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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武林中要传说:岳阳门,日正当中:无双剑,盖世元双!哩!这个威风可真是够瞧的。
所谓创业难,守成更难,李铁心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树大招风,名高风嫉,懂得韬光养晦才是处世之道。
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这位掌门人今年初远走了一趟太湖,回来以后就不再出去了;整整一年,他没有出过远门,本门中人都知道他不出去的原因,是在闭门练功,至于练什么功夫?为什么忽然发奋练功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
风是贴着雪地刮起来的,袭在人脸上可真是够瞧的,像是小刀子在刮,小剪子在铰般的疼痛!
老马铁青着脸,冷得直向牙龈里面抽气,他挪动着一双老棉鞋,刚想由侧面小门里进去,可就看见了一件新鲜事儿。
一乘翠帘红顶的小轿于,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抬轿子的两个青衣小厮,拾掇的是那么干净,腰上系着红缎子的带子,白袜子青鞋,虽然行走在雪泥里,全身上下竟是不染一点泥痕!二人步伐一致,高矮相等,模样儿怪清秀的,一看即知道是大宅门里面当差的。
这还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随在轿子前面还有一个人。
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青白脸,吊客眉,高高瘦瘦的个头儿,乍看上去这个人真像个吊死鬼似的。身上穿着大红面子的狐皮袍子,头上戴着同色的一顶圆面小便帽,子里面还拉着一根大湖斑竹的马竿子,这个人真像戏台上唱三花脸的小丑。贴在轿子前面,多半是个跟班儿。就这么,这乘轿子一路晃晃悠悠,直向着岳阳门这名门大派的门走了过来。
轿子多的是,根本说不上“稀奇”二字,稀奇的是这种排场,这随轿的三个人。
老马眼睛都看直了!
记得他刚刚发现对方这乘小轿的时候还在林子那一头,不过转瞬之间眨眨眼的工夫轿子已经来到了眼前。
三个人,六只脚,走踏在雪泥地上,说不出的那么轻巧利落,轻轻落下高高抬起,简直像是凌空虚步,若非是施展上乘轻功,焉得如此?
老马只觉得头皮一阵子发炸,简直就像是看见了鬼般的惊惧!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彩轿已来到了岳阳门那座巍峨的大门前面。
轿子停了下来。
红衣瘦汉往前面走了几步,带有三分木讷地仰着脖子,不是打量人,是打量“匾”——
岳阳门三字的金漆大匾。
看清楚了,他手里的竹竿在雪地上插了三下,轿子就平平地放了下来。
轿帘子还依旧搭着,透过细细的竹丝缝隙,只能够依稀地辨别出轿子里坐着一个人,至于是个什么人,穿着什么衣服,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轿子毫无疑问地是停在岳阳门的正门前方,离着岳阳门的大门约在三丈左右。
红衣瘦汉转身走近轿前,不知小声说了些什么,轿子里的人也不知小声地关照了他些什么,反正是老马一句也听不见。遂见那红衣瘦汉子向着两名轿夫挥了一下手,两名轿夫躬身执礼离开。他二人并未远离,只退向附近,在一块上马石上坐下来。红衣人遂即用手里的青翠竹竿,围着轿子在雪地里划下了一个两丈见圆的圆圈。
这块地方原是青石铺道,是以只见白雪,不见泥痕,圆圈划在平平的雪面上看起来极为清楚醒目,只是,到底是什么用意?老马可又糊涂了。
那个木讷的瘦削汉子,根本无视于“老马”这个人的存在,划完了这个圆圈之后,缓缓走向轿前,只见他瘦削的身躯,微微向前一倾,两只瘦手合拄着那根太湖斑竹往雪地里一杵,就这么他就不动了。
老马睁大了眼,简直不明白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轿帘子仍然垂着,那个腰弯得跟虾米似的瘦削汉子闭着眼睛,像是没事人儿似的,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睡着了。
老马可不能再不管事了。他清了一下他的嗓子,咳嗽了一声,冲着那个红衣瘦削的汉子抱了一下拳,含笑道:“这位兄台,你们是?……”
红衣人眼睛是睁开了,只是看了他一眼却又闭上了。老马怔了一下,心里不大自在,对方这副样子,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个人看在眼里!越想越气,他就又往前走了一步,脚尖距离着对方所划的那个圈子不及三尺。
“这位兄台,”老马放大声音道:“你们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轿子停在人家的门口?
