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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花,一招之间,连袭辛芷姑的七处穴道。
辛芷姑拂尘一罩,忽地散开,千丝万缕罩了下来,也只是一招之间,便把聂隐娘的剑法破了,拂尘根根竖起,反刺聂隐娘的十三处穴道。方辟符一声大喝,抡起长剑,当作大刀来使,这是他师父磨镜老人和他师兄铁摩勒合创的独门剑法,威猛无伦,辛芷姑心头一凛,迫得又把拂尘聚成一束,反手挥出,先化解了方辟符这招。
几招一过,辛芷姑更是吃惊。她倒不是因为方聂二人本领了得,而是因为看出了她们剑法的来历,当下辛芷姑使出一招“风卷残云”,将方聂二人的青钢剑都荡了开去,喝道:“炒慧神尼与磨镜老人是你们的什么人?”
聂隐娘这时已认得辛芷姑就是那日在英雄会上,与空空儿在一起,大闹校场的那个女人。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当时虽然不知辛芷姑与空空儿的关系,但也隐约猜到几分。
方辟符只想冲杀过去,对辛芷姑的问活不理不睬,仍在进攻。聂隐娘却已说道:“妙慧神尼是我师父,也正是他的姑姑,他又是磨镜老人的关门弟子,铁摩勒正是他的师兄。你是辛老前辈吧:那日在校场上咱们似曾见过。”
辛芷姑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对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这两位武林名宿,却多少还有几分顾忌。还有一样,空空儿和铁摩勒的交情,自那日的英雄大会过后,她也是知道的了。不禁想道:“原来这小伙子是铁摩勒的师弟,我若把他伤了,只怕空空儿要不高兴。”心意踌躇,一时莫决。
由朝英却不知道其中有这么一层转折的关系,冷笑说道:“你攀什么关系,你抬出了你的师父和铁摩勒来,难道我的师父就要怕你不成?”
方辟符大怒道:“呸,是谁妄攀交情了?是你的师父先问我们,可不是我们要把师父抬出来的。”
辛芷姑极为好胜,虽有几分顾忌,却也怕别人误会,说她是怕了妙慧、磨镜与铁摩勒等人。史朝英正是知道她师父的这个脾气,说出的话绵里藏针,教她师父难以罢手。偏偏方辟符又不知道进退,说出的话教辛芷姑听了更不舒服。
不多一会,已过了三十余招,吏朝英又叫道:“世杰,你还不过去助我师父拿下这两个小贼?”牟世杰心里好生为难,他对聂隐娘有几分敬爱,对方辟符有几分妒忌,对史朝英又有几分害怕,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支织心头。既不想伤害聂隐娘,却又想把她留下……。
史朝英的目光缓缓从他面上扫过,似是要看穿他的心事似的,冷然一笑,说道:“世杰,你只知道她是你的聂家妹子,却忘了她是聂锋的女儿了?”牟世杰霍然一醒,连忙说道:“不错,是不能放过他们。”怀着无限复杂的心情,却终于上前去了。
其实史朝英要牟世杰上前相助,这句话只是想激她的师父的,不过,她后来看出牟世杰犹疑不决,心中甚是不快,于是又索性以假当真,把牟世杰也迫上前去。
辛芷姑哈哈一笑,说道:“英儿,你跟我多年,还不知道为师的本事么?你以为我当真拿不下这两个小辈?”笑声一收,蓦地喝道:“我无情剑出鞘,例须见血。如今看在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份上,姑且破例一遭!”方辟符怒道:“无情剑又怎么样?何必装腔作……”“势”字还未曾出口,陡然间只见寒光耀目,辛芷姑无情剑已是出鞘,闪电般的向他刺来!
方辟符见她来势凌厉,长剑抡圆,不敢攻敌,先把自身防御得风雨不透,不料辛芷姑的剑法确有独特的造诣,方辟符心头一怯,对方乘虚而入,来得更快。只听得辛芷姑喝一声:“着!”
