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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公达白他一眼,说道:“唉,你这个人就是有这点毛病,名士振头,玩世不恭,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也不管是对什么人,总喜欢开开玩笑。”
楚天舒道:“没办法,这叫做江山易改,品性难移。请你老舒包涵包涵。”
申公达道:“你心里一定还有点怀疑,为什么徐大侠只肯告诉我?徐大侠交游满天下,够得上资格和他称兄道弟的也不只我一个人。”
楚天舒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和他的交情不比寻常啊!虽然他的好朋友很多,但那些人和他的交情都比不上你,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申公达眉开眼笑,说道:“不错,徐大侠是把我当作最可靠的朋友才告诉我的。但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却是为了另外两个原因,第一、他这个人最怜才,飞大神龙虽然败在他的手里,武功也是十分难得的了。他为了爱惜飞天神龙的武功,所以只是逼他退出江湖,并没取他性命。但这样处事,要是他说给别人知道,别人一定会怪责他太过宽大的。第二、他为人又最谦虚,故此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为了武林立了这样大的功劳。”
楚天舒道:“如此说来,这位徐大侠可真是十全十美,可佩可敬了。不过,恕我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我对这位徐大侠,可没多大兴趣!”
申公达一愕道:“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楚天舒道:“我对他的新娘子有兴趣!”
申公达怔了一怔道:“你对他的新娘子有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笑道:“你别心邪,我听说新娘于是洛阳城内第一美人,我是凡夫俗子,对美人的兴趣当然比大侠更浓。不过,所谓‘兴趣’,也只是想知道多一点关于美人的事情而已,你莫想歪了。”
申公达笑道:“我是不会心邪的,只怕你想歪了。你不想歪就好。不错,新娘子确是罕见的美人,她姓姜,芳名雪君,名副其实,艳如桃李,凛若冰霜。佳人侠士,她和徐大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天舒道:“这位姜小姐是哪家名媛?”
申公达道:“俗话说,英雄莫问出处,依我看美人也是一样。女孩儿只要长得漂亮,就不难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位姜小姐的身世倒并不怎样辉煌。”
楚天舒道:“她的爹爹是干什么的?”
申公达道:“说起来倒也算得是武林中人。”
楚天舒道:“倒也算得,这是什么意思?”
由公达道:“她的父亲叫姜远庸,在洛阳城内开个小小的武馆,这位姜师傅大概只会几手三脚猫功夫,因此门徒经常也只是小猫三只四只。有人说要不是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恐怕连一个门徒都没有呢!”
楚天舒心头一跳,暗自想道:“那位朋友的消息果然不假,姜远庸原来是躲在洛阳城里装作一个混饭吃的平庸武师。但不知关于他的另一个消息是真是假?”于是连忙说道:“这位姜师傅,我倒很想和他见面,我想你必与他相熟,待会儿他来了,请你替我引见引见。”
申公达笑道:“你要见他,只怕还要待几十年。”
楚天舒道:“为什么?”
申公达道:“你今年还未到三十岁吧,我是盼你长命百岁的。那就要再过七十年才能见着他了。”
楚天舒吃一惊道:“姜远庸死了?几时死的?”惋惜之情,不觉现于辞色。
申公达有点奇怪,说道:“姜远庸虽然有个漂亮的女儿,本人却是个无名小卒。怎的你这样关心他,你认识他的吗?”
楚天舒道:“我知道有这个人、说不上是朋友。”
申公达道:“何以你会知道像他这样的名不见经传之辈?”心想:“若是为了姜雪君有名的原缘,他却是刚刚才知道姜远庸是姜雪君的父亲的。”
楚天舒道:“我也记不清楚是哪位朋友和我提及此人的了。你也知道的,我的朋友和你的朋友并不一样,你结交的都是名人,我结交的十九是无名小卒。”
申公达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又开玩笑!”
楚天舒道:“我说的是正经话呀,我素来不喜欢高攀成名的人物,难道你还不知?这次我本来不想来的,不过徐中岳的请帖由你代送,我不能不买你的面子罢了。”
申公达虽然疑团未释,但想楚天舒即使是早就认识姜远庸,却故意瞒着他,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当下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多谢老弟你给我的这个天大面子了!”
