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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回到别居深处,向叶楚楚道:“姑娘,那个人走了。”
叶楚楚回过头:“真的走了?”
侍女点点头。叶楚楚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伸手推窗。秋风迎面,吹得她一缕青丝向后飞动。
侍女默默地望着她:“姑娘,不告诉他真的没关系么?”
叶楚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总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也习惯了么?”
侍女没有说话,神情恭顺。叶楚楚转过身,缓缓地走来走去,仿佛在全神贯注地想着什么。她越想越是入神,最后竟抱着臂抽泣起来。那侍女讷讷地,看她哭了片刻仍是不停,问道:“姑娘,要不要把那件东西拿给你?”
叶楚楚点了点头,在几步外的书案前坐下。墨香淡淡,诗笔早已枯干,如同这寂廖无人处失落的八年。侍女回来时,手中捧着一件绛红色的衣裙,一眼望去即知雅致别趣,但亦年深日久,颜色微微有些褪白。
叶楚楚接过那衣裙,铺在书案上。那是一件留仙裙,腰若流云,想见当年主人的风姿。只是其人不知身在何处,只有衣袖间的暗香盈于鼻端。
“你出去吧。”叶楚楚道。侍女点头,退出门外,自去洒扫庭院。叶楚楚俯下身,将脸埋进那留仙裙的胸襟处,久久地不抬起脸来。
“你有什么心事么?”声音突然出现,叶楚楚顿时全身一震,忙抬起头。
她来不及拭去泪痕,也已不必要,这一瞬间的表情完完全全被贺乘云看在了眼里。他回来了,也可以说,根本没有离去。
“我……”叶楚楚俏丽的脸颊有些发白,眼中又有两道泪水滑了下来。
贺乘云走进来,眼中神情不辨深浅,但仍是并不严厉:“你为什么哭?不开心么?”
“我……”叶楚楚嗫嚅,“我想我娘亲,想我爹爹,除了他们,除了他们,谁都不喜欢我。”
贺乘云微微一笑:“谁说别人都不喜欢你?绿波不是很喜欢么?我也很喜欢。”
叶楚楚看着他,过了片刻,摇摇头:“不……不是的,除了我爹娘,我对谁都没有用处,以前莫师伯来的时候,我说想跟他学琴,可是他又不常住在这儿……”她还想接着说下去,却突然一惊,咬住嘴唇。
贺乘云将手轻轻放在她瘦小的肩头上:“老天爷让你生在世上,一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定他觉得你长得很美,所以把你放在这里,就像画中的美人一样。”
叶楚楚抬起头:“你……你不要这样说我,我……”
“什么?”贺乘云更深地凝视着她。
“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梁姐姐让我不要说,她……她说如果我不想惹你生气的话,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叶楚楚望着贺乘云的脸。
“我不会生气的。”贺乘云道,“我从不对她生气,对你也不会。”
叶楚楚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清究竟是哪里让她隐隐不安:“她说……她把你们的孩子掐死了,因为……因为那个孩子不听话。她好像很难受,可是第二天,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贺乘云真的离开了玲珑别居。他还是没有追问过什么,甚至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却铁青得像岩石。叶楚楚不敢追他,也不敢送别,仍旧是让那讷讷的侍女合上了玲珑别居的门阙。她抱着那绛红色的裙衫站在楼阁上,现在这里,这处终年没有几人到来的所在,又只剩下景中之画,和画中之人了。
第十六章 偷声魑魅
长鞭扬起,骏马疾奔于山道。
马上看去,贺乘云的身形宛如一张硬弓,绷得紧紧的。手心的马鞭抓得温热,如同无物。山道将尽,即将驰入一个小村中,他却又突然一拉缰,让那马匹向回奔去。
枯木遮掩着一人一骑,如是往复数次,马匹终于再也无法发力,前蹄为石块一绊,跪倒下去。贺乘云趁着马未着地一个翻滚,稳稳落在地面。人落地时,神情已然平静。那张板得岩石一般的脸流露出一股令人心骇的决绝,原本清幽的眉目竟显得有些诡异。
他没有等那匹马恢复气力,就独自向前走去。深秋的傍晚,山风渐渐变得冰凉,幽咽如歌。
是夜,贺乘云大醉于山脚村落之中,一觉睡至天明。那破落的小酒铺只有最劣的酒,但他并未留意,第二日朝阳初升之时走出门去,见村中草木黄落,竟是霜降了。