四面八方,剑光飘忽,竟不知她从何处刺来,方辟符挤着两败俱伤,奋力一剑劈出,哪知辛芷姑正是要他如此,那柄剑只是在方辟符的剑脊上轻轻一按,已借着方辟符那股猛劲,将他引得身向前倾,说时迟,那时快,辛芷姑剑锋也错力弹起,恰恰制中了方辟符的虎口。
“当啷”声响,方辟符长剑坠地,半边身子亦已不能动弹。
原来辛芷姑已用剑尖点了他的穴道。她用力恰到好处,方辟符的虎口只现出一点红点,就似给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果然未曾见血。
聂隐娘大惊,慌忙使出一招“玉女投梭”,也刺辛芷姑的穴道,意图用围魏救赵之计,解师弟之困。可惜她剑术虽妙,武功却与辛芷姑差得更远,辛芷姑就在刺中方辟符穴道的同时,左手的拂尘也已缠上了聂隐娘的剑柄,喝一声“撒手!”聂隐娘的青钢剑顿时也飞上空中,辛芷姑倒转尘仟,只一点又一点中了聂隐娘的穴道。但辛芷姑虽然是大获全胜,小臂亦隐隐感到胀痛,对方辟符的功力与聂隐娘的剑法,也感到好生惊异。
牟世杰到来,正要道谢,辛芷姑向着史朝英望去,已在问道:“此人是谁!”
牟世杰道:“小可牟世杰拜见前辈。”史朝英娇声笑道:“师父,恕我事先没有禀告,但我想你也会看得出来了。世杰、他、他和你的徒弟同在一起,对我又是这般亲热,难道还能是外人吗?”辛芷姑道:“哦,原来他是你的夫婿。”史朝英脸上泛红,无限娇羞的样子说道:“后天就是我们的好日子,正想请师父来喝一杯喜酒。”她脸上一副娇羞,心中实是十分得意。
辛芷姑笑道:“哦,原来你就是名噪江湖,新任绿林盟主的牟世杰,现在又成了我的英儿的夫婿了。很好,很好,这么一来,倒是没有乱了辈份了。”牟世杰不禁愕然,不解她这话是何意思。史朝英却是满面通红,暗自生嗔:“师父也真是的,怎好在世杰面前说这等话,这不是挑我的疤吗?幸亏世杰他大约还听不懂。”又想,“师父她这么说,莫非她与空空儿也已重修旧好了?空空儿与铁摩勒交情很是不错,这倒要想个法子好好应付才是。纵然不能借助于师父之力,将空空儿拉拢过来,至少也须叫他不可捣乱。”原来辛芷姑一心想嫁空空儿,段克邪是空空儿的师弟,倘若史朝英嫁给了段克邪,岂不是两师徒嫁了两师兄弟?辛芷姑虽然“邪”得可以,毕竟也觉不好意思。故而当她听得史朝英是要嫁牟世杰之后,不怪史朝英移情别恋,反而欢喜起来,口不择言,便说出了有关“辈份”的那一句让史朝英听了面红的说话。
牟世杰今日在方辟符手里栽了个不大不小的筋斗,心头之气,尚还未消,抢过马鞭,“唰”的一鞭就向方辟符当头打下。
方辟符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横眉怒目,面对着牟世杰,狠狠的“呸”了一口。聂隐娘也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却冷冷说道:“绿林盟主,好威风啊好威风啊!”
牟世杰心头一跳,唰的一下,脸上都发了烧,以他绿林盟主的地位,鞭打一个已失了抵抗能力的无名小辈,实是大失身份之事。牟世杰武功已到收发自如的境界,此时鞭梢离方辟符顶门不到三寸,正想收回。忽听得“卜”的一声,辛芷姑突然出手,弹开了牟世杰的马鞭,左手拂尘一绕,就要将他的马鞭卷出手去。牟世杰吃了一惊,一个“盘龙绕步”斜窜三步,鞭梢滴溜溜的转了个圈,解开了拂尘的缠绕。辛芷姑道:“好,果然是本领不凡,可以做得绿林盟主了。比起段……”史朝英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师父,原来你是试世杰的功大来着,倒吓了我一跳了。”其实辛芷姑却是因为空空儿与铁摩勒的间接关系,不愿牟世杰太过令铁摩勒的师弟难堪。
史朝英走了过来,冷笑说道:“聂大小姐,可惜啊可惜,你毕竟还是逃不过我的掌心。”她对聂隐娘虽是冷嘲热讽,也还算得有几分“客气”,对方辟符却是又气又恨,张口就骂:“哼,你这臭小子,你对我好生无礼!”正要一掌打去,辛芷姑忽地将她揽入怀中,笑道:“英儿,你怎么生这样大的气?小心别气坏了身子,教为师的心疼。他们究竟怎样欺负了你,说与为师的听听。”
史朝英道:“这臭小子刚才点了我的穴道,还把我抓了起来。”辛芷姑道:“他为何要点你的穴道?”史朝英道:“还不是为了他这位聂师姐?”辛芷姑道:“这位聂姑娘又如何冒犯了你?”