楚天舒道:“不,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替徐中岳送一张请帖与我,我就是想来,也不好意思不请自来呀!”
申公达甚为欢喜,笑道:“刚刚你好像有点后悔此行,怎的马上就口风变了?不过我当然愿意见到主客都能尽欢。”
楚天舒笑道:“那是因为我刚才还未知道新娘子是洛阳第一美人,也未知道她就是姜远庸女儿的缘故。姜远庸是我朋友的朋友,那还不怎么样。洛阳第一美人,可是非同小可,待会儿能够一睹美人颜色,亦已不虚此行了。”其实在他的心目之中:这两件事情的次序刚好要颠倒过来。得见美人还在其次,得听姜远庸的消息才是他认为最大的收获。
原来他虽然是申公达代主家所邀的客人,但因申公达是个“大忙人”,差人把请帖送到他家之后,并非和他一路同行,而是约他到期在洛阳相会,方始带他来徐家的。在到徐家这一段路,申公达少不免又要和各方来的朋友应酬,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他谈起新娘的家事。直到此刻,他自己因为身份够不上在客厅里和成名人物攀谈,而在这园中,楚天舒却可以算得是第一流的宾客,他才有空闲来陪楚天舒闲聊。
申公达笑道:“待会儿你看新人拜堂,可要放庄重点儿,别再说风言风语了。”
楚天舒道:“我称赞新娘子长得美貌,怎能算是风言风语?对啦,你还没有告诉我姜远庸是几时死的呢?”
申公达道:“是去年十月中旬的事。”
楚天舒道:“那不是才三个多月之前的事吗?”
申公达道:“不错,差不多四个月了。”
楚天舒道:“算它四个月吧,新娘子的孝服也还未能除下呀,怎的一一”
申公达笑道:“你们读书人真迂,孝服未除不能成亲,这只是你们读书人的规矩,真正的武林中人可不大讲究这一套的。何况有一事你还未知,你怎能就妄加议论?”
楚天舒道:“我并无非议之意,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你说的这一件事又是什么。”
申公达道:“姜远庸生前曾受过徐大侠许多恩惠,他遗命女儿在他死后就嫁给徐大侠的,徐大侠过了三个月方始迎亲,已经算得是尽了礼了。”
楚天舒道:“姜远庸的年纪不大吧?”
申公达道:“他大约是四十多岁,生前是和徐大侠称兄道弟,平辈论交的。”
楚天舒道:“如此说来,徐大侠不是和世侄女成亲了吗。”
申公达道:“姜远庸为了报答他的恩惠,也想女儿得个依靠,故此不拘俗礼,在临终之前,把女儿的终身托了给他。徐大侠的年纪也不算怎么大。”
楚天舒道:“他成名多年,又是和姜远庸平辈论交的,总也有四十岁了吧。”
申公达道:“没有吧,待我算算……”他要炫耀自己称中州大侠徐中岳的交情,屈指算道:“徐大侠第一次结婚那年刚好是二十岁,三年之后,得了一个女儿,那时他已经开始成名,我和北京虎威镖局的张总镖头来喝满月酒,今年他的女儿十五岁,算来徐大侠现年不过是三十八岁!”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明白的,他却兜着圈子说了一些话。
楚天舒道:“新娘子今年几岁,你知不知道?”
申公达道:“当然知道,去年她十八岁生日,我曾特地备办了一份礼物送给她,今年是十九岁了。”
楚天舒笑道:“新郎三十几岁,新娘十九岁,刚好是相差一半。”
公达皱眉道:“那有什么关系,三十八岁正当壮年,别的有钱人家,还有七十衰翁,娶十八佳人的呢!”
