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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妈抬目对小频道:“出了山庄,向南直行,夜里找家大店休息。”说着转向明旭王子道:“殿下沿途细赏风景,如有吩咐.老身就在身后。”
小频应了一声,接过缰绳,娇喝一声,马鞭飞扬,白绫香车辘辘绝尘奔驰南下。
这时已是深秋时节,一路秋山红叶,老圃黄花,小频不停地挥鞭趋策,显得意气飞扬之极。
明旭王子一直闷坐不言,脸色冷漠,似有无限的委屈积在心胸。
走了一段很长的路,都是丛林荒野的山区,除了偶尔遇上几个樵夫猎户之外,几乎人烟绝迹。
看看红日已西偏,暮色渐渐低垂,雁声划破长空,成群结队,投向远林遥岭栖宿。
小频心中着急道:“今晚不出山区,只怕要露宿了。”
蓦然树林里传出一阵语音道:“要出山区还有百里之遥,再过十八里有一座寺庙可供栖息。”
语声中,一道人影飞上车顶,毫不客气地挤在小频身边坐下。
那人不知是怕冷冽的寒风袭袭,或是怕被人识出庐山真面目,身上穿的是玄色儒衫,他儒帽压到眉尖,仅露一只炯炯有神的目光。
小频柳眉一皱,道:“你这人怎么搞的,随随便便就上我们的车子?”
那人笑道:“区区赶了一程很辛苦的路,借你们的车子歇息片刻,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明旭王子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冷冷接道:“哼,你也不看看这马车,岂是随便可坐得?”
言下之意,是叫那人立即下车。
玄衣人果然游目看着白绫香车,车屏都是用上等檀木障遮,屏面雕龙刻凤,栩栩如生,四周盖着雪白绫罗,连车辕的障泥,都是用乳白色的宫锦,那两匹白马甚是神骏,金勒银缰,名贵无比,如非帝王之家,亦必是富甲天下的豪人才坐得起,他又瞄了明旭王子一眼,才淡淡一笑,道:“阁下衣着仪表,均异流俗,不过说话的口气,却同你坐在此地当车夫的身份很恰当。”
明旭王子脸色微变,他坐在车前当车夫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听那人挖苦,立时气往上冲,转身怒叱道:“该死的奴才,下去!”右手掌背,猛然向那人拂去。
小频隔在二人之间,玄衣人突然身形微侧,闪到小频身后,左手掌心向上,一式“倒卷珠帘”,五指巡扣王子“腕脉穴”口中同时笑道:“阁下斯文其表,真不懂待客之道。”
明旭王子冷哂道:“我知道应这样招待你。”
那人五指已扣到王子手上,陡觉一股潜力逼出,震得手臂发麻,身体顿时稳不住,向车下翻落。
玄衣人翻落之际,儒帽上扬,小频清晰地看到他的容貌,突然芳心一动,只见他眉目如画,唇如涂丹,长得俊逸无伦,那股潇洒英气,比明旭王子犹胜三分,直可与附马爷比拟,而毫不逊色。
她忽然情不自禁嘤叫一声,伸手去拉他衣袖。
玄衣人借着一缓之力,猛然又挺身跃上马车,俊逸地笑道:“区区刚才一时大意失手,蒙小哥相助,在此谢过。”拱手一揖。
他笑容甚是潇洒迷人,小频芳心一阵跳动,脸上浮起一层红云。
明旭王子看清那人容貌,心中亦是一怔,冷笑道:“你自称一时大意失手,现在不妨留心,再接我一招试一试。”
玄衣人剑眉一扬笑道:“区区坐你们车子,再同你打架,实在说不过去,不试也罢。”
车厢里传出一阵语音道。
“小频,外面什么事?”正是尹靖的声音。
小频应道:“没什么事,是有一位客人,想搭我们车子,行吗?”
尹靖道:“过路人饱尝风霜之苦,不妨行个方便,让出一个坐位。”
小频向车厢一拜道:“小的遵命!”
玄衣人微微一笑,向车厢拱手道:“多谢东主雅意。”
明旭王子冷哼一声,赌气地转过头去。
小频红着脸说道:“你坐那边,别挤过来。”
玄衣人却反而挤过来,伏在他耳边细语道:“令东襟怀雅量,不知何方高人,尊姓大名?”
小频笑道:“你想攀交吗?是皇室贵胄,还是少问为妙。”
玄衣人“嗯”了一声,道:“原来是皇亲国戚,那真是冒昧了。”
山林里天黑得特别快,霎时之间夜暮低垂,前路已昏暗得几乎看不清楚。
小频急道:“喂,你说前面有寺庙,怎么还不到?”
