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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铎两眼猛睁:“小珠,是你!”
三人三骑,带着疾风驰到,驰势突一顿,龙吟长啸声中,三匹马踢蹄人立而起,然后,一个飞旋,一起停住。
好俊的骑术。
连察铎都脱口叫了声:“好。”
影定人现,三匹坐骑,鞍配极其考究,从头到尾,白的雪白,黑的墨黑,没有一根杂毛,而且毛色发亮,神骏异常。
马上的人儿,后头两个,黑衣少女,猎装,柳眉杏眼,刚健婀娜。
前头那位,也一身猎装,雪白的一身,不但小皮靴是白的,就连包着一头秀发的丝巾,也是雪白的。
只有那张娇靥是红的,白里透红,吹弹欲破,长长的两道柳眉横飞,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小瑶鼻粉妆玉琢,动人的香唇鲜红一点。
美、美里带俏、美里还带着一股逼人的刁蛮。
四蒙古卫士趋前施礼:“格格。”
那三位,翻身下马。
穿白的美格格脚没沾地,凌波燕般一掠而至,两手抓察铎一双胳膊,娇靥上满是惊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
察铎道:“刚到。”
“为什么不先派人送个信儿,也好接你。”
“那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这个。”
穿白的美格格要说话。
奇这回察铎枪了先道:“小珠,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书“自上回蒙古回来——总快三年了。”
“只三年你就出落得这样儿,再久一点儿,那还得了。”
穿白的美格格娇靥飞红道:“去,还改不了那么贫——”
察铎大笑,声震半条大街。
两个黑衣少女趁这机会上前见礼。
李玉麟抓住这个机会,要悄悄的溜。
穿白的美格格眼尖,不算真尖,否则不会这会儿才看见:“小狮子,他是谁?怎么要走?”
察铎一慌,看也没看,翻身一把抓住了李玉麟:“怎么又要溜?这回你可没跑掉吧!”
穿白的美格格真不算眼尖,这时候她才看见李玉麟,刹时,她美目圆睁,异采闪动,怔住了。
李玉麟道:“小王爷,我……”
察铎截了口:“少说,来,认识、认识。”
他把李玉麟拉了过来,另只手指着穿白的美格格道:“她叫兰珠,承亲王爷的女儿,是个和硕格格。”
李玉麟欠了欠身道:“格格。”
察铎回身指李玉麟:“小珠,他是我的朋友,刚在城外认识的,姓李,叫李玉麟,好样儿的,一等一好样儿的。”
兰珠格格象大梦初醒,惊叹出声:“好俊个人儿,玉玮已经是京里少见的美男子,比起他来差多了。”
察铎微一怔:“你们姑娘家怎么就见不着模样儿好的。”
兰珠格格美目紧盯李玉麟,问察铎:“你说他叫什么?”
察铎道:“好嘛!敢情连我的话都没听见,李,十八子李,李玉麟。”
兰珠格格道:“名字起得好,玉麟,可不真是个……”
李玉麟可受不了让人评头论足,截口道:“小王爷,我还有事。”
察铎一摇头道:“这回天大的事也不行。”
李玉麟道:“我的事,小王爷是知道的。”
察铎一怔,旋即一摆手道:“不要紧,有我呢!我一定帮你忙……”
李玉麟道:“小王爷的好意我感激,只是我跟小王爷说过——”
兰珠格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狮子,他的什么事呀?”
察铎道:“说起来让我一肚子火儿,他说……”
李玉麟道:“小王爷跟格格慢慢说吧!”
他手腕一转,已脱出了察铎的掌握,闪身扑进胡同,去势如飞。
察铎一惊要叫,再看时,李玉麟已经没了影儿。
他急了:“这家伙!”
脚一跺,脚下的石板碎了一块,碎得四分五裂。
口口口
“天桥”之南,有两座坛,那就是“天坛”跟“先农坛”。
这地方,平素是不许等闲人近的。
既然不许等闲人近,当然就一眼看不见人。
谁敢往这儿来,吃饱饭没事儿惹祸事。
真没人敢么,也不尽然。
现在就有人,一个人。
这个人,悄悄的出现在二道坛门儿,四下望了望。弯腰、伸手,似乎往石座下放了样东西。
然后,他又悄悄的走了,不见了。
来去不过一转眼工夫,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现在一眼望去,仍然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儿,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天桥”杜氏兄弟里的老二,杜如风。
他这是干什么?