楚天舒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错,徐大侠是洛阳首富,有贝之才与无贝之才兼备,与洛阳第一美人结为夫妇,这正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 ※ ※
园子的另一角,有人对这桩婚事,也在窃窃私议。
这两个人,一个是徐中岳的徒弟郭元宰,一个是洛阳城内另一家武学世家鲍崇义的儿子鲍令晖。
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鲍家本来是洛阳最有名的武学世家,但因鲍崇义不事生产,家道早已中落,晚年日子很不好过。而他年老体衰,在武林中的声音也早已被中州大侠徐中岳掩盖了。二十年前,他的名头虽然也还不及中州大侠徐中岳目前的响亮,但最少可以说得是威震黄河南北,如今则除了老一辈的人物,还有若干人知道他之外,小一辈的,十之八九,只知道洛阳有个中州大侠徐中岳了。
徐中岳很能敬老尊贤,逢年过节总没忘记给鲍家送份厚礼。不过奇怪的是,鲍崇义却似乎是崖岸自高,非但从来不上徐家的门,有时候徐中岳来拜访他,他也叫家人替他挡驾。徐中岳碰上这样的钉子几次之后,也不敢再来他家了。
徐中岳的“续弦之喜”,鲍崇义没有亲来道贺,这是意料中事,他肯让儿子来喝喜酒这已经是令到徐中岳喜出望外了。
但有一个人知道鲍令晖是必定会来的。不是代表他的父亲前来道贺,而是他自己要来,
这个人就是此刻与鲍令晖坐在一起的郭远宰,徐中岳最得意的弟子郭元宰。
他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也曾经试过彼此把对方当作心中的假想“敌人”。
此际,这两个好朋友正在相对苦笑。
“小郭,你为什么不在里面帮你师父招呼客人,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呀!”鲍令晖忽地问道。
“那些人自有别的更够身份的知客招呼,用不着我。而且我知道你必然会来的,我当然应该陪你。”郭元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难道你舍得不见雪君最后一面?”郭元宰笑道。
新娘子姓姜名雪君,郭元宰口中的“雪君”亦即是他的师娘。但他习惯了还是叫她的名字,尤其在和这位好朋友相对的时候,更无须避忌。
中州大侠徐中岳虽然不是王侯,但论财势亦足以比美“王侯”。对鲍令晖来说,姜雪君一嫁入徐家,的确是不能不令他有“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感慨的。虽然事实上姜雪君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萧郎”。
郭元宰说中了他的心事,他除了苦笑,还能再说什么?
苦笑之后,他反唇相讥:“小郭,咱们是好朋友不是?”
“当然是。以往是,今后更是。”郭元宰道。
“那你为什么对好朋友也不说真心话。”
“我几时说了假话骗你。”
“你刚刚说的就是假话!你不是为了陪我才从客厅里溜出来的吧?”
“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鲍令晖笑道:“我说你是在妒忌你的师傅。那些客人正在交口称誉你的师傅这头亲事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听了心里难受,溜出来纵然过后会给师傅责怪你不懂礼貌,但最少目前可以图个耳根清净。”
原来郭元宰也是单恋姜雪君的追求者之一,不过他的师傅不知道罢了。
郭元宰满面通红,哗道:“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鲍令晖笑道:“你敢说你不曾为姜雪君患过相思病么?”
郭元宰在好朋友面前不敢否认,但却说道:“我可没有妒忌我的师傅呀。”
鲍令晖笑道:“你是‘不敢’妒忌,并非没有妒忌!你说真话,姜雪君嫁给你的师傅,你真的心里服气了说老实话,我一向以为她要是不嫁给我,就一定会嫁给你的!”
“这种话以后你对别再说了!”郭元宰苦笑道。
鲍令晖道:“好,我答应你,过了今天就不再说。但今天奇*书*电&子^书不说出是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唉,你这人真是——好,说就说吧,小声点儿。”他们躲在园子一角的花阴深处,鲍令晖四顾无人,小声说道:“小郭,你还没有回答找刚才那一句问话呢!姜雪君什么人都不嫁,却嫁给你的师傅,你真的心里服气?”鲍令晖白己满肚皮不舒服,好像非找一个人和他“共鸣”不可。
“说实在话,雪君嫁给别的人,也许我不服气、嫁给我的师傅更是没话说的。我的师傅是名闻天下的中州大侠,他有什么配不起姜雪君。”郭元宰不知是维护师傅,还是故意要泼鲍令晖一盆冷水,偏偏不与他“共鸣”。
“配得起,配得起之至!可是我就偏不服气!”鲍令晖道。
“你为何不服气?你敢看不起我的师傅?”
“中州大侠徐中岳谁敢看不起?他有财有势,虽然不是我这穷小子可以比拟的。否则姜雪君也不会嫁给年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