玄衣人道:“转过了弯,西面松柏林荫处就是,我先失陪了。”
小频正想问他,那人已跃落车下,身形消失在林中。
转了山坳,西面松柏森森,昏暗异常,小频瞪眼看了半天,丝毫看不出有屋宇灯光。
当下不由眉头一皱,道:“那人准是撒谎,这里哪有房子?”
明旭王子看了一会,微微颔首道:“树林里有房子,只是没有灯光不易察觉。”
小频“哦”了一声,收缰把马车勒停,跃落实地,缓步走入林中,此刻夕阳已完全隐入西山之后,月亮又未升起,因此山林里分外幽暗。
小频运目瞧了一阵,隐约地看出前面有一座庞然寺院,好像一只潜伏着的巨兽一般,寂静得令人生出恐怖之感。
她转身回到车旁,说道:“禀过公主附马,此去离城镇还有百里之遥,前面有一座寺院可供栖息。”
刘老妈走下车厢,来到他身边道:“你怎知此去离城镇还有百里之遥?”
小频道:“是刚才搭我们车子的那人说的。”
刘老妈“哼”了一声,道:“那人来得意外,去得突然,行踪诡谲,居心难测,岂可轻信?”
小频脸上一红,不敢接话。
尹靖掀起垂帘,望了望迷朦的夜色说道:“天黑林暗不宜赶路,今晚不妨到庙里去向大师们借宿一宵。”
刘老妈与小频走至车前,拉着马走入林中,那寺庙虽然伫立在眼前,却是灯火全无。
到了庙前刘老妈眉头一皱,道:“庙中灯烛一根不点,如不是废弃古刹,其中定有文章。”
小频道:“也许寺里大师们都已睡着了。”
“现在时刻还早,假如有和尚清修,正是诵经念佛作夜课时候,除非饭桶和尚,哪会睡得那么早?”
寺门紧紧关着,刘老妈举杖叩了一阵,朗声道:“有人在吗?”
过了好一会,刘老妈正感不耐,突闻里头传出一声轻响。
那声音如从地底深处发出,似是一道很重的铁门开启声,荒林寂寂,因此隐约可听出。
二人不禁好奇地伏在门缝,向里暗窥。
只见从阴森的大殿深处,突然出现一支烛光,好象鬼火似的向前移动,烛光后面显出一道人影。
寺门“呀”然一声开启,一位身穿袈裟的中年和尚,右手撑着一只蜡烛,烛光映在脸上,神色一片冷漠,毫无表情地说道:“施主光临敝寺,有何贵干?”
刘老妈道:“老身等行脚过此,正值天黑,想借宝刹栖息一夜,大师意下如何?”
那和尚抬目看了马车及明旭王子一眼,又冷冷道:“老檀越有几位同行施主要落脚?”
刘老妈道:“大师准备二间禅房,五份素斋,明日离庙时,自有重赏,其余不必多问。”
和尚合什道:“禅房在东厢,素斋贫僧立刻去准备。”言辞行动都很机械,说完话转身欲去。
刘老妈突然又把他叫住道:“大师请暂时留步!”
和尚停步道:“老施主还有何指示?”
“我们的马车须拖进院内,不能抛在外头。”
和尚伸手一指,道:“施主请从左边旁门进入,那里车马可通行。”说完话把手中蜡烛放在神案上,转身径进入殿中。
二人游目四顾,只见殿中打扫得甚是干净,十八罗汉尊像,奉列二旁,形状不一,雕刻得很生动。
以这殿中气派观之,应有不少和尚在此清修才对,但庙中阗无人迹,而且非常幽暗,除了神案上的烛光之外,点烛不燃。
小频有些不安道:“这座庙看来很可疑。”
刘老妈轻叱一声,道:“不中用的丫头,怕什么,把马车拉过来。”率先向左边旁门走去,伸出竹杖把边门推开。
入得旁院,里面稀稀落落,种了几棵菩提树,倒也清雅,马车辘辘直进后院。
这时东厢有二间禅房透出灯光,里面人影闪动显然那和尚正在清扫房间。
明旭王子跳下马车,当先走进一间禅房,正与那和尚照了一个面,彼此都没有招呼一声。
尹靖与公主等歇息在另一禅房,那和尚去不一会儿,端出素菜米饭,小频走出房门外。
把素斋接下,和尚道:“荒林野寺,粗斋淡饭,请施主包涵。”临走时间向房中瞄了一眼。
小频把饭菜桌椅摆好,香玉公主莲步轻移,走到桌旁,举袖向桌面上拂过。
一见桌上菜饭毫无异样,曼声道:“这些素斋可放心饮食。”
尹靖笑道:“公主刚才罗袖拂过桌面,假如食物中下毒,公主罗袖拂过立呈预兆?”
