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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放下手,收了笑容,正容说道:“有一点请娘娘放心,就是我绝不会跟杨不败同流合污,这次是逼不得已,才来打扰娘娘。”以手抚胸,又道:“我这里有心腹话要同娘娘说,娘娘能不能念着当年一起跟着谢斋主同窗读书的交情,借一步秘谈?”
王思灵慧注视武媚,隔了会儿,方点头说道:“念你曾跟先师有缘,也好。”纵身跃下,一个身子似片纸,轻飘飘到了武媚身边,彼此拉了手儿,竟象对姐妹似的,一同走进厅屋。
我觉着不妥,拔了宝剑,跟着想进,被王思灵慧瞪了一眼,只好停步,迟疑之间,武媚回首一笑,“阿聪,不要紧的,你先到旁厅吃些东西吧,饿坏了不好。”说着话,俞玄机从阴影中现身出来,抓了我衣袖,轻声说道:“你过来。”扯着我进了左厢房。
进屋之后,看到桌上的饮食,闻着香味,我肚子顿感空得慌。一时也顾不得阿武在那边如何,坐下来操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一头吃一头想:有俞玄机在,王思灵慧不会怎么样吧?这样想着,嘴巴塞满食物,向着俞玄机说道:“俞院长……?”含糊不清,连我也不知自己说的是啥。
俞玄机笑了,抬手拍了拍我背,道:“吃完了再说,小心噎着。”
我嗯了嗯,努力吞咽,一边竖起耳朵,听隔壁声响,万一不对,也好抢先援手。却听见阿武跟王思灵慧不知说了什么,二人都笑得甚欢,大惑不解,忽又听武媚跪拜谢恩:“娘娘恩泽,媚娘必终身不忘。”心下不由一沉,顶上如响了个滚雷,停住筷子不吃,忽然思虑清晰:杨不败为什么要带武媚进宫,还不是想再做后宫嫔妃,受皇帝宠幸!王思灵慧会在此处撞上神山千代,这中间要是没有杨法师的关联,杀了我也不信。说不定弥月天药师与白骨夫人暗地里另有利益结合,因此上才会一起闯宫。而事情的败露,恐怕就是杨不败在暗处使手脚,出卖给了王皇后。说到底,什么魔教,什么莲花宝典,又怎及得上女儿终身大事的重要,可笑我还喜欢得什么似的,原来到底是场空!
俞玄机见我停食,神色不好,问道:“怎么,噎着了?”
我放下筷子,握紧了双拳,说道:“俞院长,你我这一路拼命,全是白费了。要早知这样,又何必阻碍杨不败,早该让她母子团圆,欢欢喜喜送进皇宫就是。”
俞玄机摇了摇头,“公子这话不对,无论怎样,杨不败都不是阿武的同路人。”
“有什么二样?”我冷若冰霜,说:“目的相同,尽想着荣华富贵,权倾天下,却搅得江湖一锅乱,枉送了多少性命!”
俞玄机道:“一开始,就没说过不入宫,你又不是不知道。另外,你要分清一点,虽然目的相同,但杨不败是为魔教,是想让女儿做阿修罗圣女,阿武却不是。利益不同,才有起始的争夺,后来的事,是因摆不脱才利用的机会,但凡能够另有选择,谁会想跟魔教扯上关系。”
我心里乱糟糟的,阿武利用了她母亲!这么说来,她是不是也利用了我?将我的感情当作了逢场作戏!可恨!可恼!怒气慢慢升起中,隔壁已结束了秘谈,俩人看来已达成某种协议,阿武伴着王思灵慧一起出来,恭送了大唐皇后起驾回宫。随即,阿武的脚步轻响,走向了我这间屋子。
俞玄机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我僵硬的后背,“好好的,别跟阿武闹。”拉开门让武媚进来,她却轻掩门扉,转身出去了。留下了我跟武媚,作一对儿默不作声。
白雪少年/朦胧剑客 45。孔雀东南飞。醉生(3%)
良久,阿武跟我都没有说话。屋内悄悄的,而这种无声是令人窒息的,从屋子四周挤压着我,让我闷热,烦躁。为了不至于发狂,我重新拿起了筷子,夹起食物往嘴巴里拼命塞。可是,为什么刚才那么津津有味的饭菜,到这时忽然全没了滋味,如同嚼蜡。
阿武在边上瞧不下去,说道:“慢点吃吧,小心噎着。”她也来学俞玄机!但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全然二样,根本没有觉得是种关怀,反而让我怒火上升,“啪”的扔了筷子,将口中没法吞咽的饮食吐掉,说道:“噎死也不关你事,要你来说!”
