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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里一条青虹起自远方,划破碧空,直贯云霄,倏又如飞星殒石一般,直落“土地庙”前。青虹顿敛,那不是虹,而是一个人,一个身材颀长,面罩青纱只露双眼在外的青衣人。
此人落地后,目中森冷寒芒电闪,望向两扇庙门敞开,一扇已然倒斟的庙门内望了一眼,突然一声冷哼:“董洪,你四个出来,我到了!”话声清朗铿锵,竟震得那已然倒斜的一扇破门,砰然一声倒了下去,尘雾一阵飞扬,弥漫庙内。
紧接着由各处断壁处惊慌地窜出几只野鼠野兔,箭一般地没入那庙旁一片无堰的杂草中!这不像庙里有人的样子。
那青衣蒙面人双眉陡挑,只一闪身,他已然到了破庙门口,那双森冷逼人的目光在庙内只一扫,他立刻身形震动,闪身进了庙内!这残破不堪的“土地庙”内,又是一幕悲惨景像!
那蛛网尘封,满是鸽翎蝠类的神案下,直挺挺地并肩躺着四个人,赫然正是那四个怪老者。是那四个怪老者是不错,可是如今的“长白翁”座下那威震武林,黑白丧胆的四侍,已然魂断破庙,死了多时。
混身上下别无伤痕,每人眉心上有个血洞!不过,这血洞要比董家那数十具尸身眉心上的血洞为大,而且也没有那么圆,那么整齐。
这没关系,任何人只要一看就可知道,那是出没这破庙内的狐鼠所为,敢情在青衣蒙面人没到之前,那些狐鼠正在舐血吃人脑,大快朵颐。这没关系,可是有两件事却大有关系。
第一,致命伤痕相同,那证明“金陵”董家的惨祸,不是这书妖、琴魔、赌鬼、酒怪行的凶。
第二,这长白翁座下四侍各有一身高不可测的诡异功力,比董家的那些高手又不知高出几许,如今这四侍都毫无抗拒迹痕地遭了毒手,那行凶人一身功力可想而知!仔细想想,那也唯有一人有此能力,可是那人已死了三年。
青衣人双眉高挑,目中寒芒暴射,突然他又有所发现,右掌微抬,那老学究头发中一物飞射入握。
那是一卷纸条,打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几行龙飞凤舞,铁划银钩的狂草,写的是:“此四人敢先我一步至董家寻仇,罪该击毙,本人敢做敢当,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也为免人误会董家数十口伏尸为此四人所为,故而诛杀之以示此四人清白无辜!再:凡见字之人,烦请转告金陵董家侥悻不死者,三日内,必一并诛之,嘱其多预备两具棺木!”下面没有署名,仅画着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龙!
青衣人一声冷哼:“好匹夫,三日内,我等着你了!”话落身形微闪,碧空再现青虹,飞射而没。
片刻之后,在那“清凉山”上,“扫叶楼”的梧桐树林里缓步行出一人,是那青衣蒙面人。
他抬眼楼头,扬声说道:“和尚,我来了!”“扫叶楼”上寂静无回音!
青衣蒙面人震眉微挑,又道:“和尚,你聋了么?”“扫叶楼”上仍然毫无动静。青衣蒙面人身形一震,双目寒芒电闪,腾身掠上楼头。
楼上那枯瘦僧人在,可是却面楼隅侧身而卧,一动不动,便是睡,也不能睡得这幺死啊。
青衣蒙面人大喝一声:“和尚!”闪身扑了过去,伸手把那枯瘦僧人扳了过来。那枯瘦僧人像个无知觉的人,应手转了过来,这一转,青衣蒙面人一怔,随即,他目中寒芒敛去,皱眉摇头笑了。
那是个皮包骨的枯瘦老僧,脸上好红,紧闭着一双老眼,酒气熏人,敢情是喝的太多了,适才被他身形挡住,如今可以看到,在他身旁有个瓷瓶,那瓷瓶赫然是侯山风给秦六的那个。
青衣蒙面人拿起来摇了摇,竟然是点滴不剩。这倒好,那不烂醉如泥才怪呢。青衣蒙面人摇头失笑,探怀摸出一支寸高白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颗其色赤红的药丸,伸两手捏开枯瘦老僧牙关,然后把那药丸弹了进去。
事毕,他站了起来负手“扫叶楼”头眺望那一带长扛,还有那过住穿梭般点点帆影。须臾,只听那枯瘦僧人“嗯!”了一声。
他未回头,只淡淡笑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和尚,你醒了!”