世外之地终是不会久留的,无论对他,还是对莫三醉、沐远风,抑或是梁绿波。除了叶楚楚之外,没有人会花八年的时间去与每一处玲珑风致厮磨。贺乘云暂时离开了这个留给他半月缠绵的地方,向凤阳府的方向疾赶而去。
赵青娘就擒,尚未有什么消息自丹庄透出,只是那些或悬赏或通缉的告示渐渐为人冷落,酒家茶馆之中,说书先生已开始编纂关于赤雪流珠丹的种种下落。闻说,赵青娘不仅没有带丹药、没有带素来傍身的剑,身上还伤痕累累。她仿佛想与金名通谈什么条件,但并没有机会开口。
贺乘云一共花了三天才成功进入丹庄。第一日,他点倒了两个护院,先将一人打昏,问了另一人入丹庄的切口,又将此人打昏,将前一人浇醒。两人说出的切口并不一样,贺乘云思量了片刻,抽刀将两人杀死。
隔了一日,他如法炮制地得到了另外两个各自不同的切口。第三日,正当他刚离开村野饭铺,打算另谋别法时,远处官道上风尘仆仆驰来一骑。骑上是凤阳府捕厅的捕快,因梁绿波出外办事久未归来,终于由他取而代之,前往丹庄办事。
这个人的未到,就是金名通按捺多日没有动静的理由。贺乘云立刻知道,如果他不打倒此人再取而代之,那么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傻瓜。临去时,他对仍坐在饭铺中的什么人说道:“你就呆在这里。雪霁。”
那人点了点头,神情温顺。
丹庄极大,华丽一如其主。虽为炼丹之用,但几乎就是另一座金碧山庄,其修建所耗之资,非金名通此等富有之人恐难承担。贺乘云将自己的腰牌交于雪霁,将那凤阳府捕快的铁尺、捕索等物揣于怀中,叩响了丹庄的大门。
这扇门关住了一个让所有想要长生的人焦灼不已的秘密,叩动的回音无疑会层层叠叠向外传荡。应门的是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一双浊目在门启的一刻就将来人看尽。贺乘云面不改色,只将来意说明,那老者淡淡应了一声,将他放了进去。
浑似是阅遍生死再无动心处,深藏于心的警觉却绝不稍减。贺乘云心中暗暗冷笑,路遇有人只淡然而过,随那老者到得正堂。堂上无人,金名通并未出现。瑞蚨祥钱庄前任总掌柜,如此应对一个小小捕快,似乎理所当然。
整座丹庄非常安静,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厮入内向他道:“庄主有言,请捕头厢房歇息,待明日众人到齐,便即行事。”
“有劳了。”贺乘云诚惶诚恐地道。他眼中隐隐露出了得意之色,早在近十个月前他就明白,除非与赤雪流珠丹有关,没有任何人能劳动金名通的大驾,让他来到堂上。而那无人理睬的半个时辰,则是检验来者是否有异心的最佳机会。
来到丹庄的大堂,除非是为了什么更高的目的,很少会有人不东张西望,或者去摸一摸金名通那张金贵得令人咋舌的座椅。贺乘云不仅摸了,甚至还坐了一坐。
他没有见过金名通,金名通也没有见过他。一切始受于此的命令,都是由那老者代为交给雪霁,再送往岳州城的。正因为如此,贺乘云竟真的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怀疑。
天明之时,倘若赵青娘还活着,没有自尽,也没有被别人杀死,她就要在金名通、丹庄内所有人,还有贺乘云这个凤阳府捕快的面前,被证明是否服食了赤雪流珠丹。虽不知使用何种方法,想必不会是善道。停留在此处方圆数百里内的武林中人如此传闻着,薄暮之中升腾起一股浓浓的,近乎急切的期盼。
只是对所有人来说,这最后的一夜都并不宁静。在众人注视、重重守卫之中,整座丹庄最机要处的炼丹室竟突然于子夜时分火起。火势猛烈,但丹室建于湖泊之心,并没有殃及其它。无人看见是谁潜入了进去,火未灭,庄中护卫慌忙赶来,烈焰熏天之中,贺乘云匿于一处屋瓦之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一身水靠,头发湿漉漉的,不断有水滴落在重檐瓦片上。护卫在他身下奔忙,不片刻,老庄主金名通自左近急急赶来,一张极为苍老的脸在火把中狰狞摇晃。
丹室为求守御,湖泊与岸之间不通船只,只有金名通的座船可以到达湖心。在水面有人冒出头来的那一刻,数十个丹庄护卫如抓救命稻草般围了上去。魑魅喜人过,无人会去穷追赵青娘如此做的目的,也不会太在意她是如何放火的。尽管太过轻易,但这一切又是如此明白地让人相信。
金老庄主震怒不已,当场欲命人击杀赵青娘,由管家劝下。赵青娘被送回秘牢,如狼一般狠狠盯着她的,是无数江湖中未传其名,却合力铸成了这炼丹之所的人物。
那间丹室里,有金名通口中,至今尚是唯一的一张赤雪流珠丹炼丹之方。
在丹室火起三个时辰前,黄昏将至之时,凤阳府街头巷尾间,也微微起了些喧闹。沐远风忽然放下手中银筷,望向凤阳酒楼外的街心。他注视了一会儿,饶有兴味地道:“你看那个人。”
莫三醉一怔,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人群熙攘,并无异状:“什么人?”