这……”
红衣人这一次干脆连眼皮都不睁,看也不看他一眼!
老马两次发话,对方连吭也没吭一声,不禁心里火起,鼻子里冷哼一声,大步向轿前走近。他不想再跟轿前红衣人打交道,要直接去问问轿子里的主人,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意他足方迈动,也就是他的左脚方自跨进对方所划的那个圈子的一刹那,一股凌人的奇寒气息,直袭裤脚,老马的这条腿,突然间就像是被电闪了似的。
他惊叫了一声,身子一个踉跄,噗通!坐倒地上。
那条左腿,隔着厚厚的一层棉裤,突然就像是被冰冻住了,像是忽然中了风,一股冰寒气息,透过了他的这条腿,刹时间遍布全身。老马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冷得打颤!他那张红通通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那双眸子也像是失去了灵活。总之,全身上下在片刻之间忽然都变得不自在了!
的确像是“中风”的样子,只是老马却肯定绝非是中风,他仿佛记得那股侵袭自己的阴风,分明是由对方那乘轿子里传出来的,这件事端的透着“古怪”。
身子不自在,心里却是明白。他要把这件事回去报告给掌门人知道。
红衣人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他。
老马挣扎着由地上爬起来,爬是爬起来了,可是只走了两步却又倒了下来。这一次他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种异样的感受,老马只觉得心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冷”,说不出的“冷”!他口中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吼叫,遂即动弹不得。
这声吼叫惊动了另外两个人!只见一老一少,蓦地由侧门内张惶奔出,老的那个其实也不太老,大概六十来岁,少的一个也不太少,总在二十左右。老马乍见二人,就像是遇见了救星似的。
“徐二爷!”老马嘶哑地唤道:“快……救我!”
被称为“徐二爷”的那个老者,白净的脸皮,花白的头发,面相清癯,在岳阳门里目前虽是个赋闲的身分,但是辈分很高,是内堂七老之一,人称“追风叟”徐斌!
年轻的那个小伙子,却是岳阳门三代弟子的健者,人称“玉面哪叱”熊坤亮!
老少二人,显然被眼前的这个奇怪场面给惊得怔住了!
熊坤亮纵身而前,十分诧异地把老马由雪地里搀了起来,后者简直就像是个泥人似的,全身上下连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隔着厚厚的棉祆,熊坤亮都能体会出对方身上的那股子冷劲儿,不像是搀着个人,倒像是抱着一块冰。熊坤亮禁不住大吃了一一惊,道:“马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追风叟”徐斌不愧见多识广,陡地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老马的脉门:“说,这是怎么回事?”在徐斌内力灌输之下,老马似乎精神微微一振,他仍似难耐身上的奇寒,上下两片牙骨嘿嘿交战着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二爷……小心那个轿子……”
“轿子?”徐斌扭过头来打量着那乘轿子,却也发现了雪地里的那个圆圈。当然,更不会漏过了站在轿侧那个活僵尸般的家伙。
这一切把他弄糊涂了!
老马看上去更萎靡了,他的脸由苍白渐渐转为暗青色,一双眸子布满了血丝,用力的睁着,几乎像是要脱眶而出。
他全身战抖着,极为吃力他说道:“……小心……千万不要走进……走进地上那个……
那个……”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那个”,那个什么,却是没说出来,眼看着他那张铁青的脸忽然转成了暗黑色。徐斌仍然扣在他的腕脉上,忽然体会出了他的脉相有异,心中方惊,即见一片紫黑色的浓血由老马的嘴眼耳鼻七孔中溢出!
老马的身子在一阵疾烈的颤抖之后,向前猛力地冲动了一下,遂即不动,“玉面哪呸”
熊坤亮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把他的头抬起来打量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追风叟”徐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死了,先把他抬进去。”
熊坤亮答应了一声,挟持着老马的尸体往门里走。
徐斌冷冷地关照道:“告诉当家的说,有贵宾上门!”
“玉面哪吒”熊坤亮,显然是被这意外事件惊吓得有点神不守舍,三脚两步地携尸而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凭着“追风叟”徐斌这双照子,一打量眼前这番情景可就大大地感到不妙!他不敢轻视来人,身子向侧面走了几步,正视向停在雪地的那乘红色小轿。
轿帘深垂,里面依稀地坐着一个人——什么人,还是看不清楚!
穿着红衣红帽的那个人,仍然保持着他原来的姿态,似乎正沉醉在浓浓的睡乡里!
