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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聚精会神地在观察着什么。
尹剑平心中一喜,暗自庆幸自己苦候长奔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未必就是自己的救星,起码总可以帮助自己逃脱过眼前一时之困。
想到这里,正待出声招呼,却见那人在灯下作出了一个轻细谨慎的动作。首先他极为轻微地收回了手上的长篙,把身子缓缓地蹲了下来。这种动作,倒使得正要出声的尹剑平不便开口出声了。双方距离约有三丈左右,只因为当中隔着大片的芦苇,那人在明处,尹剑平在暗处,是以尹剑平可以隐约看见那人,那人却不能看见尹剑平。
几只蝶蛾在灯下飞扑着,此时此刻,当得上万籁俱静,只有湍急的流水,偶尔发出些声音,夜深风寒,浓重的寒意,阵阵的侵袭了过来。尹剑平一双裤脚深耀入流,衣衫亦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伤处更是隐隐作痛。然而眼前的这一人一舟,却激发了他的好奇之心,决心要窥伺一个究竟。
那人一袭粗布青衣,头戴大笠,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上身披着半截棕蓑,腰悬鱼篓,分明一副渔家打扮似的。只是那英挺气质,却非寻常渔家子弟所堪比拟。
这时见渔人由身上拿出来一个小小竹筒,信手一晃竹筒一端,即亮起了一团火焰。随后他探手出去,即把燃有火焰的竹管套插在水面上原已设好的一根竹签上,顿时水面上下,各现出笆斗大小的一团火光。这人遂即由身上取出了一根系有竹节的丝绦,信手绕了一个套结,以系有竹节的一端紧持手中,却把那套结的一端置入水中。
看到这里,尹剑平也就明白了,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渔人,正在从事例行的捕鱼工作而已,只是对方何以会有这种奇特的捕捉方式,他却是未曾深思。只因腰胯间伤处痛楚难当,猛可里象是抽了筋似地一阵抽痛,足下一跄,“噗通!”踏了一个水花。那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什么,聆听之下,惊得一惊,顿时站起身来。
尹剑平既已现形,干脆也就不再掩饰,遂即现身步出,出声招呼道:“仁兄!”
那人乍见尹剑平又是一惊,以手按唇“嘘”了一声,尹剑平忙即止声。
披蓑人向他怒目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遂即缓缓又蹲了下来,也就在这人身子才自蹲下的一刹,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黄影自水面翻纵而起,冒了个高儿,却向丈许以外疾流之中,扎落下去。
那人在黄影甫现时,惊呼一声,整个身躯快闪直出,极为快捷地抢落向水面!只见他单足一点水面芦尖,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头巨鹰般地抢向疾流,信手一抓,抓向空中那条黄影,却是慢了一步,眼前水花一溅,却被那物件入水逃去无踪。尹剑平方自看出空中黄影,像是一条极为粗大的巨鳝,细鳞阔口,粗若人臂,端的不可多见,眼看着它入水逃逝,不觉甚是遗憾。心中正自痛惜内疚,面前人影一闪,那披蓑渔人,已然站立眼前。
这人虽说是一身重笨蓑衣,可是观其来去,却不嫌丝毫笨拙,来去如风,分明轻功一流身手。尹剑平内心固然惊异万状,奈何胯间伤势,可能因着了水,一经发作痛苦难当!他实在无能兼顾许多,嘴里痛呼一声,足下又打了一个踉跄,却把手上连鞘的一口长剑,力插水内,才稳住了前跌的身子。
那人一张发怒的脸,原似正要发作,或许是发觉到尹剑平的动作有异,表情怔了一怔,掩忍着心里的怒火未曾当时发出。
“你这个人……”那人打量着尹剑平不胜惊异地道:“你怎么了?”
尹剑平这一刹,只觉得伤处抽痛,如万蚁附骨,简直是难以忍受得住。
当下犹自挺身道:“在下身中镖伤,急须延医求治,仁兄可肯载我一程吗?”
