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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土老头儿却红着脸搔着头,嘀咕着道:“怎么我又猜错了!”
好一个“又”字,敢情这并不是头一遭儿?
青袍老者也笑了,笑了笑,又指着那另一谜面:“‘捏着胡子问夫婿’,打古书一句(会意)。小安,你再瞧瞧这该是哪一句?”
那锦袍俊汉子摇了头,笑道:“老爷子,这个我不行,要看您的了。”
那青袍老者笑道:“汉学里的玩艺儿可真多,要是不读读他们的书,一辈子也别想猜得这个谜,这一句话是……”
低低地向着锦袍俊汉子说了几句。
那锦袍俊汉子玉面一红,道:“老爷子,您这是……要说您自己说,我不说!”
那青袍老者道:“这是学问,那么大个人了,脸皮儿嫩得还跟个大姑娘似的,少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事,快说去!”
那锦袍俊汉于的脸又一红,只得硬起头皮,抬手一指,扬声说道:“那边第二谜底是,‘妆何生在上’!”
话声方落,只听棚子里有人叫道:“这位爷好学问,猜对了!”
一阵鼓乐齐奏,从棚里传过一包彩品来。
自有那两名中年黑衣汉子代为接过。
猜对是猜对了,那锦袍俊汉子的一张脸却更红了。
那青袍老者睹状刚要笑,陡地脸色一变,目光直逼棚内。
不知何待,那绳子上又挂上一张红纸条,红纸条上写着:“‘日月同出东山’打字一个(会意)。”
这谜面,便是三岁孩童也猜得出来。
那锦袍俊汉子发觉青袍老者脸色有异,一怔,循着青袍老者目注处望去,也不由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脑袋不想要了。”
头一偏,两名中年黑衣汉子顿即如狼似虎,口中叱喝蕾排开众人,直往棚子冲,这一冲,难免有人口出怨言。
那两名黑衣汉子却瞪眼一句:“少说废话,我两个是九门提督府的。”
就这一句,众人不但闭了嘴,白了脸,鸦雀无声,噤若寒蝉,而且自动潮水般地忙让了开去。
两名黑衣汉子冲到棚子里,往当中一站,气势逼人,恶狠狠地喝问道:“刚挂上的那张红纸篛是谁的,说!”
棚子里,有几个穿长袍的汉子,本是一团高兴,睹状闻言,立刻没了笑容,你望我,我望你,没一个说话。
最后还是一个年纪稍长的长袍汉子走了过来,满脸又堆上了笑道:“二位爷是……”
“少废话!”那居左的一名黑衣汉子一摆手,那长袍汉子“哎呀”
一声,蹬,蹬,蹬退出了好几步去,要不是后面的扶得快,他非躺下不可,那居左黑衣汉子接道:“我两个是九门提督府的,那张红纸条是谁的,你说!”
一听是九门提督府来的,棚里的几个汉子也吓白了脸,好半天才有一人心惊胆战,怯怯地走上来,白着脸,颤声说道:“两位爷,是我,我……”
那是个愣兮兮的年轻小伙子。
“是你就行!”两名黑衣汉子不由分说,当胸一把把那年轻小伙子抓了过来,刚转身,只见那青袍老者与锦袍俊汉子带着四名黑衣老者也到了棚子前,忙一躬身,道:“禀福贝子,就是这个大胆的东西!”
那位福贝子一摆手,两名黑衣汉子放了年轻小伙子,躬身退了开去,那年轻小伙子脸色如土,两条腿还直打抖!
那位福贝子望了他一眼,抬手一指,道:“这道谜题是你出的?”
那年轻小伙子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那位福贝子又道:“也是你写的?”
那年轻小伙子又点了点头。
那位福贝于遭:“你可知道这是个什么字?”
那年轻小伙子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是,是个明,明字!”
那位福贝子道:“你知道如今是什么朝代?”
那年轻小伙子如今才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吓得灵魂儿出了窍!
“贝子爷饶……饶命,那,那不是我,是,是一位客,客人叫我写的,他说他,他这个谜好……”
那位福贝子脸色一变.道:“敢情还有人主使,那个人呢?”
那年轻小伙子尚未答话,突然一个冰冷话声起自棚外:“不劳动问,我没有走远,在这儿呢!”
那位福贝子与青袍老者等八人,霍地同时转过身,棚外,眼前,负手站立着一个面目冷峻的白衣汉子。
那位福贝子双眉一挑,回顾年轻小伙子,道:“是他么?”