只听那枯瘦老僧“咦!”地一声,犹自含混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衣蒙面人道:“我来了半天了,因见你和尚好梦正酣,未敢惊动耳!”
那枯瘦老僧道:“别酸了,转过来,坐下说话!”青衣蒙面人这才缓缓转过身形,举步走了过来,对面坐下!
那枯瘦老僧为之一怔,道:“干什么遮上这么一块?”
青衣蒙面人道:“自然有必要!”随手把那青纱取了下来!但,他面内背外,仍难窥见他的面貌!
只听那枯瘦老僧道:“你这是脱了裤子放屁,把脸上那一张取下来不就行了?”
那青衣人笑骂道:“你和尚懂什么?我要是取下了脸上那一张,如今到这扫叶楼来的,就不会只我一人了!”
那枯瘦老僧道:“怎么说?”
青衣人朗笑说道:“身后定然跟来一大群女人!”
枯瘦老僧呸地一口唾沫道:“别臭美了,那是苍蝇逐臭肉!”
青衣人笑道:“和尚,你也不怕我拔了你的舌头!”
枯瘦老僧道:“为你这张脸,你入了一次土,难道还不够?”
青衣人道:“所以我绝不轻易取下脸上这一张!”
枯瘦老僧道:“我没工夫跟你闲磨牙……”张口打了个呵欠,摇头接道:“阿弥陀佛,好烈的酒!”
青衣人笑道:“这是你和尚不守清规,好酒贪杯,偷人东西的报应!”
枯瘦老僧道:“都是跟你学坏的,佛祖若是降罪,你诱坏佛门弟子,该是第一个,是你给了我一颗要命药丸?”
青衣人点了点头,道:“你和尚难道不知那是什么酒?”
枯瘦老僧苦笑说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可是等我明白过来时,这一瓶已经点滴不剩地下了肚,想吐都来不及了!”
青衣人笑道:“活该,活该,我要是不来,你和尚非躺上几天不可!”
枯瘦老僧道:“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青衣人道:“‘金陵董家’躺下了数十口,只剩两个活的,你难道不知道?”
枯瘦老僧点了点头,道:“知道,我进城找你的时候听说了!”
青衣人道:“这是你和尚替我惹的好事!”
枯瘦老僧道:“你不管,董家的人一个也留不下,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难道你要撒手不管?”
青衣人道:“如今这董家的事变成了我的事,我怎能不管?”
枯瘦老僧一怔,道:“檀樾,这话怎么说?”
青衣人冷哼了一声,道:“和尚,你知道那是谁干的?”
枯瘦老僧道:“那还用问?自然是那四个半人半妖的东西!”
青衣人摇头说道:“和尚你糊涂,莫子京记得对,冷天池桀傲凶残,但他一生最重信诺,“索命令符”三日索命,时刻不到绝不动手!”
枯瘦老僧讶然说道:“那会是谁?”
青衣人冷哼道:“说出来只怕你和尚难信,‘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夏侯岚!”
枯瘦老僧一怔,大叫说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青衣人冷笑说道:“那夏侯岚宇内称魔,武林丧胆,无论黑白两道,人人深痛恶绝,难道没有可能么?”
枯瘦老僧诧声叫道:“但是……”
“但是什么?”青衣人冷冷截口说道:“董家几十口那尸身上致命伤痕,正是‘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夏侯岚那歹毒霸道的‘一残指’!”
枯瘦老僧又复一怔,惊愕地皱眉说道:“‘一残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可是那四个东西人人功力诡异,也有可能是他们冒充嫁祸……”
青衣人冷笑说道:“起先我也这么想,无奈他四人已尸陈‘乌衣’一座破庙之中,那致命伤痕,也是‘一残指’所留!”
枯瘦老僧霍地跃起,砰然坐下,道:“你看见了?”
青衣人道:“我刚从那座破庙来,还有这个,你瞧瞧!”伸手把得自老学究发内的纸条递了过去。
枯瘦老僧只一眼,立刻变色皱眉,道:“阿弥陀佛,连我也认为是他了!”
青衣人道:“又何只是你和尚一人!”
枯瘦老僧抬眼说道:“那莫子京也认为是夏侯岚?”
青衣人点头说道:“他看出来了,不过他没有指明!”
枯瘦老僧皱眉说道:“只怕不出十天,这件事要传遍天下武林!”
青衣人道:“所以说我不能不管,所以说是你和尚为我惹的好事!”
枯瘦老僧苦笑说道:“阿弥陀佛,佛祖知道,我可是一番好意,要你多积点德!”
