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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天豪的部下虽然知道他们的首领平生无故,也不禁暗暗惊心。
两人越斗越猛,起初旁边观战的是不断喝彩,渐渐就稀少起来,到了最后,人人都是屏息以观,连一句彩声都听不到了。
这不是因为他们打得不够精彩,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打得太过猛烈,以致人人为他们提心吊胆,心中均是想道:“这两人都是直性子的好朋友,谁受了伤,都是终身遗憾。”
猛听得两人同时大喝,辛天雄双斧霍地卷来,盖天豪横刀挥去。“镗”的一声巨响,满空火星飞溅之中,只见辛天雄的宣花双斧和盖天豪的那柄斫山刀都飞上了半天。而他们也各自给对方的猛力震翻了。
群雄都是大吃一惊,好几十个人不约而同的跑了出来,有的要救辛天雄,有的要救盖天豪。
忽听得辛、盖二人纵声大笑,几乎是在同一时候,各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辛天雄道:“盖老弟,你真行,我那两柄斧头今后只能用来斫柴啦!”盖天豪道:“彼此彼此,我这柄大刀,今后也只能用来切菜啦!”两人捡起兵器一看,果然辛天雄的双斧都缺了口,盖天豪的大刀也卷了锋。两人又不禁哈哈大笑。
辛天雄道:“怎么办?咱们都是叫化子死了蛇,没得弄啦!”
盖天豪道:“那就只有赌喝酒了。”他们的兵器各自给对方打落,彼此也都没有受伤,恰好是个平手,当下由董钊出来判作和局。
双方的人见如此收场,也是皆大欢喜。
辛、盖二人在部属的簇棚下刚刚离场,忽听得马铃声叮叮当当,来得急极,忽地有人大叫道:“段小侠回来啦!”“咦,还有一位女的!她是谁呀?”
史若梅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休,抬头望时,只见两骑骏马已疾驰而来、前头那骑是段克邪,后头那骑却是个红衣女子。
群雄爆出一片欢呼,许多人叫道:“吕姑娘,你来了,你哥哥呢?”那红衣女子跳下马背,向四方一揖,说道:“我哥哥托我向各位问候。他不来了。”这女子长得很是美貌,但英气勃勃,在众人注视之下,毫无羞涩之态,简直就似个男子一般。史若梅心道:“看来这位吕姑娘倒是熟人不少,但她怎的却和我的段郎一起同来?不知是偶然碰见的还是约好同来的?”
段克邪走到辛天雄面前,唱了个肥诺,说道:“辛叔叔,请恕小侄来迟了。这里是黄河五霸的拜帖。这次收眼黄河五霸,得吕姑娘的帮忙不少。”打开一个拜匣,将五张大红帖子点交辛天雄。辛天雄道:“好,干得好。待盟主推定之后,我再给你置酒庆功。”
那红衣女子也上来说道:“辛寨主,我今日作了个不速之客,想不至于见拒吧?”辛天雄道:“哪里,哪里。我本来有英雄请帖送给你们兄妹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无法送到,实在抱歉。吕姑娘现在来了,给我们这次的英雄会增光不少。我刚刚和好朋友打了一架,不成个样子,姑娘,你别见笑。”辛天雄脸上一片污泥,衣裳裂了好几条缝,样子确是甚为滑稽。那红衣女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可惜我来迟一步,没有看到这一场精彩的场面。别为我耽搁正事,你们继续进行比武吧。”
杜百英道:“段贤侄,你来得正好。”将他拉过一边。
那红衣女子也凑过去与段克邪挨看肩,史若梅见他们形状颇是亲热,心里满不是味儿。只听得旁边有两个人议论道:“神箭手吕鸿春的妹子要是配上段大侠的儿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另一个人道:“吕家的闺女看来似要比段家的小子大上几岁呢。”先前那人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乡下的童养媳过门之后,还要抱着大夫,给丈夫喂奶呢。”又一人道:“不错,他们都是武学世家,在江湖上又正是锋头最健的少年豪杰,两人又都长得这样俊,站在一起,恰如一对璧人,倘若结为夫妇,那就是武林的佳话了。”史若梅不由得一股酸味从心底翻腾上来,“听克邪所说,他们并不是偶然路遇的,这姓吕的姑娘还曾帮他收服过什么黄河五霸呢,哎,他们的交情一定不浅!”聂隐娘忽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江湖儿女多是不拘形迹的,好妹子、你别胡思乱想。那些人乱说八道,你塞着耳朵不要听好了。”史若梅道:“我才不担心呢,他要是变了心我也不希罕他。”