武媚沉静着脸,“生气了?”
“为什么?”我心如刀割,问道:“你明明知道,还瞒着和我好,打一开始你就决定的了。”
武媚低了头,走过来慢慢坐在我身旁,说:“阿聪,对不起。”
“道歉就可以了么?”我冷笑一声,“这一份感情,就这样可以结束了么?你真的这样心安理得?”
武媚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这样的结束是为了一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我怀疑地重复着,“这么说来,你是真的爱着李治,不是我。所以要跟你的以往,你不想要的过去一刀二断。”
阿武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心,这个新的,不是指我,是指你。”
“我?”
“是的,你。说对不起,是为做决定的是我而不是你,所以要道歉。我没有让你做决定,对不起。”
我伸手抓着她肩,红了眼睛,问道:“决定?你做了什么决定,能让我开始什么新的事情?对我来说,失掉了你,才是失掉了以后的快活!我还能前进么?能么?”
武媚皱了皱眉,“轻点,你如今的功夫,可不是昔日了。”
我松开了手,转念一想,说道:“莲花宝典是你求杨不败教我的,是不?”
武媚点了点头,“你不是想成为天下第一么?所以但凡能够帮你的,我都会做的。”她说着站起来,踱到窗边,仰望星空,又道:“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然后你就可以不必带着我亡命天涯,餐风宿露。”
我大声说道:“如果失去你才能成天下第一,我宁愿不要!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过得苦,凭我剑院……”
“剑院又怎样?比得过皇帝么?”武媚打断了我,厉声说:“如果你真的带着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追着,跟杨不败有什么二样!难道你想要这样的下场?”
我握紧拳头,说道:“我不怕!”
武媚看着我,缓和了面容,微微笑了,“傻孩子,不怕了就行么?如果人世上有这么简简单单,说上句不怕,就可以幸福,那么我会说上千百遍。你看,阿聪,我真的好喜欢你。因为你总是这么有勇气,勇气的天真,纯洁,我会一直记得这样的一个你。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天,你就会变了。”
“我,我不会变。到死我都记得,我要你!所以,跟我在一起,你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抛弃这份爱,抛弃了它,才是痛苦的开始。”
武媚收敛了笑容,“不行。”
“为什么?”我不死心,“我不信我们以后的命运会是沦落江湖,不闯一闯,怎么知道会不会……”
“不行!”
“为什么?”我迫近阿武,“你难道这么害怕受苦,所以连一点苦也不吃?”
“我不想。”武媚说着,注视着我的眼睛,“不想连累你。”
我听了,喉头象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可是,我想……我想……”
“不可以想!”武媚脸上现出了一种坚定,这神态让我绝望,我倒退几步,怨恨着她的坚决。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皇后会派人来接我。”阿武说着,靠近我,“所以,这是最后一夜,让我们好好珍惜吧。”
我苦笑了笑,“你倒是早就盘算好了,但这让我如何消受得了?”恨恨地推开了她,“你想让我哭么,伤心到死么!既然你要分离,那就去吧,去,走你的,没有关系,我会好好的。”
阿武被推得跌出几步,手扶着窗壁,方稳了身子,叹惜了一声,“也好,恨吧。”转过身子,走向门口。
阿武!我暗暗大叫,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心口疼痛,痛得盈出了泪,“不,别走,不要……”我冲过去,拉住了她。
武媚回过身,脸上已泪如雨下,“阿聪!”唤着我,她拿手勾着我的颈子,梦魇似地说:“阿聪,来,让我一直一直记住,这个夜色中的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会给,谁都不能抢走,只属于我一个人。很厉害吧,我竟有这样了不起的东西。”她说着,将头靠在了我怀内,“阿聪,能和你相逢,真好!唉,这颗心里,好想着能做你的新娘,那又是多快活的一件事,你看我还象个少女似的,生这许多傻念头。”
我抱住她,却说不出话。明明软玉温香,却悲伤得一塌糊涂。
阿武靠紧在我胸怀,继续说:“我会一直记得,向我求爱的阿聪,对我说喜欢我的阿聪,到我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死之前,都要向阿聪的子孙们炫耀,你们的爹爹,你们的爷爷,为了我夸跃了一条巨大的鸿沟,为了让我成为你的新娘,而做的世上最了不起的事,所以,来,爱我吧,这最后的一份百年恩赐,是上天妒忌我们的结果。”
听着这些,我溶化了,在她深蓝的心里,“你怎么能说的这样子好,你怎么能?……”紧紧拥着她,说不出口的浓浓情意儿,尤如醇酒,只想醉死在这里,不在哪儿梦醒。
白雪少年/朦胧剑客 46。孔雀东南飞。男儿有泪却轻弹
如果早知道结局,我是不是还会象这样不顾一切的爱上你?