青衣人道:“如今德未积成,反更加深了一身罪孽!”枯瘦老僧默然未语!青衣人却又说道:“和尚,事由你起,你得帮我个忙!”
枯瘦老僧道:“我一个佛门弟子出家人,与世无争,我能帮你什么忙?”
青衣人抬手一指,道:“少废话,看看那张宇条!”
枯瘦老僧道:“难不成你要我守株待兔去缉凶?”
青衣人摇头说道:“不,那是我的事,我把董姑娘跟莫子京交给了你!”
枯瘦老僧苦着脸,道:“你这不是赶羊上树,强人所难么?”
青衣人道:“怎么,和尚,你不管?”
枯瘦老僧道:“我不是对你说了么?我是个四大皆空,与世无争,吃斋念佛的佛门弟子出家人,这种血腥事儿……”
青衣人沉声叱道:“少废话,和尚,你只答我一句,你管不管?”
枯瘦老僧咧嘴一笑,道:“只要有酒有肉有钱赚,我和尚管定了!”
青衣人道:“人家没那个心情,我也不会给你!”
枯瘦老僧一摇头,道:“那么……嘿嘿,冲着那夏侯岚三个字我和尚也得管,我和尚也要看看那位夏侯岚是什么模样,不过……”瞪着青衣人,接着:“我和尚要是挨了‘一残指’,他年你有了儿子,可得分出一个姓我和尚的姓,为我接替个香烟!”
青衣人笑道:“和尚,你放心,这我办得到,就这么决定了,我先走了,你最好随后赶到,要不然出了事我唯你是问!”说着,他挂上面抄,站了起来。
那枯瘦老僧笑道:“檀樾好走,恕我不远送了!”青衣人没理他,闪身出楼不见。
日头偏西的时候,侯山风回到了“金陵董家”!董家门前围着的那群人已经散了,而且两扇大门紧紧地关闭着,侯山风拍了好半天门,才听见门里有人答应。
开门的是莫子京,他道:“原来是侯爷,办完了事儿了么?”
侯山风一边进门,一边应道:“办完了,莫总管,铁牛呢?”
莫子京关上了门,陪着他住里走,道:“他累了大半天,我让他回去歇息去了!”
侯山风道:“遗体都入殓了么?”莫子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进了大厅,大厅内尚未燃灯,显得有点黝黑,数十口棺木整齐地摆在花砖地上,而且还设了灵堂,姑娘董婉若带着重孝,一身素衣坐在香案之旁。
她那张清秀的娇靥,不见血色仍然苍白得厉害,一见侯山风进来,连忙站起来福了一福,轻轻说道:“寒家不幸,累得侯爷也跟着来回跑,董婉若至感不安!”
侯山风忙还礼说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大伙儿平日都受过两位老人家的照应,怎么着都是应该的,再说跑江湖的讲究一个‘义’字,侯山风勉强也算得半个扛湖人,眼见尊府有事,哪能不尽点心力?倒是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才是!”
董婉若眼圈儿又一红,但她却强自忍住,道:“谢谢侯爷!”袅袅退后,坐回原处。
莫子京突然说道:“侯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侯山风忙道:“莫总管有话请只管说!”
莫子京轩了轩浓眉,道:“不管怎么说,侯爷为董府退去强仇,该是董府的大恩人,至于董府这几十口仍难免罹难,那只有委诸天意劫数,如今偌大一个世家,就剩下姑烛跟莫子京主仆二人,承侯爷诸多帮忙,我主仆也没有把侯爷当外人看待,择日安葬之后,莫子京便要孤剑单骑,千里寻凶,姑娘一个柔弱女儿家,莫子京不敢让她跟着我历风险,当艰辛,所以我总要在临走之前,为姑娘找个妥善的安身之处……”
侯山风皱眉截口说道:“莫总管这话不错,姑娘可有什么武艺高强的亲朋友好?”
莫子京摇头说道:“苦就苦在没有!”
侯山风道:“那就麻烦了,董姑娘因为外出幸免,我以为那残凶绝不肯罢手,随时都有再来害姑娘的可能,所以莫总管应该把姑娘安置在一处极为安全可靠的地方……”
莫子京道:“所以莫子京要当着姑娘请问侯爷一句,侯爷到底是哪位高人?”
侯山风一怔,旋即摇头苦笑说道:“莫总管怎幺仍把我当成……”
莫子京正色说道:“侯爷,事到如今,难道侯爷你还忍心隐瞒本来!”
侯山风避开正面,道:“我明白了,莫总管是打算把姑娘托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