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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麟躲不掉,只得道:“没什么,我只是钦敬格格的一付悲天悯人,菩萨心肠。”
兰珠又逼近一步:“既然认为我这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那也就是说,你认同我这付心肠,这种想法了?”
李玉麟毫无退路,沉默了一下,道:“认同格格这付心肠,这种想法的,又何止我李玉麟一个?”
兰珠一双美目中异采再闪,道:“那就好——”
李玉麟抓住这个机会站了起来,道:“格格,我该出去了!”
兰珠忙跟着站起:“你要上哪儿去?”
李玉麟道:“尽管不能闯大内,可也不能老在这儿侍着,老在这儿待着,就算德瑾格格把禁宫闹翻了天,咱们也不知道。”
兰珠道:“你说的也是,可是要去咱们俩一块儿前去,也不能把我撇在这儿,你一个人去呀?”
李玉麟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机会躲她,怎么会再让她跟着出去?当即道:“我想麻烦格格一件事。”
兰珠看了他一眼道:“干嘛跟我这么客气,什么事儿?”
李玉麟道:“咱们分头行事,我留意宫里的动静,格格则等老郡主回京。”
“等伦奶奶干嘛?”
“格格告诉我的这些事,总得有个人也告诉她老人家一下。”
“告诉她老人家怎么了?”
“不能不让她老人家知道,她老人家也应该知道。”
“知道以后呢?”
“该怎么做,她老人家自有主张。”
兰珠深深的看了李玉麟一眼:“你不会是想把我支开吧?”
李玉麟心头一震,道:“那怎么会,我又怎么敢,只是现在只格格跟我两个人,总得分出一个来等老郡主。”
“察铎这几个兄弟不行么?”
“让他们几位等老郡主,格格以为合适么?”
兰珠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你走吧!等伦奶奶的事交给我了!”
李玉麟没再多说什么,一个人离开了外馆。
这是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
既然是—个极秘密的地方,那表示知道这个秘密地方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于都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事实上,这个地方就在景山,也就是煤山之上。
这个秘密地方,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看上去有四十来岁,颀长的身材,白白净净,想当年定然是个超拔不凡的人物。
或许是在这个地方住久了,当年那份超拔不凡,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凭添了不少的憔悴。
这个人,就是当今那位皇上,曾经带德俊琪看过的那个人。
只是让德俊琪看见了他,却没让他看见德俊琪。
大白天里,这儿却点着灯,许是因为这儿比外头暗。
其实,这个人根本就分不清白天晚上,他自己也记不得有多少日子了,只知道那是很长很长一段日子。
这个人就呆呆的坐在灯下,他经常如此,不呆呆的坐在灯下,又能干什么?
可是,今天,这时候,灯影突然一阵晃动,灯下却多了一个人。
多的这个人,赫然竟会是德瑾。
也许是灯影晃动的奇异,也许是灯光把德瑾的身影映在眼前。
这个人有所察觉,他抬起了头,当然,他一眼就看见了德瑾。
原本木然的脸色,原本失神的目光,当他看见德瑾的时候,他受了极度的惊骇,极度的震撼。
他霍地站起,失声道:“你,你,你是……怎么会是你……”
德瑾冰冷的站着,一动不动,也一句话不说。
突然,几乎是在刹那间,那个人居然恢复了平静,不但平静,而且安详。
只听他道:“我看见了你,让我看见了你,我明白了,是时候了,大限到了,我愿意跟你走,我原本就该跟你走。”
他坐了下去,闭上了两眼。
也就在这时候,德瑾说了话,话声几乎像从冰窟里透传出来的:“别想得那么美好,你我都是俗人,俗不可耐。这种美好的神话,永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就凭你的过去,你也不该相信这一套怪力乱神。”
那个人猛然睁开了眼,睁得老大:“怎么说,难道不是……那么你……”
德瑾道:“我就是我,廿年后今天的我。”
那个人站了起来,叫道:“廿年后今天的——难道你没有……”
“廿年前的事,今天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也没有必要让你明白什么。”
那个人惊异的望着德瑾,紧盯着德瑾,没接话,半晌,脸上那惊异之色突然敛去,代之而起的,是阵阵抽搐。
旋即,他一点头,话说得有气无力:“也是,无论如何,都是我的罪过,我何必还要明白什么?廿年了,都已经廿年了,甘年后的今天,你又来找我,随你吧!”
