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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慕飞道:“我这个姓名,当着有当世第二好手之称的阁下,不说也罢!”
纪纲道:“如是,纪某人不敢相强,阁下在朝廷任何高职?”
严慕飞道:“我本武林布衣,读书学剑两无所成,最后落得乡隅种菜度日,蒙上位圣恩,奉圣旨,领诏命。”
纪纲道:“原来阁下是朝廷聘来的!”
严慕飞道:“不错!”
纪纲道:“像阁下这种人,武林中算得上少有。”
严慕飞道:“不差,当世之中,也只有一个我!”
纪纲双目一睁,道:“我的意思是说阁下……”
严慕飞道:“指挥使不必解释,我懂!”
纪纲威态一敛,道:“我即该想到阁下不是糊涂人。”
一顿接道:“阁下的来意是什么,还请见告。”
严慕飞笑了笑道:“指挥使何必多此一问?”
纪纲一点头道:“不错,纪某人这一问问得多余。我请教,阁下可有商量的余地?”
严慕飞道:“我个人有,但我奉圣旨,领圣命,又接了一笔重礼,却身不由主,无法专擅。要不然我就不敢闯九老这一阵了。”
纪纲道:“说的是,那么纪某人跟阁下谈个条件!”
严慕飞道:“指挥使请说,能答应的我无不点头。”
纪纲道:“倘若阁下能胜了纪某人,纪某人也立即自缚双手,跟阁下下山,任朝廷判处叛逆之罪。”
严慕飞道:“我还要太孙。”
纪纲道:“倘纪某人连自己都保不住,自然说不上再保太孙!”
严慕飞道:“那就好。”
纪纲道:“万一纪某人承让呢?”
严慕飞道:“我说句话指挥使别在意,也别动肝火,我以为指挥使没有这个机会!”
纪绢浓眉一掀,道:“所以我说万一!”
严慕飞道:“那么,指挥使打算怎么办?”
纪纲道:“好在武当没有什么损失,我不难为阁下,请阁下往上报,立即撤出武当势力范围之内!”
严慕飞道:“使得,另外还要留下些东西……”
纪纲道:“什么东西?”
严慕飞一抬手!
“我这一双手!”
纪纲道:“行,你我一言为定,你动手吧!”
严慕飞道:“指挥使,我没有先向人动手的习惯,非我骄狂,实在是我从来没有先向人动过手!”
纪纲一点头,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动手。”
话落,大步逼向严慕飞,犹隔五尺,当胸便是一拳。
这一拳看似平庸,其实它出自当世第二好手,又怎会平庸?
严慕飞不敢怠慢,一定神,挺掌封了上去。
拳掌相接,砰然一掌,严慕飞身形未动,纪纲魁伟身躯却晃了一晃。他脸色一变,凝目说道:“阁下究竟是当世中的哪一位?”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指挥使,请容我领教当世第二好手的绝学后再说!”
纪纲猛一点头,道:“也罢!”探掌攻了上去。
严慕飞身形未动,翻腕便扣腕臂。
纪纲虎腕一沉,出指点向严慕飞掌心。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指挥使是能躲过我这一抓的第一人!”
手臂往上一撩,沉腕劈了下去。
“彼此。”纪纲道:“阁下也是能躲过我这一指的第一人。”
他来个硬碰硬,抖腕迎了上去。
掌沿跟铁腕相碰,严慕飞手臂只一震,纪纲一只手臂却一下沉了下去。
在场都是明眼人,尤其九老,更是大行家,谁都看得出,纪纲比这位犹不知是谁的人在内力上是略逊了一筹。
因之,每个人的心都住下一沉。
纪纲脸上变了色,大喝一声,闪电般攻出八掌。
严慕飞气定神闲,转眼简化解了他这八掌。
如今,两个人脚下并未移动分毫,却已然过了十几招,大体上来说,仍未能分高下定胜负。
纪纲火了,双目一睁,虬髯暴抖,冷哼一声闪身扑了上去。
这一来,不只是手上动了,只见人影交错,捷如闪电,罡风劲气四起,逼得旁边的“九老”也不得不连连后迟。
这一场拼斗惊心动魄,泣鬼惊神,能使风云色变,能使草木含悲。本来嘛,一个当世第一,一个当世之二,两大顶尖高手的拼斗,那还不震惊宇寰!