那人一双目光,很快地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由他身形外表断定他所说非伪,顿了一下才开口出声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尹剑平强行忍着身上的痛楚,说道:“福寿居。”
三字出口,只觉得胯间一软,足下一跄,再也挺立不住,直向水面上倒了下来。那人表情一惊,身形略晃,已扑到了他身边,猝然伸手抓住了他一只胳膊,及时制止他倒下的身子。
“走!”那人说:“我们上船去再说。”
紧接着身形己腾空跃起,尹剑平由对方那只接触的手,体会出这个人臂力甚大,看着他拧腰腾身之势,可知他身手不弱,当时也就配合他的起落之势,即时点动足尖,三数个起落之后,二人己双双落身于小舟之上。那叶平底方舟,猝然落载了两个人。不停地在水面上摇晃着,直似要翻转过来。却见那人身子向前踏进一步,双腿分跨着略微向下一蹲,水波在船头上扬起了一片浪花,顿时平定了下来。
尹剑平这时已忍不住坐向船板,见状点头赞许道:“仁兄好俊的功夫!”
那人却将高挑在空的一盏灯取下来,照向尹剑平脸上点头道:“你说身中镖伤,在哪里?”
尹剑平指了一下伤处,那人就近细看了一下,顿时神色一变道:“是毒药飞镖吗?”
“大概是吧!”说了这句后,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那人道:“既然是毒药飞镖,却要有解毒的药才成,你可有解药?”
尹剑平强力提运着真气,不使毒气上攻,谛听之下,摇摇头道:“没有,小哥,这附近有外伤的大夫没有?我……我可是支持不住了!”
那人年岁约在二十六七,与尹剑平相差不多,一副年轻人的直率纯朴,却绝不笨拙,举止更似极为精明。
听了尹剑平的活,他摇摇头道:“不不,这附近根本就很少住家,更别说伤科的大夫了……”
说罢细看了一下尹剑平的伤,皱眉道:“所幸伤在下盘,要是别处,只怕这时,早已发作了!”一面说,他遂即骈起中食二指,一连向尹剑平伤口处附近的几处穴道戳去。
他一连点戳了几处地方,才惊异地看向尹剑平道:“原来你已先把这几处的穴道封闭?”
尹剑平十分佩服地点头道:“不错……这么看来仁兄诚是高明了!”说着喟然叹息一声,接道:“在下所中毒伤,非比寻常,如非我先已将各处穴道封闭,又已止住流血,现在早已丧命,只是……唉……看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那人一双浓眉紧紧颦着,冷冷笑道:“这也很难说,人不该死五行有救,要是你没遇见我呢,岂非要暴尸荒野了?看来我们倒是缘分不小!”
说罢即由水上把先时插在竹签上的火种摘下来,就手熄灭收入怀中,即由船边拿起长篙,径自将这艘平底方舟撑向溪流。水势湍急,小舟被冲得横出了老远。小舟在水上一连打了几个圈子,才认定一个方向笔直前进。
尹剑平一只手扶住了船上柱子,把身子倚向正中船篷之上。却见小舟在那人操持之下,在水面上一泻如箭,经过了一条狭窄弯道,才见开阔,水流既缓,舟行也就平稳了下来。
那人才得闲儿,扭过脸看着尹剑平道:“还没有问你姓什次?”
尹剑平说道:“尹,伊尹之尹!仁兄贵姓?”
那人顿了一下道:“我姓吴。”少顿接道:“怎么样,忍得住吗?”
尹剑平道:“忍是忍得住,只怕毒势发作,时间一久可就麻烦了。”
那人一笑道:“这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尹剑平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不禁神情一振道:“吴兄的意思是……”
姓吴的道:“你刚才问到这附近可有伤科大夫,其实这话是多余的,即使是有,也只能医治寻常刀伤,像你这等毒药镖伤,哪一个又懂得医治?”
尹剑平失望地道:“吴兄说的是,只是在下心里存着万一的指望罢了!”
姓吴的摇摇头道:“一点指望也没有。”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那……可怎么好?我们这是去哪里?”
那人道:“且先回到我住处再说。”
尹剑平道:“吴兄住处远吗?”
“不远,就快到了。”说时伸手向前面指了一下:“就在那前面。”
尹剑平道:“吴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姓吴的摇摇头道:“没什么人,就只有我卧病的一个老娘。”
尹剑平心里一阵失望,暗忖着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把我带回家去?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不曾道出。
那人叹息一声,说道:“我娘这个病,是长年累积下来的,一时也好不了,只是这么拖着了!”
尹剑平无精打采地道:=就该找个名医求治才是。”
“名医?”姓吴的“噗哧”一笑道:“谁是名医?我娘就是名医!”
“你娘?”尹剑平惊异地道:“吴兄,你说什么?”