徐斌把宽大的一双袖子挽了一下,心里老大的透着稀罕,他咳了一声冷冷地道:“尊驾既然到了岳阳门门口就是敝掌门的贵客,有什么事请入内一谈如何?”
把一件血淋淋的杀人勾当避而不提,反倒以礼待人,这就是徐斌的老于世故了!无奈话放出去,却连个回声也没有。不要说轿子里的主子没有回声,就连轿外的那个奴才也没有吭气。
“追风叟”徐斌的脸可就有些挂不住,他算计着熊坤亮这时一定见着了掌门人,大批援军即将来到,自己一身武功自不能与老马相提并论。可是就算对方身负奇技,也不至于能在三招两式里叫自己丧命,怕他何来?
一念之间,徐斌胆力大增!
打量着那乘小轿,距离自己不过两丈左右,那轿前红衣汉子距离更近,他不信连对方一个跟班的奴才也斗不过,冷笑一声向前跨进。
情形和那个老马并没有什么两样。
就在他身子方自向前跨进的一刹那,一股凌人的阴寒气息,由那乘小轿里陡地传出。
“追风叟”徐斌只觉得右腿一阵发麻,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霍地向后打了个踉跄。
那个红衣红帽,状似活僵尸般的怪人恰于这时睁开了眼睛,脸上现出一抹阴森的冷笑!
“追风叟”徐斌总是一个练家子,有十五年跨马立架之功,内功尤其精湛,虽然觉出了不妙,但仍有些自恃不服。
他内力下沉,第二次向前跨进。
这一次左腿在先,不意足下方自迈入一步,遂即面色大变。一种他生平从来不曾领受过的奇寒气息,刹那间扩遍全身!以徐斌三十年锻炼之功,竞是忍受不住,一时冷得全身打抖!非仅如此,却似另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道横隔在面前,用力地把他的身子向外推着。
“追风叟”徐斌强自提力,不过向前勉力的走了三步,竟似再也提不起劲道,小腿一阵发软,噗通!跌倒在雪地里。
他的脸色瞬间大变,变成了一片铁青。一刹那,他似乎领悟出圈里圈外的确是两个不同世界,他想到赶快爬出这个圈子,只是却已无能为力!
岳阳门的两扇大门,恰于这时霍地敞开,大群的人拥身出来。
岳阳门一门精锐,显然聚集于此。
首先拥身出来的是八名年在二旬左右的少年弟子,其次是四堂长老,紧接四老之后,几乎与四老同时现身的,却是当今职掌岳阳门第三代掌门人,也是武林中近二十年来,最负盛名被号为一代大侠的“无双剑”李铁心!
这么多的人,同时现身,衬托在岳阳门三字金匾之下,显现出此一名门大派的显赫声威,不同凡响的威仪!
八名少年弟子各着青衣,腰扎丝绦,佩带着同样形式的一口长剑,自一现身之始,遂即闪向正门两侧,左右各四,雁翅般地排列开来。
四堂长老,每人穿着一袭灰衣,高筒白袜,福字履,各人年岁虽然都在六旬以上,但是丝毫不显老态,看上去无不精神抖擞,神采焕发。
掌门人“无双剑”李铁心,不过四旬左右,显然是个神俊人物,长身阔膀,鼻直口方,紫色的缎质长衣,加上一领猩猩红的披风,显示出此人于威严之外,别有风流豪放一面!
紧贴在他身边,另有一个年轻弟子,双手捧持着一口青鲨鱼皮剑鞘,白铜吞口的细窄长剑,正是他仗以成名的那口玉龙宝剑。
李铁心剑术高妙,已是尽人皆知,据说他目前正在练习“以气御剑”的上乘剑法,至于已经达到何等境界却是知者不多。
岳阳门一门精锐,在片刻之间,几乎全部出动,当然是由于老马的死。而眼前却又发现本门中另一个人“追风叟”徐斌遇害。
“无双剑”李铁心显然没有注意到眼前雪地里的那个圈子,随同他出来的老少同门也没有一个发觉到徐斌的倒地竞与那个圆圈圈有关联。两名青衣弟子本着同袍之义,不待掌门人关照,双双向前奔进,抢救倒地的徐斌。对于在场各人来说,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目睹。
两名青衣少年弟子身子原是奇快无比,只是当他们方一踏入圆圈第一步的开始,蓦地,他们的身子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