那年轻小伙子将头连点地道:“是,是,是,贝子爷,正是他……”
话还未说完,那位福贝子已冷然摆手轻喝:“好大胆,京城重地竟如此放肆,拿人!”
四名黑衣老者轰雷般应了一声,闪身便扑,四只铁掌分攫那面目冷峻的白衣汉子双腕双肩。
那白衣汉子晒然一笑,冷然一挥手:“你四个,景山之上吃的苦头还不够么,滚!”
四名黑衣老者闷哼一声,抱腕飞退,闻言更机伶一颤,脸色齐变,没敢进身再扑。
那位福贝子脸色也复一变,怒笑说道:“好俊的身手,好大的胆子!”抬手便待抓出。
青袍老者突然栱臂一拦:“小安,慢着,这就是我对你说的夏梦卿的那个儿子!”
那位福贝勒闻言一震,手上不由一缓。
那青袍老者已然转向了白衣汉子:“又是你,我满怀高兴出来观灯,怎么冤家路窄,偏偏又碰上了你,你这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那白衣汉子自然便是朱汉民,他冷冷说道:“知道就好,别难为无辜百姓,至于为什么跟你过不去,我老实告诉你,你我之间没有一个躺下,便永远没有完!”
那青袍老者也自然就是乾隆,他眉锋一皱,道:“我不想煞风景,扰百姓们的观灯雅兴……”
朱汉民冷冷说道:“那好办,跟我到僻静的地方谈谈去!”
乾隆道:“我不以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朱汉民道:“多的是,你要打算在这里谈也可以,不过你既有高人保驾,难道还怕我杀了你!”
乾隆双眉一挑,道:“那是笑话,哪儿去,带路!”
朱汉民冷笑道:“这才不失为做皇帝的本色!”
转身大步行去,直出天桥。
乾隆拉那位福贝子,道:“走,小安咱们跟他去,看看他能把我这个九五之尊的皇上怎样?”举步跟上。
那位福贝子临行向一名黑衣汉子递了个眼色,那名黑衣汉子会意,身形一闪,消失在人群之中。
朱汉民当先疾行,奔向先农坛后。
先农坛后,本就是一处僻静所在,如今正值正月十五,上元灯节,人们都往热闹处钻,因之,这地方显得更冷清荒凉了。
清冷银辉洒射下,朱汉民停步在先农坛后交地上,背对先农坛,傲然卓立,乾隆与那位福贝子,还有那四名大内侍卫与一名御林军,则站在一丈之外。
乾隆望了望朱汉民,道:“我已经跟你到了这儿,有什么话快说吧!”
朱汉民冷冷一笑,道:“日间景山之上你命大不死,我没想到晚上你还敢微行私出大内观灯,你的胆子的确够大的。”
乾隆毫无惧色,捻着胡子笑道:“我不是说过么,圣天子自有百灵庇护,我怕什么,我要是怕了你们这些人,当年我也不会两次出巡江南了!”
朱汉民道:“当年如今大不同,日间晚间也不一样,日间在那景山之上,是德贝勒与纪大人救你,如今我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乾隆一指那位福贝子,道:“我有一个小安,已胜过百个德容与纪泽!”
朱汉民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胜过百个德贝勒与纪太人?”
乾隆道:“对你,论恩,他比不上半个德容与纪泽,他凭的是武学。”
朱汉民晒然笑道:“我久闻福贝子在内统带近卫御林军,在外指挥天下中坚兵马,是个文武双绝的年少英雄,今夜正好领教一二!”
乾隆道:“那好,他如今就在我身边,你就领教领教吧!”
话声方落,那位福贝子跨步越前,三步后停步驻足,深深地打量了朱汉民两眼,道:“你就是当年那有宇内第一奇才之称的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之子,如今众天下武林第一高手,号称碧血丹心雪衣玉龙的朱汉民?”
朱投民冷然点头:“不错!”
福贝子道:“也是本朝故神力威侯傅小天的儿子?”
朱汉民冷然再点头:“也不错!”
福贝子道:“我听说碧血丹心雪在玉龙当世美男第一,你何不把脸上那面具取下,让我看看是你强还是我强?”
朱汉民冷然笑道:“如今自无不可!”伸争取下了脸上面具。
那张玉面,光风霁月,顿使这位福贝子自惭失色,黯然无光。
福贝子双目之中异采电闪,道:“阁下,你令我自叹不如,也羡煞妒煞……”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轩眉接着:“我刚从后藏剿灭了叛逆喀尔喀回来,听皇上说,你如何如何的了得,你父亲的当年事,我也知道的不少,你要知道,皇上是个爱才的人,你若归顺本朝我保你……”
朱汉民截口说道:“你既知我为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后,你就不必要枉费心机了,徒费口舌地对我说这种话!”
