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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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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飞天……

  烈明镜闭上眼睛,右脸的刀疤隐隐闪光,他心中被汹涌的旧事翻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顷刻间苍老了很多。

  如歌看到爹的神情,不由一惊,急忙扶住他:

  “爹?……”

  她说错话了。从小,战叔叔的死就是一个忌讳,在爹面前是决不允许被提起的。

  烈明镜渐渐平静下来,他望住如歌,目中的神色异常慈祥:

  “飞天是我的好兄弟,但战枫性情太过残忍冷酷……歌儿,你虽然没有经验,却果断坚忍。这次回庄,你的性子比以前也沉静了许多,功力也似大有进境……”

  她静静听着,红衣映着青色的竹林,在午后的风中轻扬。

  她眼眸深幽。

  一股摄人的美丽,流淌着,自她眼底悄悄绽放。这种美丽,是不自觉的,也就更加惊心动魄……

  烈明镜骤然吃惊!

  这个如歌,仿佛不再是离庄前的如歌!

  稚气和青涩自她身上剥离了,她恍若浴火后的凤凰,璀璨的光辉一点点绽放!

  她的模样……

  烈明镜颤声道:“你的封印……”

  “封印?”如歌不解,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什么封印?”

  封印……

  怕是已经被解开了吧……

  那个白衣如灿阳般耀眼的男子……

  烈明镜回石桌坐下,端起茶盏,茶已经凉了。如歌想再斟些热的,他摆摆手,将凉茶饮下。

  “烈火山庄的主人只能是你。”

  烈明镜的声音不容置疑。

  “可是……”

  如歌依然觉得不妥。

  烈明镜白眉一振:“歌儿,爹不会现在就让你接手山庄,慢慢地,你就可以学会如何处理江湖中的事务,江湖各门派也会开始接受你。”

  他大笑道:“爹会帮你!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喜欢……”

  如歌努力想劝爹打消这个念头。

  “就这样决定了!”烈明镜大手一挥,打断她,“后天你就离开烈火山庄!”

  什么?爹竟然赶她走?

  如歌怔住:“爹!我刚回来没有十天。”

  烈明镜沉声道:“最近宫中似乎有些乱,玉儿应该早些回去。你同他一起回去吧。”

  如歌又怔住。

  烈明镜凝注她,忽然笑得慈祥,慈祥得象天底下所有关心儿女的父亲:“玉儿从小就喜欢你。”

  如歌骤然两颊飞红,喃声道:“爹……”

  “玉儿身有残疾,爹原本不想你同他在一起。只是,枫儿已然娶亲,性情亦大变……”烈明镜叹道,“玉儿也是很不错的孩子。”

  爹居然同她谈这种事情……

  如歌哭笑不得。

  天色渐渐晚了。

  父女两个在竹林中谈笑。

  如歌说些离庄后的趣事,笑得很开心……

  烈明镜听着,不时地大笑……

  他的女儿长大了,将来有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承受。只希望,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可以让她永远这样开心地笑着。

  不知道还可以保护她多久。

  十九年了……

  战枫十九岁了……

  那个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石桌上的茶已凉透。

  夕阳照进竹林,光线染着晕红。

  如歌要离开了。

  烈明镜却说出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战枫危害到你,就杀了他。”

  这句话,语气十分平静。

  如歌惊骇,她向爹望去,然而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所以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烈火山庄了。”

  如歌抱着膝盖,皱着脸道。

  当她来到玉院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出一股紧张的气息。

  玄璜与赤璋正在神情严肃地同玉自寒说些什么。玉自寒静静“听”着,从他淡定的面容中,看不出一点波动的痕迹。

  见到他们在忙,她原本不想打扰,准备待会儿再过来,玉自寒却已然看到了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