史若梅虽说不想听那些议论,却又禁不住问那些人道:“吕家兄妹究竟是什么人物?”那些人笑道:“吕家兄妹在江湖上乃是响当当的角色,你也不知道吗?他们是亦侠亦盗,一年中难得做几件案子,但一出手就是大的。得到的钱财,随手散尽,当真称得上慷慨任侠这四个字。他们兄妹俩都有独门武功,哥哥名叫神箭手吕鸿春,一把铁胎弓纵横南北,在江湖上还找不到第二个射箭射得这样准的人,妹妹吕鸿秋就更厉害了,不但刀法高强,还有个‘摄魂铃’的雅号。”史若梅道:“怎么叫做摄魂铃?”那人笑道:“你听她走路的时候不是有叮叮的铃声?她衣裳上缀着许多指头般大小的小铃,和敌人交手的时候,这就是她的独门暗器了,她的小金铃专打敌人的要害穴道,百无一失,所以她的对头一听见铃声就不禁魄散魂消。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因为她长得太美艳了,身上挂着的许多小金铃又似奏乐一般,那些不知道她的底细的人,见了这样天仙般的人物,听了她随步发出的铃声,也会给她勾魂摄魄。”史若梅听得这些人如此称赞那吕鸿秋,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克邪与她一路同行,不知是否已曾给她摄了魂、勾了魄?”
旁边一人笑道:“且别谈摄魂铃了,看他们怎样拼命吧。咦,你瞧,段克邪出来了,莫非他刚刚回来,就要出场替铁摩勒争这绿林盟主?”
只见段克邪奔出场心,高声叫道:“牟大哥!”牟世杰早已迎上前来,也高声叫道:“段兄弟。”两人握手,哈哈大笑。
段克邪道:“我听说你来到中原,早就想拜见你了。令叔好吗?我当年曾蒙他老人家指点,得益不少。”牟世杰道:“家叔那次从中土回来,谈起当代的武林人物,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他还记得你那年只有十岁,但已可以称得上是后辈英雄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很惦记你,叫我一到中土,就要打听你的下落的。
可惜我东奔西跑,直到今天才能与你见面。”
段克邪道:“我也可惜来迟了一步,失了眼福,未及睹牟大哥刚才几场的精彩武功。”有些好事的便喊道:“现在也未晚呀。
交情以后再叙,先比比武功,让咱们开开眼界吧!”
段克邪笑道:“牟大哥,我决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但我蒙令叔指点,过了这许多年,自己也不知道进境如何。今日幸会大哥,倘若大哥肯予指教、我也是求之不得。”
牟世杰道:“段克弟别客气,指教二字,我是决不敢当。咱们就彼此印证武功吧。”
老英雄雄巨源笑道:“两位都不必客气,这是正式比试,并非寻常的印证武功。段小侠是替铁少寨主打第二阵。好,我把话说清楚了,两位就请备显本事吧。”群雄轰然大笑,都说雄巨源的话说得爽快。
段克邪笑道:“我哪里懂得什么客气,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不错,我是替铁叔叔出场争胜,心里不愿意输,但却是准备输的。所以只能说是向牟大哥领教了。”当下掣剑在手,说道:“牟大哥,请恕小弟无礼,先进招了。”他口说“无礼”,其实却正是“有礼”因为他与牟世杰乃是平辈,平辈交手,抢先进招,那就是表示自己不敢以平辈自居,无形中也就是结对方抬高身份。
牟世杰双肩一晃,退后七八步远,也把剑掣在手中,说道:“好,贤弟请!”他刚才几场都没有动用兵器,显见是对段克邪十分重视。史若梅与聂隐娘全神注视,心中都有点忐忑不安。
段克邪横剑当胸,未曾动手,先打量了牟世杰一下,只见他立的门户,乃是“无极含一气”的剑式,两手下垂,目注剑尖,脚步不了不八,站个桩步,凝重非常。当真称得是沉如山岳,静若干湖!
段克邪心中一凛,想道:“他这剑式渊停岳峙,得想个法子破他才好。”要知高手比拼,胜负只争一着,倘若第一招抢不到先手,就难免要受敌人所制了。
牟世杰笑道:“段兄弟怎么还不进招?”段克邪已打定主意,蓦然说道:“看剑!”剑光一起,却不正面向他刺来,而是绕着他的身子疾走,登时剑光飘瞥,好似有几十人同时持剑向牟世杰进攻,剑招快得难以形容,旁观诸人,只见剑光,不见人影!
