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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畔伏在断城垛下,冷静地注视着又一队搜寻的人马驰过。直到火把的红光消逝不见,马蹄声亦远去不闻,她才爬了起来,手上脚上的铁链亦随之发出一阵轻响,如同来往西域商人所骑的驼铃。天边残星如缀,只剩一轮皓月光辉夺目。
她朝四下里一张望,迅速跳下断城垛,找了块石头,将自己手腕脚腕处的铁链给砸断,便潜入城中,那里有她看好了大半天的马匹。半刻后,只闻一声马嘶,一影快骑便追风而去,只撒下满地的黄尘与铁链相击的轻脆的声音。
直 到一个岔路口,那匹快骑才停了下来。是去武泉泷水呢?还是取道洮名,直入瀛州永治请兵呢?去武泉,只要一日夜便可;去永治却需五日。她得回去,必须得回 去,尽早地回去!可是,如果走武泉,他的人马一定会截住她的!章畔咬了咬牙,勒住马身一个回头,〃嗬!〃她夹紧马腹,直往洮名奔去。
六月初八,天边乌云翻滚,雷似是直打在人的头上,炸开似地响。天极闷热,章畔身上的衣衫几被汗水湿透,发丝粘在沾满了黄尘的额上,已辨不清模样。
总 算逃出来了!总算又回到碧落的国土上了!章畔连着十日来紧崩的心神微微放松,真没想到,那撑梨孤涂竟也防她会走洮名,沿途的的搜寻人马只多不少。想到撑梨 孤涂,章畔眉色微微一紧,低头朝自己手腕处的早已断了的铁链看了眼,是不是,当这个铁链敲碎之后,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敌人的对立?
是了,她身在碧落,是碧落的大将,而他是正欲侵入碧落的匈奴左贤王,他们除去敌人,还能是什么?撇撇唇,她手中的缰绳一抖,马疾驰而去。再见,就是沙场!
〃启禀皇上,营外有人自称是原武泉守将章畔,有要事求见圣上。〃
〃快传!〃妫语正与孙预正议着泷水郡的告急文书,忽然听到此事,心中既觉诧异,又觉有些欣喜。看来撑梨孤涂真有半数是为着章畔而来。
〃罪臣章畔参见皇上。〃章畔满面尘土,衣衫褴褛,手脚处的断链正挂垂在腕上。这副情景落入妫语眼中,眉不由微微一皱。
〃将军快快请起。〃她立时上前亲扶起章畔,〃将军武泉战功,声传碧落,如今历劫归来,真是碧落之幸!〃她一个转身,便吩咐小秋,〃快伺候章将军梳洗用膳。〃
章畔心中一阵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武泉失守,依碧落法令,守将当斩!她本不指望会遇如何善待,可是如今。。。。。。她抹了抹眼睛,〃皇上,臣身囚匈奴近两年,所见虽然有限,但亦了解到一些军情。。。。。。我。。。。。。〃
〃将军慢慢说话。〃妫语与孙预互看一眼,〃请坐。〃
〃谢皇上。〃章畔落座,知云便奉上凉茶一盏。她也实在是渴极了,捧起便喝,直喝过三盏,她才舒出一口气。〃皇上,匈奴军悍,尤其是骑兵,碧落实难胜之。但是,也不一定不可守。臣怀疑,此次匈奴之所以能长驱直入,是因其得到了我军的防守城图。〃
〃他们得到了我军的防守城图?〃妫语神思一转,便想到了遥居天都的闻君祥。
〃不错。〃章畔抿了下唇,〃只是如今找出伏在我军的细作怕是时间不够。臣以为,不防将计就计,传给匈奴以虚假的军情。那我方便是化被动为主动了。〃
〃继续说。〃孙预听得连连点头。
〃还有。〃章畔走到军图前面,〃奴出兵是经过了羌蒙、突利两国的,匈奴尤如秦狼,其心贪婪,如其势成,羌蒙、突利二国便如滑之小国,途归而灭。如能遣人与此二国相约,那我方的胜算会大一些。〃
〃好!说得好!〃妫语抚上军图,心中盘算着谁人出使最好。
章畔忽然有些迟疑,想了半天,仍是跪下请命,〃皇上,家父。。。。。。是不是正拒守武泉?〃
孙预回头朝她安抚地一笑,〃放心吧!撑梨孤涂擅用兵权,已遭匈奴汗王的训斥,想必武泉之围顷刻即解。将军且请稍事休息,明日便起程接替你父亲。出使羌蒙与突利二国的重任,还是得交由你父亲来办。〃
章畔心中一喜,立时大声领命。