  玉自寒的笑容仿若灵玉的温华,柔和地自唇角晕染到眼底,青色的衣衫仿佛也温柔了起来。

  他微笑着。

  玄璜与赤璋退下。

  如歌将他推出来,慢慢走在山庄里。

  天空浩蓝高远,一丝丝风烟一般飘着的云,鲜艳的枫林好似在天际燃烧,远处一些树的叶子金黄灿灿。

  如歌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

  于是,她的神情有些沮丧。

  玉自寒宁静地坐在木轮椅中,凝望苦着脸的她,修长的手指拂弄她皱紧的眉头,道:

  “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离开这么久,又要再离开,她想必是很不舍得的。

  “是啊。”她叹道,“好久没有见爹了,总觉得爹似乎老了一些……看着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一直被爹那样宠爱着,却从来没有为爹做过什么……”

  她的神情更加沮丧起来。

  玉自寒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瞅了她良久,然后,低声道:

  “我会去同师父说,你不用陪我。”

  如歌眨眨眼睛。

  忽然,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闷声道:“原来,师兄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呀。”

  玉自寒轻轻笑了,将她抱进自己的怀中。

  她赌气地从他臂弯挣脱,气鼓鼓瞪视道:“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陪着你!你是不是嫌我没有用,所以干脆把我丢在山庄好了!”

  玉自寒笑着。

  那笑容好看得令她的心像在春水里一般。

  “歌儿……”

  他的声音略带些鼻音,因为鲜少说话的缘故,声调也有些奇异,可是,却惊人地好听。

  如歌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不由得笑了。但是她不想道歉,在他身边,她可以任性不讲道理,可以耍赖得像个孩子。

  她像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头撒娇:

  “师兄,你不要回王府了好不好?就留在这里,跟歌儿和爹在一起。”

  玉自寒望着她,眼底一片歉疚:“对不起。”他身上有太多无法放开的责任。如果能够选择,他希望可以永远地守在她身边。

  她皱皱鼻子,笑得不好意思:“好啦,我知道师兄也是不得已的。最近朝中似乎真的有些乱,你能陪我回来这一趟,我已经很开心了!”

  玉自寒淡笑道:“你不用陪我,留在这里吧。”宫廷太过复杂和阴暗,那无休止的争斗,不适合她。

  如歌摇摇头:

  “不,我不放心。”

  玉自寒微怔。

  如歌笑得温柔:“我知道师兄很厉害,很有本领,可是不在你身边,我就是会不放心。爹也是担心你吧,所以让我陪着你。”

  她握住他的手,笑着摇一摇:

  “说起来,也都怨你啊!还是我的师兄呢,为什么总让人担心?会担心你是不是太劳累,是不是太伤神,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只有在你身边看着你,才不会一直揪着心。”

  她的眼睛清澈如水。

  她眼中含笑。

  她握着他的手,温暖传过来,一点点暖热着他的身子。

  轮椅中的玉自寒,青衣如玉。

  风,吹过他和她紧握的手。

  那一刻,他忘却了语言。

  她笑颜盈盈,嘴唇嫩嫩地轻红润泽。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个早晨……

  他吻着她……

  她有些慌乱……

  如歌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她跳起来,慌乱道:“哎呀,我还有些事情,要马上走了,我先送你回去!”她手忙脚乱地推起轮椅,向玉院走去。

  路旁的枫林艳红似火。

  她的面颊红如枫叶。

  为什么……她会忽然想到那一个清晨……他吻着她……那个吻……青涩而紧张……

  她心跳如鼓,不敢看他,眼睛无意地向枫林望去——

  陡然一惊!

  枫林中有人!

  漫天红枫。

  红枫深处——

  一袭艳红得刺眼的红裳,仿佛盛夏的烈阳,撼得人透不过气!

  妖异的鲜红!

  那鲜红,既有最灿烂的明亮,又有最颓废的黑暗。

  一只精美的黄金酒杯。

  在苍白的指尖闪亮。

  那红衣人长发散肩,赤足而立,肌肤苍白得仿佛他一直被囚禁在地狱中。

  眉间一颗殷红的朱砂。

  透出邪魅的味道。

  红衣人仰天长笑,皓蓝的天空,血红的枫叶急坠飘舞!