这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前所未有的龙争虎斗,看得场外的三清高手个个屏息凝气,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道拼斗之激烈百年罕见,却不知他们看见了别人想看而难看见的,饱了一大眼福。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转眼间已是九十多招过去,仍然是势均力敌,秋色平分,难判高下。
九十九招过去了,在第一百招上,纪纲一声霹雳大喝,冲天拔起,日光下魁伟身形直上半空。
众道刚一声惊呼,他忽地一折而下,身影盘旋下降,凌空下击,在这一刻,飞走的砂石突然静止,风也像凝落了一般。
严慕飞神情一肃,道:“指挥使这‘小天罗’绝学我消受不起,请留神肋下!”
单臂凝功,飞起一指点了上去,只听“噗!”、“噗!”
两声轻响,纪纲骇然失声:“云天指!”
魁伟身形斜射而下,落地后,他双目凝注,神色极其凝重,身形微抖,须发颤动,一言不发。
这时候,场外诸道驻然惊呼,“九老”颓然而叹,他们一个个看得清楚,纪纲肋下每边有一个破洞。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指挥使奈何……”
纪纲神色一黯,把手往身后一背,道:“阁下不必多说了,技不如人,夫复何言!阅下功夫盖世,技比天人,纪纲认输就是。没想到朝廷有此高人,看来是天败太孙,恨只恨纪纲……”
严慕飞截口说道:“指挥使真愿跟我下山?”
纪纲双目暴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山似鼎,纵然斧钺加身,头断血流,岂有背诺食言之理?阁下尽管处置。”
严慕飞道:“然则指挥使的赤胆忠心,岂不付诸东流了?”
纪纲道:“天意如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严慕飞道:“那么指挥使那几句话岂不也白留了?”
纪纲神情一震,道:“哪几句话儿?”
严慕飞道:“‘公子故宅,赐号相国,佛门藏龙,梵刹卧虎’,‘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还有最后那些数字。”
纪纲惊声说道:“阁下怎么知道?”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指挥使,我说段往事:在南京,我借‘穷家帮’之助,找到了一位英雄,他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美号‘铁胆神眼快刀手’。”
纪纲道:“是他……他告诉阁下的?”
“不错!”严慕飞道:“是他告诉我指挥使在太祖陵寝留有……”
纪纲道:“他……他怎会告诉你?”
严慕飞道:“我不是说了么,借‘穷家帮’之助。‘穷家帮’的南京分舵‘霹雳火’雷分舵主跟他交情莫逆,他当然肯告诉我。”
纪纲道:“‘穷家帮’又怎肯助你?”
严慕飞道:“因为我跟‘穷家帮’帮主及‘五老’都很熟,而且我怀有‘穷家帮’权威无上,一如帮主亲临的信符!”
纪纲脸色大变,道:“阁下究竟是谁?”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严慕飞,号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
人名树影,原来是当世第一好手到了。
这一句,立即震住了武当众道。
纪纲神情猛震,失声说道:“是您,会是您……”抢上两步,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
“卑职纪纲叩见王爷……”
话刚说完,他身躯狂颤,突然大放悲声。
是悲,是喜,还有多年来的委屈,一腔忧郁。
严慕飞也自心酸黯然,一叹说道:“你起来,你起来!”
纪纲爬了起来,犹自伤心不已。
严慕飞道:“阁下,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别在人家这三清圣地哭!”
纪纲忙收泪住声,举袖抹泪,强笑说道:“王爷,您见笑了。”
严慕飞道:“性情中人谁能免?阁下,早在当年,太祖巳还我布衣。”
纪纲道:“但在纪纲心目中,您永远是‘王爷’。当年事别人不知道,纪纲知道。纪纲敬佩的也只有您。只是,王爷,您让幼主跟纪纲等得好苦。”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幼主现在何处?”
纪纲道:“本来住在灵宫殿再上的太子堂的,团为这几天……武当掌教已恭请幼主移住金顶,由‘九老’亲自陪伴了!”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九老’,我该先向你们道个歉!”
他转向了“九老”,“九老”联袂急步走了过来,进前稽首。那矮胖老全真道:“一崖等不知是严大侠侠驾莅临,冒犯之处,尚请见谅!”
严慕飞忙还一礼,道:“一老要这么说,就让我不安了。是我大胆放肆,也为激出纪纲,失礼之处,尚请贵派海涵!”