我后来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从来不知道答案。我不可能对没有发生过的事做推测,而发生过后,又没有了医后悔的药。但我想,就算再来一次,八成我仍然会重蹈覆辙,就象飞娥扑火,义无反顾。因此,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你看见了她,你命运中注定的缘份,无论你怎样争扎,都会向着那个结局。结果怎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过程,那种铭心刻骨,黯然销魂,有几个人能在这尘世尝到这种滋味?人海浮沉,茫茫然纷纷乱乱,绝大多数碰不上一个至爱,于是一生无梦。
一生无梦,我绝不想做这样的人,无论在何时何地,怎样改朝换代,江山变色,沧海横流,人总是要做梦。梦想可以到达彼岸的幸福,纵使可能永远到达不了。
抱着阿武,就象抱着瞬息消失的美梦,我痛吻着她的唇,尝试将以后漫长的岁月,用这片刻来补偿。就象饮鸩止渴,我近乎疯狂的尝着她香软的舌,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阿武热烈地反应,双臂搂紧我,再次褪去了外面的装束,将雪白的身躯做了个无暇的展示。没有枕席,便以餐桌为巢。抱起那娇小玲珑,似雪晶莹,她就象片雪花那样的轻,我一手扫开桌上的什物,就象扫开所有的障碍,抛下明日的烦恼,且试今朝醉。
放下她,她的玉雕般的皮肤,在夜光下散发着荧光,引诱着我做孽。一伸手,握着了那团圆润,乳上有娇艳欲滴;一低头,吮着那甘甜,就似饮生命的源泉。她轻轻呻吟,月色下羞赧地露出洁白贝齿,轻咬着红唇,却又泪流满面。我看在眼内,痛惜中又恨之入骨,“不许哭!”喝令中,抬手拿了壶酒,倒了下去,掰着她脸颊,逼迫她笑。分开修长的双腿,从头到脚,一路洒过去,一路吻过去,一路尝过去,清冷苦涩,只是缠绵,只是缠绵,只是缠绵……(注:有删节。)
这一段风流,暴风骤雨,风卷残云,也不管外面俞玄机会不会听见,不管天色发白,不管一切,只顾着如胶似漆,如泣如诉,如醉如痴,恰似一片心海翻涌,神颠魂也倒。然后,带着那最后的胭脂残红,沉沉睡去。
梦中,我一个人,在寻找,千里之外,天涯在哪里?
眼前只是白茫茫的,浓雾笼罩,我气喘吁吁,东奔西跑,不断大叫:“阿武!”忽然起来,武媚已不在身旁,人去楼空。
手触处,丝帕一方,上写:相忘不相思。泪痕遍布,湿湿的让人心酸。
抓了丝帕,我怔怔的坐着,隔了好一会儿,听外边有女子声音问道:“醒了么?”
我“嗯”了“嗯”,随手披了外衣,散着那烦恼三千丝,说道:“俞院长,还没走么?”
门儿一响,俞玄机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见我衣冠不一整,脸上稍红,随即平复,微微笑道:“早上天冷,小心着凉。”
我“啊”了一声,瞧了瞧门外,真的是浓雾茫茫,胸口顿感空荡荡的,落寞到底。
“穿了衣服吧。”俞玄机过来劝着,一边拿了衣裳,服侍我穿上。我木雕泥塑似的,也不觉得怎样,任她替我穿衣结冠,然后站起来走出门,又停住了。
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静寂无声。回过头,那一夜倾情的屋子近在眼前,却又恍惚远在天边。
俞玄机跟上来,递了一物给我:“你的剑。”
我伸手接过,“怎么在你这儿呢?啊,我记起来了,是鲁宗道给你的。”说着将剑佩在腰际,猛省起:她又不是阿武。
俞玄机并不在意,说:“鲁大师也在此处,等会儿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