  红枫绝美的舞蹈中。

  红衣人的纵情长笑却是寂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实在太诡异了!

  如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待她再望去——

  枫林中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满地翻卷的枫叶。

  “奇怪!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如歌诧异极了!

  难道她大白天在发梦?枫林中怎会有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那红衣人的感觉如此强烈!

  没有听到玉自寒的回答。

  她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玉自寒是背对她的,自然“听”不到她的说话。

  可能这几天她确实累了吧。

  或许,真的是她的幻觉。

  ******

  当莹衣醒过来时,已经是这晚的深夜了。

  床边生着一盆火,炭火烧得微红,屋里很暖和。莹衣躺在床上,面孔煞白,额头满是虚汗,枕头被浸得湿透。她颤巍巍睁开眼睛,略怔一怔,突然紧紧捂住她的腹部,失声惊道:

  “孩子……”

  “孩子没有了。”

  那把匕首刺入了莹衣的腹部,血流如注,任大夫们尽力施救,也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莹衣僵住!

  忽然间狂涌出的虚汗使她前胸后背冰凉一片。

  过了良久,她慢慢抬起头,眼中渗出恨意:

  “为什么不让我死!”

  如歌望着苍白如鬼的莹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侧过头,用铜勾拨一拨火盆中的炭火,轻声道: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死,我不会拦着你。”

  莹衣怒瞪她。

  然后,慢慢地,眼泪自她两颊滑落……

  她哭了,哭得没有一点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歌问道。

  莹衣不应该是如此愚蠢的女子。在婚礼上行刺刀冽香,即使成功了,也会搭掉她的性命;那样大闹婚宴,她难道真的以为可以改变战枫的决定吗?在烈火山庄这两年,莹衣不会对战枫一点了解也没有。

  莹衣仿佛没有听见。

  泪水淌满她苍白的面颊,嘴唇微微发抖。腹部的伤口依然尖锐的痛着,好像会永远停留在战枫将匕首刺入她腹中那一刻。

  战枫的眼神冰冷残酷,在他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她的影子……

  如歌将绢帕放到莹衣手中。

  “明天我就要离开山庄,你的事情需要今晚解决。”

  莹衣缓缓抬眼看她,眼中一片漠然。

  “我可以让你走,”如歌声音低静,“只要你告诉我破坏婚宴的真正原因。”

  “原因?……”莹衣笑容苦涩,“因为我恨他。”她的眼中满是痛苦,“我不要他那样轻松地就丢弃掉我。”

  如歌揉一揉眉心:“难道在婚宴上闹一场就可以报复到他吗?而且还牺牲掉了腹中的孩子。莹衣,你决不会是如此蠢笨的一个人……或者你的目的并不在于战枫,而是为了让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在天下群豪面前蒙羞。”

  莹衣怔住。

  如歌静静道:

  “你五岁时被父母卖入烟红楼,十一岁开始接客,经常被老鸨龟公鞭打取乐,曾经有四次险些死掉。可是十五岁时,你忽然习得了一身武功,烟红楼的产业也突然转到了你的名下,欺负过你的老鸨龟公们一夜间全部‘自尽’而亡。”

  黑漆漆的夜色透过单薄的窗纸沁进来。

  锃亮的铜盆中,炭火烧得旺红,噼噼啪啪地轻响。

  床榻上水红的锦缎软被,映得莹衣的面孔分外苍白,黑幽幽的两只大眼睛空洞而无神:“你……”

  “这是我命青火堂搜得的资料。”如歌淡笑,“可以告诉我,在你十五岁时忽然现身烟红楼的那个黑纱女子是谁吗?”

  莹衣的嘴唇猛然煞白。

  如歌用铜勾拨拨火盆中的炭火,热气熏红了她晶莹的面容:“她的名字是否叫做暗夜绝?”她抬眼,瞅着莹衣道,“你到烈火山庄,恐怕也是精心安排下的。”

  莹衣闭上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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