他又闭上了眼。
德瑾脸上没有表情,—点表情也没有:“当年的事,并不全怪你,我自己要负大半的责任,所以,我死了一次,你被禁了廿年,应该已经能补偿当年的过错了。”
那个人猛又睁开了眼:“你——”
德瑾道:“话是我说的,你应该听见了。”
“那么你来找我是一—”
“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个人想说话,忽又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皇家……”
“回京来,你是头一个见着我的人,我不能见别人,我不怕什么,但是我不能给我娘,给福王府招惹个欺君大罪。”
那个人呆了一呆:“那你是——”
“紫禁城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也可以告诉你,廿年后的今天,紫禁城里也没有拦得住我的地方,拦得住我的人。”
那个人脸上浮现起惊异神色:“你——”
“我说过,没有必要告诉你什么,也没有必要让你明白什么!”
“那么你来找我是——”
“这,我本来要让你知道的,可是你连我没死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让你知道什么了。”
话落,她似乎要走。
可是她身形刚动,那个人已急急拦住:“格格——”
德瑾冰冷道:“不要拦我——”
“请你告诉我——”
“没有必要,你什么都不会知道,帮不了我的忙,我白来了!”
“什么事,请你告诉我,也许我知道,也许我帮得上格格的忙。”
“你不可能帮得上忙,你连找没死都不知道,别的你又会知道什么?”
“那不一定,我是不知道你还健在,可是别的——”
“好,你告诉我,在这廿年里——应该说最近一段时日里,当今这位皇上,或者是其他的人,有没有带着什么人来看你?”
那个人惊异的望着德瑾:“你问这——”
“答我问话!”
那个人脸上掠过一种奇异的神色,道:“当今这位皇上,曾经带着一个人来看我,一个年轻人,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全知道,他不愿意让我知道,所以我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德瑾美目中飞闪异采,急道:“为什么他会以为你不知道?”
“这个地方设计得很巧妙,外头某个地方看得见里头,里头却看不见外头那某一个地方。”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微一笑,笑得有点傲然:“格格,你知道我纳兰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笨,也不傻——”
“你是看见的,还是听见的?”
“我是看见的,我有办法看见,可却没办法听见——”
“你看见那个年轻人了?”
“是的。”
“看见几回?我是说,允祯带他来过几回,近几天有没有来过?”
“一回,我只看见他一回,近几天没有来过,没有一个人来过。”
德瑾脸上倏现失望之色:“那你还是帮不上我什么忙。”
“为什么?”
“那年轻人现在又到大内来了,我要找他,你不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
“你要找他?为什么要找他?你认识他?”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没必要知道。”
“格格——”
“闪开!”
“格格——”
“我叫你闪开。”
那个人无奈,正打算闪开,忽见他脸色一变,听他急道:“格格,有人来了!“德瑾神情一震,忙凝神,不错,她虽没看见,可是她听见了,那是一阵极其快速的步履声,由远而近。
她急道:“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个人道:“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
“也有可能是格格要找的那个年轻人。”
德俊琪既然到大内来了,也曾经来过这个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地方,而且,这地方的这个人,也是当今那位皇上用以胁迫他就范的一着棋,当然他有可能再到这个地方来。
德瑾本来是打算马上避开的,一听这话,她立即打消了这个意念,道:“你这儿可有地方躲?”
那个人一指床下,道:“格格看得见,这儿除了床下之外,无处可躲!”