原来段克邪是想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他想起牟世杰的叔父沧浪当年曾和他的师兄空空儿比过轻功,牟沧浪的其他武功都要胜过空空儿,但只有轻功却比空空儿稍逊一筹,段克邪的轻身功夫,现在也几乎可以赶得上师兄了,他想牟世杰的功夫是他叔叔传授的,决不能及得叔叔,因而便打定主意给他来个快攻,杀他个措手不及。
但听得一片“铮铮”之声,牟世杰兀立如山,身形未曾移动半步,已解拆了段克邪攻来的三十多招。
段克邪心道:“他的卸字决已用得出神入化,好,我再给他来个九虚一实的攻法,虽然占了宝剑的便宜,也说不得了。”原来段克邪使的是他父亲遗留的宝剑,有断金截铁之能,只因牟世杰每一招都恰到好处的卸开他的力道,故此宝剑的威力不显。但两人功力若是相差不远,“卸”力诀就不能对付对方的重手法。
段克邪刚才用的是闪电快攻,绕身游斗,方法是用得对了,但因为出手太快,一沾即退,剑势就不能刚猛迅捷兼而有之,容易给敌人卸开劲道。现在他改用“九虚一实”的攻法,身法招式仍是丝毫不缓,甚而比前更快,但在十招之中,却是九个虚招,一个实招,虚招迅捷,实招雄浑,在使到实招的时候,身法手法就要稍微缓慢,但因为十招之中只是夹着一招,所以也并没有影响原来的速度。而且他的那九个虚招,倘若对方防备松懈,也随时可以转为实招,当真是厉害之极。
牟世杰在剑法上有深湛的造诣,但看他接连使了几个虚招,也不禁暗暗纳罕。段克邪欺身疾进,蓦地使出实招,呼的一股劲风,向牟世杰猛扑!
这一剑精妙之极,凌厉无伦,群雄看得惊心动魄,聂隐娘固然禁不住失声惊呼,连盖天豪也吓得跳了起来。不料就在这瞬息之间,群雄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只听得牟世杰叫道:“好剑法,接招!”但见他剑尖一抖,一招“妙手摘星”,已搭着了段克邪的宝剑,往前一指,剑尖直指段克邪胸口的“璇玑穴”。原来段克邪在使到实招的时候,力道固然加强,手法也不免略为缓慢,换是旁人决计察觉不出,但牟世杰剑法通神,别人剑招中最细微的差别他也看得一清二楚,立即把握机会,以快斗快,反守为攻。攻守易势,突如其来,这一回轮到史若梅也不禁失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猛听得段克邪一声长啸,身形平地拔起,也同样叫道:“好剑法,还招!”疾如飞鸟,呼的一声,掠过牟世杰的头顶,一招“鹰击长空”,宝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凌空刺下!牟世杰长剑抡圆,滴溜溜的两个转身,一翻一绞,化解了段克邪的攻势。顿时间两人互争先手,当真是瞬息万变,难以名状,无可捉摸。群雄但觉剑光满场,龙腾蛟跃,已分不出哪个是牟世杰,哪个是段克邪!
斗了一阵,忽见两人的剑招都渐渐缓慢下来,耳力特佳的人,听得出在唰唰的剑声之中,还依稀有嗤嗤的声响。铁摩勒搓着双手,对杜百英低声说道:“克邪贤侄究竟是经验稍差,且未免太好胜了。”
原来,段克邪与牟世杰本是旗鼓相当,各擅胜场,段克邪脸在轻功,牟世杰则内力较厚。段克邪聪明绝顶,上场之初,本已打定了以“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主意,只因久战不下,遂改用“九虚一实”的打法,拟仗宝剑之利,赢得一招半招,哪知牟世杰经验老到,趁他手法稍缓,立即还攻,掩被动的形势扭转过来。这时,他劲力直透剑尖,邓“嗤嗤”的声响,便是挥剑之际,激动气流所致。
牟世杰的剑招越来越慢,到了后来,但见他双目只是凝注剑尖,好似剑尖上悬存千斤重物似的,徐徐的东一指、西一划,与刚才的快打疾攻,大异其趣,但在武学高手看来,却是比刚才更凶险了。段克邪只觉对方的那柄青钢剑沉重如山,压力越大越大,他也只得默运玄功,与之相抗,什么轻灵的身法,迅捷的剑招,都用不上了。
忽听得“铮”的一声,双剑蓦地相交,寂然不动,过了片刻,两人的身子都好似矮了半截,原来双脚已陷入泥土之中。群雄方在惊诧,铁摩勒忽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