香玉公主“嗯”了一声,尹靖接道:“明旭殿下在隔房,我去请他一道过来用餐。”说着举步走出房门。
隔房禅门轻掩,尹靖举手叩了一下,明旭王子道:“哪位?”
“殿下,是我。”
“哦,是神弓驸马,请进。”
尹靖推门走进房中道:“寺里大师已将素斋送来,请殿下移驾过去,一道用餐。”
明旭王子淡淡一笑,道:“请小频端一份过来,我在这边自用就可。”
尹靖剑眉微皱,心中顿生疑云,明旭王子先是拒绝坐进车厢,现在又不愿同桌进餐,用意令人难解。
因此他心中微生不悦淡然道:“殿下千乘之尊,如不愿与我们同餐,自不便相,我立刻令小频把素斋端过来。”
转身欲去。明旭王子脸上浮起尴尬的笑容急声道:“驸马请留贵步。”
尹靖停身回首道:“殿下有何吩咐?”
明旭王子苦笑道:“玉壶国在东夷六国十三邦首屈一指,我能与驸马公主同行,殊感沾光不浅,我不能与你们共同进退,实有不得已苦衷,驸马万勿见怪。”
尹靖闻言一怔,诧异道:“在下不知殿下另有顾忌,刚才言出无心,请勿介怀。”转身走了二步。
明旭王子跟上一步,道:“驸马不想知道我因何不能与你们共同进退吗?”
尹靖襟胸开朗,不想深究别人隐私,因此微微一笑,道:“殿下如有不便言之处,还是不说为上,在下绝不会怀疑。”
明旭王子叹了一口气,道:“驸马胸怀磊落,令人心折,在下不便与你们共进退实因尊夫人之故。”
尹靖微微一惊,道:“这个,可否请殿下说明一二?”
明旭王子突然将右臂缓缓举起,平伸到胸前,脸上变成一片黄蜡之色,那手臂自肘以下,渐成红色,显然在运一种诡谲的功夫。
尹靖突然心生警戒,只见他手掌已由殷红变成紫黑之色,这分明是一种旁门的歹毒阴功,其火候已非同小可,他一生戒心,太乙玄功自然布满周身,淡淡一笑道:“殿下神功火候已臻化境,只是在下见识浅陋,请教是那一门玄功?”
明旭王子黄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我这旁门左道功夫,难登大雅大堂,驸马可有指正之意?”
尹靖剑眉轩扬,朗笑道:“如此印证琢磨,在下甚愿钦仰殿下神功。”
明旭王子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指尖并微微冒出紫黑色烟雾,冷然道:“我这门武功一生下来就开始由先师‘狂颠尊者’洗炼,迄今已有将近三十载寒暑,东夷六国十三邦,能接下一掌的人屈指可数,相信今后在中原武林道上也不会多见。”
尹靖见他功力火候已然到炉火纯青之境,虽然说得夸口一点,但确是真话,当下颔首道:
“殿下功参造化,自可在中原武林道上放一异彩。”
“我这‘七灵断阴掌’虽然厉害,但却最怕一人!”
“敢问那人是谁?”
明旭王子缓缓吸了一口清气,陡将“七灵断阴功”收回,紫黑色的手掌顿时恢复常态,脸上又显出明朗俊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最惮忌之人,就是令夫人香玉公主。”
尹靖微感意外,淡淡一笑,道:“二公主秉性谦和慈善,纵然武功在殿下之上,也不会对殿下有所不利,何况她也不见得能胜殿下分毫。”
明旭王子朗笑一声,傲然道:“东夷六国十三邦中,似香玉公主的功力,不下五,六人之多,我唯独惮忌令夫人,岂会单纯因武功之故?”
他语气顿了一下,见尹靖满脸迟疑之色,笑道:“十八年前玉壶国发生过一件奇事,轰动东夷各海岛,迄今犹被人目为天下奇闻……”说到此,举步走去,把二扇门扣紧,回身坐落床边,并示意尹靖坐在另一端,低低问道:“驸马与二公主鸾凤和鸣,行周公之礼时,可曾觉得有任何异样?”
尹靖闻言俊脸通红,热气直烘到耳根,尴尬地一笑,说道:“在下与二公主名份虽定,但尚未行过大礼。”
“哦,我一时问得鲁莽,请附马见谅……那么,附马可曾闻出二公主体香有何特殊?”
“二公主具‘天罗香’,兰馨幽馥之气,令人神醉。”
“天地间无奇不有,十八年前玉壶国皇后生了一个女婴,诞生之时浓郁幽香,弥满宫中,当时在宫外聆听皇后生龙育凤佳音的皇上,及诸大臣显宦,都闻到自宫中散发出的一股醉人的香气,君臣深感诧异,后来才知皇后生了一位玉体会发香味的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