了。
他凝目望了望摊后的严慕飞,点了点头,负手走了过来。轿后那四个跨步要跟,却被他抬手拦住了。
这翰林学土解缙,是永乐文臣中的重臣红臣,脍炙人口的那首诗,“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跌倒解学士,笑煞一群牛。”就是他作的。他年轻时的事,可说说不胜说。
在永乐文臣中,遭遇最苦的是他,而才气最高的也是他,他敢于洪武丞相李善长灭族之后,替工部的虞部郎中王国用代笔,上书太祖(朱元璋),为李善长诉冤:“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分极矣!”
王国用拼了性命,递上这篇大文章,结果朱元璋竟然不以为忤,不杀他,也不追竟这文章是否有人代笔。
解缙那时候官居御史,在此之前,当他尚在翰林院充任庶吉士时,便曾写过一封万言书,向来元璋犯颜直谏。
“国初至今(洪武二十一年)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陛下进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重轻,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奸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夫罪人不拿,罚勒及嗣……”
他一辈子心直口快,可以说公忠体国。
如今他在成祖左右,是个最受宠信的人,建立太子都向他征询意见,别的就不用说了。
解缙带着那位宛平县的知县,到了摊儿前,隔几步停身,没有说话,严慕飞却也没看他一眼。
倒是那胖知县忍不住干咳一声,道:“严壮士,解大人……”
谢缙一抬手,道:“卜算之学,高深玄奥,休得打扰高人,我就站在一旁赡仰瞻仰!”
胖知县闭上了嘴,没敢再说。
严慕飞一笑说道:“久仰解学士礼贤下士,朝中称奇,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小黑,给解大人搬把椅子来!”
黑少年应声而至。
解缙捋须一笑,坐了下去,没再多说一句话,但在静观严慕飞卜算推断之余,他却是连连震惊动容。
日头偏了西,摊首的人都走了,严慕飞掷笔而起,就地微拱双手,含笑说道:“累大人久等!”
解缙霍然而醒,忙站起还礼:“解缙平日自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