妫语看着她欣喜地转身离去,目中有些微苦。将士如此忠国,而她却还不得不防心重重。
〃现在我们必须关注的是必胜!一点点差池都不能有!〃孙预轻轻按上她的肩,〃闻家已做到这个份上,我们所面对的已经超越了内乱,而是国家的生死存亡!〃
〃我明白。〃妫语抽了口气,闭目思索了一阵,才道,〃方才章畔说到将计就计,我们如何办?〃
孙预沉默了会儿,〃佯败!〃他转身长指一点原州胭脂堡一带,〃撑梨孤涂急攻北固城、杀王坡、胭脂堡,也是事实,我们只需将此消息略微传到天都,以闻君祥的性子,必定会乘势即反。更何况,闻诚已死。〃
没错!闻诚一死,萧霓定不会罢休了。这一程,不知道是她在逼他们,亦还是他们在逼她了。〃可是,天都的民心呢?〃
〃到了此时,也顾不得太周全了。〃孙预叹了口气,〃只要捷报紧随其后,大概也能再挽回来的。〃,
〃孙预,我没有退路了,对么?〃妫语看着军图,那样深邃的目光,如同眼前的已不是军图,而是她在此长长的十一年岁月。
〃应该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孙预倒反是一派自在的笑意,他缓缓执起妫语细软的手,〃现在,亮出我们的武器,誓杀贼兵!〃
妫语抿了唇,浅浅一笑,〃是啊!一战到底,至死方休!〃
天边的乱云乌腾腾地翻滚而起,顷刻间将〃牧马群嘶边草绿〃的情景遮却。雷声轰响只几匝,瓢泼大雨便如数倒下,溅起点点黄尘,飞在铁银色的战甲上,空气中立时弥漫出一屡湿浊的暑气。
〃先入城避雨!〃章畔领着两千军马,正是去接任其父的职责。虽说匈奴的汗王确曾下旨命其收兵,但这近两年的相处,她知道,撑梨孤涂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妥协的人。正如同他对于汗位的执着,她深信,只要给他时机,他就一定能夺回他原来所应有的一切!
他 的坚韧与记仇,让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她!所以,武泉之围一直围着,如若不能冲破防线,武泉就难守了。武泉一破,泷水丢失三城,瀛州就危急。不管如何一定要守 住武泉!如今,她已绕道洮名,现正在胭脂堡以东二十里,紧靠着圆垛山的一座小城里。这是十天前,他才攻下的城池,但因为地处偏远,无关大局,所以除了洗劫 过后的荒凉,并无驻兵。
一群将士纵马入了荒城,雨依旧下得很大,然而队伍却愈行愈慢。触目即是倒塌的房屋与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的尸首,俱散发 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有些被斜倒的旗半卷着包住,只露出一只已露出白骨的腿胫;有些兀自直立着,背抵着土墙,手中尤紧紧握着刺入腹中的长枪;有些背上插着数 支长箭,但胳膊仍保持着笔直向前的姿势,只是手腕处已被斩去,显是临死仍与敌军搏斗,在匈奴攻破城池,掩埋己方尸体时,被斩去的。
大雨洗出 的尘土里,露出一摊摊暗红色血迹。白骨沉埋战血深!如若不是这一场雨,再过一些日子,这座城里,多少血战的兄弟手足,俱将一抔黄沙埋忠魂了。章畔长叹一 声,勒马又向前去,大雨中,马蹄声也显得静极了。雨水顺着额际流入眼里,让人极难看清眼前的东西。但是所有的兵士,在面对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时,肃穆得 一声也不敢出,似是连气息都吐得小心翼翼。
〃章将军!你看!〃突然前行官喊了一声,随着手一指,众人看到了已被焚得一片焦黑的一个衙门。
是该城的卫府。章畔翻身下马,直立在前,身后众将亦跟着下马。衙门烧得只余整个屋架,其余什么都辨不出来了,可见当时火势之大。
许是雨太大,那种冲刷的力量已非这座烧成焦炭的屋架所能承受,众将只听得〃咯咯〃一声轻响,整个屋架由里及外的倒塌了。一道闪电滑过,震天响的雷声跟着在头上炸开。众人只觉得浑身悚然一惊。
〃将军,你看!里面烧得比外面还要厉害!〃
这火,是玉石俱焚的火!