福贝子道:“那不见得,本朝不究既往,夏梦卿之后,强不过鄂王岳飞之后,岳钟琪他都服膺了本朝……”
朱汉民道:“他是他,我是我,鄂王没有他这个后世子孙,希望你别把他跟我扯在一起,相提井论的!”
福贝子道:“你是认为不屑不齿?”
朱汉民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福贝子笑道:“你倒很自命清高……”
朱汉民冷冷说道:“至少我没有弃宗背祖,淡忘仇恨,丧心病狂,寡廉鲜耻地为异族效力,为满虏鹰犬!”
福贝子脸色一变,转向乾隆:“老爷子,看来我这番心意是白费了!”
乾隆脸色颇为难看地强笑说道:“我不是说过么,他比他父亲更顽固,根本没有希望!”
福贝子冷笑说道:“这种叛道轻放不得!”
随即转注朱汉民道:“你很令我失望,也让我在皇上面前下不了台.”
朱汉民道:“那是你自讨没趣!”
福贝子轩了轩眉,道:“敢在我福康安面前这么说话的,你阁下是第一人!”
事实上,的确不差,要说这位福贝子的来历,那不但是极大,面且是极奇,鲜为人知,非从当年说起不可。
这位福贝子,原是乾隆还是宝亲王之时,跟他的舅子傅恒之妻董额氏私通所生,乾隆登基之后,对自己的这点骨血,自是十分宠爱,赐名福康安奇…书…网,又把皇宫的四十个乳媪选了二十个,到傅恒家中去乳育他,又推说皇后喜爱这孩子,每月朔望,必把这孩子抱进宫中见一面。
到了福康安五六岁的时候,乾隆更把他召进宫去,跟着皇子阿哥们一块儿在上书房读书。
甚至,因为福康安的关系,不但傅恒官运亨通,升到文华殿大学士,同时乾隆还下旨把傅恒的三个儿子,一起选做额驸,把三个公主下嫁给他们。
虽然唯有福康安不得尚主,但是乾隆另有恩宠,十二岁便封他为贝子,又把自己的御林军交给他统带。
后来福康安与将军兆惠平了回部大小和卓木之乱,乾隆又封他为安靖伯,那固然是兆惠有意让功,但福康安确也了得,又因为他为乾隆带回了回都美人香妃,乾隆更是私心欢慰,重重赏赐。
继而福康安又讨平台湾的林爽文,乾隆一高兴,提封他为一等“嘉义公”,赐宝石顶,回团龙服,金黄带,紫缰金黄辫珊瑚朝珠,命在台湾郡城及嘉义县,各建嘉义公生祠,画像于紫光阁,并由乾隆自己亲制像赞。
在这时候,福康安忽然死了夫人,京中文武官员都登府吊孝,乾隆也特意莅驾慰问,赏治丧费三万,特派大臣御祭,这种恩典,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了。
后来乾隆又把和硕亲王的格格指配给福康安,那时福康安不过廿六岁,这趟剿平喀尔喀回来,更不得了,不但赏他御用佩橐六枚,又加赏一等轻车都尉,照王公亲军校例,配他仆从六品蓝翎三缺,更赏他三眼花翎,晋封贝子衔,照宗室贝子例,给护卫。
其实,这都难怪,自己的儿子嘛。
朱汉民闻言晒然而笑:“那是指你们满清朝廷,在武林中,那比比皆是!”
福康安冷笑说道:“我要看看你们这些大胆叛逆,狂妄的草莽武林人凭的是什么!”话落,反手往后一招。
一名大内侍卫撩袍探腰,掣出一柄软剑递了过来。
福康安接剑在手,振腕一抖,赫然剑花七朵,剑术最上者,一振腕能同时抖出剑花九朵,这福康安竟能抖出七朵,其在剑上的造诣自不等闲了。
他当即淡然冷喝:“阁下,亮兵刃!”
朱汉民一摊双手,道:“对敌过招,我向来是但凭一双空掌……”
福康安双眉一挑,道:“别自视太高,也别看轻了我!”
朱汉民道:“我说的是实在话,其实,要对我用剑,你是班门弄斧!”
不错,他父亲是玉箫神剑闪电手。
福康安没说话,掉过剑锋,把剑柄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