“九老”忙谦逊不迭,那边“七剑”与“三十六天罡”,如今心里只觉得骄傲,却认为输得荣幸,输得光采。
谈话中,矮胖老全真命他那位瘦小的九师弟速速通报掌教,就说严大侠莅临武当。
严慕飞不便阻拦,却忙道:“既登武当,我理应先拜见掌教!”
转眼之间,上清宫内云板响动,没多久,一位仙风道骨,长眉凤目,长髯过胸的老年全真急步走出。他身后是八位护法,再后是各宫、各殿、各观的主持,一行近百人。
严慕飞忙迎了上去,一番敬礼,一番客套之后,严慕飞向这位武当掌教护卫太孙之盛情敬致谢忱。
最后,他请这位武当掌教万不可跟官家发生正面冲突。在他,是为武当跟太孙着想,怕官家恼羞成怒,来个大举攻出,武当尽管高手数百,也绝不是那兵马数万的官家之敌。
武当掌教虽不惜派毁人亡,但他不敢不听这位功在朝廷,名重武林,当世第一人的严慕飞之劝。
谈了没多久,严慕飞没往上清宫里去,就辞别武当掌教,由纪纲陪着上了金顶,晋见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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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朝君子散谈心
武当金顶犹峨嵋之万佛顶,为武当之圣地,派中弟子无掌教令谕是不许乱攀登的。
金顶之上有赤铜所铸神殿三座,内设祖师像。因铜殿发光,其色金黄,故曰金顶。
另外还有十二莲台,台与台之间以雕栏相连,雕刻均极精美。
从上清宫往金顶去,有一大段山路要走,须经过头天门、二天门,三天门。
山路虽然崎岖,但在这当世第一、第二两位好手的脚下,那无殊康庄大道。
行走间,严慕飞谈谈笑笑,纪纲则始终很恭谨。
谈话中,他问道:“王爷这一路辛苦了!”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比起你来,那微不足道。当初难得你保着太孙逃出重围,而后更难得你任劳任怨,受苦受难,保着太孙东躲西藏。多亏了你,要不然……”
纪纲道:“王爷,纪纲受太祖厚恩,虽脑浆涂地不足为报!”
严慕飞道:“话不是这么说,当年受太祖厚恩的又何止你一人?一旦朱棣篡主,人人不敢发一言,唯恐祸延己身,有的甚至屈膝做了贰臣……”
纪纲叹道:“也难怪,王爷,有的人认为反正是朱家的人,辅谁不是一样?”
严慕飞道:“那是他们认识不清!”
纪纲沉默了一下,转了话锋,道:“王爷这次上武当,恐怕跟他们少不了一番拼斗?”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你料错了,他们没人敢拦我,因为我的身份是钦差大臣。”
纪纲一怔道:“怎么,您是……”
严慕飞微微一笑,递出那面金牌,说道:“你看看这个!”
纪纲接过金牌,脸色一转道:“王爷,您何来这永乐……”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解缙奉密旨到宛平长沟峪去找我,重礼聘我为他们找寻太孙,被我一口回绝。他走了之后,吴伯宗来了。吴伯宗怀有太祖遗诏,太祖早知朱棣必反,在遗沼中嘱我取而代之,我不愿意这么做!”
纪纲道 “您假如有这意思,当初这天下就不是朱家的!”
严慕飞笑了笑道:“你很知我,最后我答应吴伯宗出来找寻太孙。这也跟当年我答应太祖一样,我要尽全力保他返朝,拥他登基。吴伯宗走后,我去到宛平县找到了解缙。当即接了旨,收了那笔重礼。”
纪纲笑道:“卑职明白了,这样行事更方便,而且还可以有一笔大收获。”
严慕飞笑道:“你是个明白人,所以我如今的身份是钦差大臣,凭这面金牌,到处去得,谁也不敢留难我!”
纪纲道:“您行事是高明,由来令人佩服!”
严慕飞笑道:“敢情你也捧起我来了!”
纪纲道:“您明鉴,卑职说的是心里的话。”
严慕飞笑了笑,道:“不谈这些了,你可知道山下都来了谁么?”
纪纲道:“卑职听说了,燕贼的女儿还有陆谳!”
严慕飞淡淡说道:“陆谳这个人你知道么?”
纪纲浓眉双扬,道:“软骨头的贼,卑职怎会不知道!”
严慕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