这,这恐怕只有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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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李玉麟要出城,因为“穷帮”“北京分舵”已迁至城外。
就在他要出城的时候。
背后传来个听来熟悉、好听,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的话声:“朋友,请留步。”
李玉麟不以为是叫他,但是因为话声听来耳熟,所以他知道是叫他。
他停步回身,一个人已到了他跟前,带来的一阵风香香的。
眼前这个人,个子很秀气,一身裤褂儿,头顶上一顶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李玉麟一眼也没能看出是谁。
就在他微一怔的工夫。
那听来耳熟、好听,偏又想不起是谁的话声又起,双唇轻动,看上去美,而且动人极了:
“借一步说话。”
话落,他转身要走。
李玉麟伸手拦住了他,道:“阁下……”
那个人抬头捏住帽沿儿扬了扬。
那只手,欺雪赛霜,根根似玉,李玉麟刚一怔,马上他又看见帽沿阴影下的那张脸,他心头为之猛一震。
那个人,男人打扮,却不是男人,是位姑娘,不是别家的姑娘,是那位清丽绝伦的白妞。
李玉麟这里心里震动。
那里白妞转身进了近处一条胡同,走得既轻又快。
李玉麟定了定神,忙跟了过去。
跟在白妞身后,迎面而来的阵阵幽香直往鼻子里钻,眼前是腰肢轻扭,轻快好看更动人的走路姿态。
李玉麟抬高目光,不敢再看那走路姿态,但却不能闭着呼吸,逃避那令人心跳的阵阵幽香。
好不容易,白妞拐进了一条横着的小胡同里,停了步,回了身。
刚才那条胡同僻静没人,这条胡同更是静得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玉麟没好站太近,离几尺停住:“没想到会是姑娘……”
“李少爷,”白妞截口道:“我无意背叛谁,更无意跟我爹、二叔作对,但是我不太赞成长辈们的看法,也看出李少爷不是我自小听他们常说起的那种李家人,尤其我不赞成下手一个姑娘家,所以我才来见李少爷。”
李玉麟听出话里有话,忙道:“姑娘怎么知道我……”
白妞道:“您一离开我们棚子,我就从棚后出来跟上了您,姓白的带人来对付您,您有那么一位贵为亲王的朋友,我都瞧见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找的郝大魁。”
李玉麟心里一跳,急道:“姑娘知道郝大魁在哪儿?”
白妞道:“我知道,我来见您,就是为了告诉您他在什么地方,不过在我没告诉您之前,我有个要求——”
李玉麟道:“不敢,姑娘请说就是。”
“不管毛病是不是出在他身上,请李少爷不要伤他性命。”
李玉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他觉得有点为难,犹豫着一时没有回答。
白妞道:“李少爷,不管怎么说,郝大魁跟我爹、我二叔他们是弟兄,总是我的长辈,我可以把他的人交给您,可是我绝不能把他的命也交给您。出卖自己人,已经是犯了大忌讳,李少爷您一定不愿意让我为他被规法惩罚,更不会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吧?”