“我说我娘就是最好的大夫!”
尹剑平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慢着!”他重复追问道:“你说你母亲本人就是个为人治病的大夫?”
“不错!”姓吴的说道:“是个最好的大夫!”
尹剑平抱拳道:“失敬!失敬!吴兄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可也不要高兴太早,这话可难说得很,什么事都保不住会有意外。”
尹剑平心头又是一沉,道:“这话又怎么说?”
姓吴的道:“很简单,我娘虽然说得上是医中圣手,但是在这个地方,却并没有外人知道,到时候她老人家是不是答应给你治伤,还很难说。”
尹剑平没有话说。
姓吴的道:“就算我娘答应看你的伤,是不是就能解开了你所中的那种毒,这也很难说,所以这一切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道:“吴兄说的不错,这确是事先无法知道的事情。”他接着叹息一声道:“真要如吴兄你所说,那也只怪我命当如此,夫复何言?”
姓吴的收回手中长篙,倚向尾舵,眼睛看着他道:“不过,你也不要太失望,我娘真要是医不好,只怕很少有人能医得好,你就是再去别处也是枉然!”
尹剑平点头道:“吴兄你这么说,我倒是安心了,请教吴兄你大名怎么称呼?”
姓吴的道:“这个,我叫吴庆,庆祝的庆,老兄,你看来武功不弱,想必是武林中人了?”
尹剑平感叹一声,道:“亡命天涯,九死一生,败军之将,再也不敢称勇了!”
“这么说,你是为仇家所迫了?”
“这,”尹剑平不得不承认道:“就算是吧!”
他随即转变话题道:“吴兄分明高人,何以这等打扮,想是一隐者了。”
吴庆一笑,摇摇头道:“什么高人不高人,隐者更当不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娘是个病人,这里地僻人静,很适宜让她老人家养病,我呢,虽是粗通武艺,却也不能拿来当饭吃,打打鱼,倒也安闲。”
尹剑平翻了个身子,轻轻哼了一声!
吴伏皱了一下眉道:“又痛了?”
“还好!”尹剑平手抚伤处道:“府上到了吗?”
吴庆看了一下道:“快了!”
尹剑平道:“方才听吴兄这么一说,可知令堂必系一个有分寸教养的长者,既精通医术,又为什么不悬壶济世,造福乡梓呢?”
吴庆呆了一下,张唇欲说,却又临时止住,遂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娘是身染疾病之人。”
尹剑平点头道:“这么说,令堂何不自己医治一下呢?”
“唉!”吴庆苦笑道:“当然为自己治过了!”
说到这里,目光里略似责怪的,看着尹剑平,“说起来,这还要怪你!”
“怪我?”尹剑平一时为之瞠然!
吴庆道:“你听我一说也就知道了。”顿了一下,他才又接道:“我母亲所患的乃是百年罕得一见的‘风毒症’!”
“风毒症?”尹剑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是发自云苗族的一种怪病。”吴庆道:“我母亲早年在苗疆停过一段时间,同先父从事医疗工作,但不慎为当地风毒所中,真正发作,却是近十年的事情。”
尹剑平道:“什么是风毒?”
吴庆说道:“野花盛放,花香互传,再为当地瘴毒所侵,随风四散,中人无知,累积成疾。”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怪病!”
“可不是。”吴庆皱着双眉道:“这种病怪在病者平时不知,春夏时节和好人一般无二,只待一过中秋,病势才行发作,入冬就更为厉害,发作时候,遍体生出桃红斑块,全身麻痒不堪,每一根骨头都软麻无力,真是一种奇怪的现象!”
尹剑平一面提运着下腹真气,奇怪地问道:“这种病莫非就……没有医治的方法吗?”
“有!”吴庆说:“是我父遍查医籍,拜访高明,才得了一个方子,这个奇怪的药方,除了数十种希罕草药之外,最难求的却是那个药引子!”
“什么样的药……引子?”
吴庆道:“那个药引子需要百年老鳝王一条,取其血膏为引,才得成药。”
“啊……”尹剑平忽然明白过来,一时作声不得。
吴庆苦笑了一下道:“我父亲故世之后,我母子穷数年之力,足迹走遍大江南北,遍搜穷乡僻壤,为的是找寻一条百年鳝王,只是哪里找得着?我娘的病也就一年重似一年!”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娘固然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