沐远风将左臂支于扶手,笑道:“一个影子。”
莫三醉越发不明所以:“人人都有影子,你让我看的是谁?”
沐远风道:“其实我也说不准,不过在岳州城外曾经见过一次。应该是个姑娘吧,她很奇特……好像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却比常人更为灵敏。”
“听不到?那岂不是聋子?”莫三醉亦搁筷,“你闲得发慌了,想弹琴给聋子听?”
沐远风哈哈笑道:“未尝不可啊,我不是经常自寻烦恼么?”随即他就不再说话,继续望着街心出神,仿佛当真在想着如何去弹琴给一个聋子听。
莫三醉看着他:“烦恼尽消,只怕离死也不远了。不过眼前这件事,恐怕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吧?待事毕后,你可曾想过回落霞山一趟?”
“没想过。暂时懒得去想那个。”沐远风淡淡地道,眉头却渐渐蹙起,“总觉得,明天仿佛就是一些人的死期了。但愿……不是我想的那些。”
第十七章 双刃流光
巳时未过,凤阳府郊野车马出没,有虎视观望者,也有隐秘潜行者,更有与金碧山庄银钱往来的商贾之人,于丹庄附近徘徊。他们也许并不为了相同的目的,但都对“三指飞云剑”充满了一窥究竟之想。火烧丹室,不过昨夜之事,不知由谁传到了这些人耳中,引来啧啧一片。
盗仙丹、毁丹方,金名通受了大损,同时也让这些人插手分羹的念头清脆地破灭。对于上门追讨银钱之人来说,他们不过是想看一看“三指飞云剑”的下场,再行正事而已。
庄内影壁之后,数十个江湖方士静坐于正堂等待金名通现身。他们多于草莽间不知姓名,聚集于此无非为了金名通相请的重金,但多年过去竟有所成,又兼金名通许以共分之利,长生不死便辗转替代了金银之欲。而此刻,怕也是无一人不想将赵青娘万剐于当场。堂中气氛冷凝,交谈议论皆轻而短暂,贺乘云坐于数十人之中,不与人对答,双眼却不住地在人群中扫视来去。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但并无一张熟悉的脸。过了片刻,重檐堂屋顶上,传来极轻极轻的衣袂飘动声。按时而来,却大胆得径闯直入,光天白日上人屋顶。这衣袂之声轻得只有贺乘云能听见,其它人就算察觉了,也只以为是雀鸟飞过。
贺乘云目光一动,露出笑意。就在这时,内堂传来那年老管家的声音:“庄主到。”众人肃然,只见锦帘掀处,那金老庄主神色苍白地走了出来。贺乘云打量着他,默不作声。他还是凤阳府的一名小捕快,这种时候,是轮不到他说话的。看来,金老庄主的确是受疮深重,竟连一贯的狰狞之色也隐去不现。
然而屋顶之上的情形,却又非贺乘云耳所听闻的那么简单。
一灰一蓝,两道人影若即若离、时远时近。只有一人行动时发出了衣袂声,意味着另一人的身法已快到衣衫不及磨擦,但他仿佛并不急着要追上前者,待伸手可及之时,总是微微一停顿以借过。
没有琴便没有音,但他浑身却又分明流动着那般高山流水的意趣,静时一分不移,动处其形不见,更快似鸿雁惊飞。
这幅情景在洞庭水岸曾发生过一次,彼时追逐者是赵青娘。她未及与那灰色的身影搭上一句话,就被打得摔落在岳州城的大街上。但此刻,远近追逐几次之后,雪霁并没有如上次一般,恼怒地回过身给上沐远风一掌。在她不言不语的心中,似乎也明白此时绝不可与人争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