李玉麟沉默了一下,毅然点了头:“姑娘既然这么说,我怎么敢不答应。”
白妞矮身一礼:“多谢李少爷,杜凤仪感同身受。”
李玉麟微一怔,道:“杜……”
白妞道:“白妞,是为了卖唱,我爹给起的,我的本名叫凤仪。”
李玉麟脱口道:“有凤来仪,好名字。”
白妞低下了头。
李玉麟倏觉自己失态,忙定了定心神:“谢谢姑娘,要是由郝大魁能找到舍妹,皆姑娘所赐,李家一家永远感激。”
白妞抬起了头,但是大半张娇靥仍被帽沿挡着,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道:“李少爷您言重了,我当不起。”
手在帽沿儿底下摸了一下,水葱似的玉指捏着叠折着的一张小纸条递向李玉麟道:“这是郝大魁的所在地。”
李玉麟忙伸手去接,手伸的猛了些,碰着了姑娘的手指,两个人都像触了电似的,忙往回缩手。
姑娘的玉手一颤,小纸条儿便脱手落下。
李玉麟忙再次伸手,正好接住。
姑娘白妞头垂得很低,想必已是红霞满面。
李玉麟也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厉害,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下,他才说道:“姑娘,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白妞低着头道:“这时候往城外去,我猜您是往‘穷家帮’搬迁出城的分舵去,其实,您去过‘通州’,应该知道,打听当年铁爷手下弟兄, ‘穷家帮’帮不了您什么忙,我看您还是赶紧找郝大魁去吧!我告辞了。”
她没等李玉麟说话,一转身,很快地出了胡同。
李玉麟来不及说别的,只说了一句:“姑娘好走。”
没听见姑娘答话,想必莲步轻快,已经走出老远了。
低下头,打开手中纸条儿,纸条儿上是一笔娟秀的小字,字还挺好,写的是:“花市大街,‘灶君庙’。”
李玉麟把纸条儿小心折好,放入怀中。
他没舍得撕碎,更没舍得丢掉。
口口口
“花市大街”在“广渠门”内,也可以说是在“崇文门”外,不算远,至少从李玉麟现在的所在地去,并不算远。
“花市大街”,西口是“祟文门”大街,也就是“哈德门”大街。
东口儿到南北小市口。
再往东,就是铁辘辘把大街了。
顾名思义,花市大街是花儿市,“花儿市”,每天早上都有,但是“花儿市集”,却是逢“四”的日子才有。
花市大街,中间经过南羊市口、北羊市口,属于每天一清早的“花儿市”,只有这么长小半条街‘
而且只在路北,路南还没有。
“花市儿”,卖的不是什么鲜花,而是凭手艺,以绫,绢、绸、绒、纸、草,做成各式各样的“京花”。
姑娘、太太们,讲究把头发梳出各种式样,象元宝髻,麻花髻、大长辫,一戴满头的花儿,就是这种花儿。
这种花儿是这种花儿,但是做花儿的手艺都是一等一的,一朵朵,看上去跟鲜花儿没什么两样。
“灶君庙”,坐落在“花市大街”路北,不难找。
李玉麟顺着大街走,一找就找到了。
天儿都这时候了,花儿市早散了,整条“花市大街”没什么行人,“灶君庙”这一带,人更少。
两扇庙门儿开着,一眼望进去,空荡荡的。
李玉麟走了进去,进了庙还不见人。
这座“灶君庙”,在北京城里一点儿也算不上是有头有脸的大庙,不但算不上有头有脸的大庙,甚至小的可怜。
转眼工夫不到,走遍了。
空荡,寂静——
就是没见着人,半个人都没有。
白妞应该不会骗他。
那么郝大魁是临时出去了,不在庙里。
既然现在不在,要找郝大魁就只有一个办法。
等!
心意刚决,李玉麟一眼看见了一双人脚。
这双人脚,在供桌下,只露出—双鞋底儿。
要不是桌帘旧了,洗过、缩了水,恐怕还看不见。
李玉麟心头一跳,一步迈了过去,伸手撩起桌帘儿。
他看见了。
供桌底下躺着个人,说躺,勉强了点儿,应该说是身子蜷曲,半坐半躺,像是硬给塞进去的。
人,是个中年人,穿一身竹布裤褂儿,个头儿挺壮,浓眉大眼,还有点络腮胡子。
他,两眼瞪得老大,嘴大张着,只是不动,也不说话。
因为,他已经死了。
正心窝处插了把匕首,只剩把儿在外头,一大片血湿透了衣裳,还挺红的,显然刚死不久。
是谁杀了他?
这个人是不是郝大魁?
事实上,李玉麟并没见过郝大魁。
李玉麟看得心头震动,正发怔。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
忙扭头外望,四个人,四个中年汉子已经到了门口,衣着、打扮全一样,手里还提着刀。
在京里,只有一种人能这样,是这样,那就是吃公事饭的。
看不出是哪个衙门的,但一定是吃粮拿俸的公人。
怎么这么巧!
四个人,八只眼睛紧盯着李玉麟。
一个马脸瘦高个儿冰冷道:“跟我们走吧!”
李玉麟放下了桌帘,道:“四位是……”
马脸瘦高个儿道:“吃公事饭的。”
“我是问,四位是哪个衙门的?”
“哪个衙门的怎么着?哪个衙门的都管得着。”
李玉麟道:“四位一定认为是我杀的人?”
“依你看呢?”
李玉麟道:“我是来找人的,人没找到,发现这个人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