雨〃哗哗〃地下着,洗尽了地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然而,空气里却弥漫开一屡淡淡的腥味。
〃色消唯带土花腥,犹是将军战时血。〃章畔忽然想起这句话来。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话来,〃将军,当日武泉之战,是否也如此城一般?〃
章畔一怔,回想起当日的情形,那种直面死亡的残酷与壮烈,至今仍记忆犹新。她淡淡地扯出一抹笑,〃一样也不一样。如果是武泉,当日应该只剩下一堆焦土吧。〃那时的火,应该是以整座城池为火引子的。
众将沉默,脑中兀自想象着当日武泉一战的惨烈,心中敬佩不已。
〃来吧!咱们将这些无名的烈士安葬了吧!〃章畔一挥手,率先动手。
一 个时辰后,两千将士在大雨中立在了一个大坟前。〃列队!〃章畔将手中的剑一下插在前面,单膝一跪,〃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 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带 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身后是两千人长跪着的和唱,《国殇》的字句清晰而沉雄地响起,仿似经了雨水的冲刷,如此简洁而洗练。
六月十二,章畔所率两千大军成功击退了围堵在武泉城西的匈奴兵。撑梨孤涂因为汗王连着几道命令撤兵转攻麟州的旨意,也因为武泉西侧一处的破围,他只得暂且收兵,但仍是驻扎在离武泉城以西十五里的糜城,直盯着武泉。
与此同时,章戈在经历了爱女无恙、武泉得保的重喜之后,终于平安回到永治。
妫语在接见章戈前,刚巧收到了沈磕仪从'三司馆'拿来的最新敌情。妫语一看之下,惊讶之下竟似有些不信,〃你是说,章畔她。。。。。。〃
〃也很正常啊!〃沈磕仪大口吃着桌上的香瓜,口齿有些不清,〃再说,撑梨孤涂这人不错,将来必成大器。哎,对了,如果把章畔封为公主,会如何?〃她忽然脑中有个极怪诞的想法。
妫语朝她盯了半晌,〃封公主?你难道想让她和番?〃
〃这样不行吗?〃这一回,沈磕仪似乎已想妥当了,〃匈奴利用我们内部的争斗,那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妫语眼眨了眨,竟也有些心动,〃你是说利用撑梨孤涂?〃
〃不错。如果他是匈奴真正的汗王,那只要能辅其立国,那他自然欠你一个人情。就算是挟了这个人情,换来碧落几年太平也蛮好的。〃沈磕仪淡淡地逸出一抹笑,〃至于章畔,能征善战,有谋有略,而我那个消息又是确实无疑,哈哈!到时碧落只要派出一人便够。〃
妫语叉着手,考虑着其中的可行性,这样的做法,虽近于孩童,但却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而且以逸待劳,以子之兵攻子之师。最关键的是,能够尽可能快的取得胜利,大大缩减回都的时间。〃姑且可以一试。〃
〃试吧试吧!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还当了回月老呢!嘻嘻!〃沈磕仪拿起一瓣香瓜在口中嚼着,眼睛闪亮闪亮的。
〃我还得招众臣商议一下才能定夺。〃妫语对着一直候在一边的知云点了下头,他立刻下去传章戈。
〃商议?那帮古板得不得了的大臣会答应才有个鬼哩!〃
妫语一笑,〃与撑梨孤涂的和约,章畔是次中之次,根本就不必提到商议的内容里来。〃便是与撑梨孤涂谈时,这也可以略过。
沈磕仪咂咂嘴,〃算了,你那些政务我一窍不通,不必跟我解释啦!〃
〃好! 这个可以不解释,那你那些战车呢?什么时候第一批训练的兵士可以熟练操作?〃这些战车对付匈奴可能用处倒小,对付麟王,倒会大派用场了。天都吹来的风已经 紧了,据她估计,闻君祥与萧霓就快动手了。而麟王,如果他真的忠心不二,他就不会迟迟不来。他在等,等天都的腹背夹击,等天都的大乱。而她,已没多少时间 了。
〃快了。再给我七日,包准一个营的都会用。〃
〃不行!五日,我只有五日时间!〃一旦章戈出使,盟约达成,便要合击匈奴的汗王剌刺。这消息一旦传到麟王耳朵里,那他也必须出手了。
〃好吧好吧!〃沈磕仪一咬牙,应下。
流年faye 2007…03…29 19:20
第二部 庙堂篇 第四十章 天都惊变
六月十八,天都城里一片躁热,充满了欲雨未雨的压抑,人人的汗都直淌着,只能拚命地喝水。百姓抬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