的确,德瑾看得很清楚,这儿除了一张可供睡觉、歇息的木床之外,几乎是别无长物了匆忙之间,她无从选择,只有矮身一闪,躲进了床下。
这要是以往,她贵为和硕格格,怎么也不肯这么委屈自己,如今为了自己的爱子,她竟也受了。
她这里刚躲好,带着一阵疾风,奔过来两个人,看穿戴服饰,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御前侍卫。
这个人,当年曾经统领大内侍卫,甚获天眷,显赫一时,而如今,两个大内侍卫见着他竟傲不为礼。
只听一个道:“我们是奉旨来提你的,跟我们走吧!”
那个人道:“你们是奉旨来提我的?廿年来,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步,为什么现在来提我?”
另一个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还是当面的问吧!”
那个人不敢违旨,略一犹豫,正打算走。
突然,一个冰冷女子话声响起:“说,皇上为什么要提他?”
那个人当然知道是德瑾,可是两个大内侍卫并不知道,甚至于听不出来说话女子藏身何处。
他两个脸色—变,四下望望。
一个沉喝道:“什么人,竟敢大胆擅入大内禁地?”
另一个冷笑道:“纳兰,你好大胆,竟敢在这种地方私藏女子——”
“住口!”德瑾一声冷喝,那大内侍卫脸上似遭重击,闷哼一声掩住了嘴,鲜血顺指缝溢出。
另一个脸色大变,就要拔刀。
可是他手刚碰到刀柄,身躯一颤,却动不了了。
脸上受创的那个大惊失色,转身要跑,但是他刚转过身,却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不再动了。
只听德瑾冰冷道:“答我问话!”
那个不能动的大内侍卫没说话,但旋即他身躯泛起了颤抖,人也跟着呻吟出声。
德瑾道:“再不说我就要你血脉倒流,肝肠寸断而死。”
只听那名大内侍卫呻吟着道:“我说,我说,皇上要他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德俊琪。”
“为什么?”
“因为德俊琪要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德俊琪现在在什么地方?”
“琼华岛。”
“德俊琪为什么要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德俊琪就会听皇上的。”
德瑾咬牙一声:“好。”
那个大内侍卫身躯一震,往后便倒,竟昏死在地上了。
旋即,微风飒然,人影疾闪,德瑾从床底下穿出,停都没停,一掠飞射出去。
那个人,纳兰,他听得诧异万分,想等德瑾出来问个究竟,可是如今却问不成了。
他知道,德瑾是不想告诉他,有心拍醒两个大内侍卫问,奈何德瑾制穴的手法奇特,他拍不开。
沉吟一下,他咬了牙,闪身掠了出去。
皇上本来下旨提他,如今他自己出去,而且是上“琼华岛”去,应该不算违旨脱逃。
口口口
“琼华岛”,坐落在北海,是北海的精华所在。有一座石桥跟“团城”相连。
这当儿,“琼华岛”中心那座白塔之下,围满了人。
说围满,也不过四五十个,四五十个有一半是穿戴整齐的大内侍卫,另一半,则是神情冷肃,表情本然的黑衣人,正是大内秘密训练的“血滴子”。
围着的这些人,正对着白塔下的塔门,留着一个缺口,缺口处,另有六个人,一前四后,旁边还站一个。
后四个,是带刀的御前侍卫。
前一个,正是那隐透阴鸷的黄衣人,当今皇上雍正。
旁边站的那个鹞眼鹰鼻老者,正是雍正的头号智囊,也就是雍正的舅舅隆科多。
皇上跟他的头号智囊隆科多,亲率“血滴子”跟大内侍卫,在“琼华岛”上围住这座白塔干什么?
难道说德俊琪跟那位李家姑娘,就在这座白塔里?
雍正跟隆科多等,似乎在等什么,雍正眉宇间透着逼人的阴鸷,背负着双手,正在缓缓踱步,脸色带着焦急神色。
隆科多看在眼里,靠近一步,低声道:“一来一回,总得些工夫,别急,我保证他会乖乖就范。”
这儿低声说着话,可没留意,一条淡如轻烟的人影,疾如奔电,划空射上了白塔,一闪而没。
当然,那是德瑾到了,她一看这情景,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径直掠上了白塔。
她刚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