史朝英道:“她是聂锋的女儿,聂锋带兵来打我们,这位聂大小姐就先跑来私会世杰。”辛芷姑对着牟世杰双眼一瞪,道:“这就奇了,这位姑娘为何要来私会世杰?英儿,他究竟对你是不是真心?”史朝英虽有几分醋意,但知道师父最恨薄幸的男子,生怕她的怪脾气一时发作,牟世杰可就难堪了,只好替牟世杰掩饰,一笑说道:“师父,你想到哪儿去了?这位聂大小姐是来替她父亲作说客的。”
辛芷姑道:“哦,原来如此。两国交兵,不斩使者。你也犯不着这样气恼啊!”史朝英道:“她已探听了我们的虚实,若然放她回去,对我们大有不利。”辛芷姑道:“那就把她关起来好了。”史朝英道:“我也并不是想把她杀了。哼,她想我杀她我也不肯便宜她呢。不过,还有这臭小子——”辛芷姑道:“这臭小子对他师姐倒是挺不错啊,看来大约是一时情人吧?”史朝英冷笑道:“这位聂大小姐的心事难以捉摸,这臭小子嘛,看来倒是有九成单相思了!”辛芷姑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我最喜欢有情有义的男子,这臭小子为了救她师姐,触犯了你,倒还情有可原,理直处罚从轻,依我说,你不如就把他们二人关在一起吧。”原来辛芷姑这二十年来对空空儿也是一片单思,因而对方辟符不觉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史朝英心道:“这不是反而便宜他了?”但转念一想,牟世杰对聂隐娘似乎还是余情未了,既因形势所迫,不能杀聂隐娘,那就确实不如把方辟符留下,也好断了牟世杰的念头。当下便道:“这两人是师父擒下的,如何处置,当然听师父的主意。”
史朝英将方聂二人带回城堡,给他们上了手铐脚镣,便亲自将他们押进水牢。这水牢建筑在地底下,周围都是坚厚的石墙,分为两层,上层是个蓄水池,一开机关,就可以将下面这层牢房淹没。
史朝英冷笑道:“我让你们快活几天,你们可休妄想逃走。我只须一按机关,你们就是瓮中之鳖。”冷笑声中,把牢门关上,黑漆漆的水牢中,只剩下方聂二人。
这水牢四面都是坚厚的石壁,但有一面却是利用天然的岩石,井非人工所造的石壁。有微弱的光线从岩石的缝隙中透进来,方聂二人都是从小练过暗器的人,目力远比常人为佳,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之后,藉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已是隐约可以看见对方的面容。
只见方辟符双眸炯炮,眼光似是燃烧着的火焰,脸孔也胀得通红,在黑暗中发出光泽。原来他从来不敢吐露的心事,被辛芷姑一口道破,接着又被史朝英嘲笑,方辟符虽是痛恨她们,却也有一种轻松之感,他自己不敢说的,想不到竟有人给他说了。他不禁又是羞愧,又是兴奋。
其实聂隐娘早已知道他的心事,尤其是在此刻,她只消一接触他的目光,无须他再说半句,已是深深感到他心里的激清,仿佛就可以听到他心房的跳动。
聂隐娘叹了口气,说道:“方师弟,这可是连累了你了。这妖女要利用我来招降爹爹,我是决计不会依从她的。你来陪我送命,我实在过意不去。”方辟行道:“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在我是心甘憎愿,毫不皱眉。我只抱愧我本事低微,功败垂成,没能够将师姐救了出去。”方辟符拙于言辞,但这一番出于肺腑之言,流露了深情一片,聂隐娘虽还不能说是就爱上了他,却也下禁深深为他感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是赵靠越近,双手紧紧相握。聂隐娘道:“师弟,多谢你对我这样好。只可惜咱们都是命在须臾,我这一生只怕已是无可报答你了。”
方辟符心里甜丝丝的,说道:“师姐,有你这一句话,即使那妖女现在就把我杀掉,我也是死得瞑目了。”聂隐娘听了这样的活,也不禁面上一红,低声道:“师弟,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更觉得对你不住了。”
方辟符忽地又冒出一句话来,道:“师姐,我现在可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了,”聂隐娘怔了一怔,道:“你本来担着什么心事的?”方辟符道:“我不知该不该说?”聂隐娘道:“咱们还能有几天活在人间?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她话虽如此,心头却是卜卜乱跳,只道方辟符是要向她明白表示真情。心里想道:“我不愿向他说谎,说是我已爱上了他。但我也不愿令他失望,这可怎么办呢?”
只听得方辟符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和牟世杰是一对很、很要好的朋友,我不想瞒你,当我最初知道这事的时候,我曾经很感痛苦。牟世杰,他是绿林盟主,武功高强,人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