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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扑朔迷离。
夏水心抓药归来时,带回了村中议论如沸的传闻,赵青娘吃了一惊,询问那山坡“大墓”由来,夏水心只说不知。赵青娘见她红着眼眶,神色有些怨怼,心中愧疚,便也不敢多言。施金阙所受刀伤极重,生死难以断言,那一番墓畔清谈余下的清明之意,也因此而被冲淡得不见踪影。
一时院落中气氛冷凝,颇为难耐,直到贺乘云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梁绿波,赵青娘终于找到了可以说话的人。她几乎是“噌”的一下蹿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说些什么,但见两人互相牵着手,又不由有些尴尬。
梁绿波瞧见了她的神情,暗中一笑,轻轻甩开了贺乘云的手,问道:“赵女侠,捉到你要捉的人了么?听说知府大人只给了你十天时间,似乎挺难哪?”
赵青娘脸上顿时一滞:“……现在还不能确定,梁捕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惯用的金针?今天我追捕的那个人,她好像也有一模一样的。”
贺乘云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我说过她是最厉害的杀手,这一枚两枚的金针怎会难倒她?”
梁绿波回过头,斜了他一眼:“一枚两枚的金针?那她要取我的一条两条性命,是不是也容易得很?”
贺乘云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梁绿波向赵青娘伸出右手,指尖便有光芒锐利的金针一枚:“我们俩追追逃逃的也好多回了,颠倒都不是些正理,这个就送给你吧。”
在这一日的不见人影之后,她的语调似乎都格外轻快了些,赵青娘不觉一阵触动。她接过了金针细看,见与雪霁手中玩耍的那枚一样,都是针末做出了一个极小的金孔,细巧若此,亦可算绝无仅有。
赵青娘心中一顿,脸上神情有些颓然。她思忖了一会儿,将日间施金阙受伤之事大略相告,梁绿波甚是惊讶,看了贺乘云一眼,便要进去探视。赵青娘忙问起那山坡“大墓”何来,梁绿波怔了怔,贺乘云抢先道:“村人无知,自然对此大惊小怪。这个村子现在虽湮没无闻,但数百年前也曾出过一些大人物,那个杀手费尽心机地接近守墓人,现在又和他一起消失在那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目的。”
又是这般语气,带着些许的恶毒。赵青娘疑惑地打量着他,点头相谢,便不再言语。她似乎有些怕听贺乘云说话,他的声音总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不得不相信。贺乘云微微一笑,看向身边时,见梁绿波已经自顾自走进了院子里,头也没有回一下。
第七日的黎明到来之前,赵青娘悄悄地离开了施家。施金阙的伤势已然平稳,他清醒过几次,又很快地睡着了。赵青娘无法进屋看望,在门外徘徊良久,终于提剑而出,向村后那片山坡赶去。
在这几个时辰之中,究竟是继续查找杀死金名通之人,还是弄明白雪霁所为何来,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相争不休。仅仅一日,要从头开始查找几乎已不可能了,但无论如何,雪霁是江湖中留不得的一号人物,只为她那天生的沉默,也不知会有多少人继续葬送在她的刀下。
赵青娘几乎将施家院子中的泥地全踏了一遍,布靴上沾满新润的泥块。此刻沐远风不在她身边,无人可与询问,唯有和自己焦灼煎熬,难以坐卧。这般处境,亦有些像那为金银楼所囚时,整整五天暗无天日的情状。不过这一次仅仅是几个时辰,她已然有了决定。
金名通活着时虽然一贯和气生财,但既然作大,总还是结下了不少冤家,其中朝野难辨,其势扭结,倘若真有人恨他恨得要亲手杀死,恐怕也不是赵青娘力所能擒。她先时只是太过兴奋,竟始终未曾细想,而将心神花到了追捕梁绿波之上。
赵青娘不觉深深涩然,又对梁绿波有些歉意。她彻夜未眠,却丝毫不觉困倦,轻推柴扉,清冷湿润的晨之气息直透入肺,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精神抖擞地快步而去。
侧屋中,梁绿波倚在窗前张望着院落中的情形,见赵青娘时而原地打转,时而烦躁地挥动长剑,走来走去好一阵后,竟出门疾奔,再不见踪影,她不觉笑道:“这赵青娘还是原先的性急鬼样子,连天亮也等不得就走了。”
贺乘云从后搂住她,顺手合上了窗:“你看够了?还不睡觉么?赵青娘就留给雪霁去处理吧,雪霁很听话……她一切都做得很好。”
梁绿波望着薄薄的窗纸:“是么?她是你的左膀右臂,那我是什么?”
贺乘云笑道:“你想是什么?”他的手轻轻抚摸她温暖而饱满的腹部,仿佛总是在这种时候,他用一个回问揭过这些问题。
梁绿波将他的手拿开,回转身,双手搂住他的项颈:“我想是什么就能是什么?”她眼中露出猫一般狡黠的神色。
贺乘云不答,矮下身去,搂住她的腰:“……你知道我为什么长久地收留雪霁么?”
梁绿波将手放在他头上:“为什么?”她看不见他的脸,因此也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幽暗如深井。
“我喜欢她那样又聋又哑的人,听不见世上百般声音的劝诱,也说不出什么话去挽留那些东西。声名、家财、权势,看起来不可一世,其实不过是些纸人,一戳就倒了。”贺乘云低沉地道,“我见得太多wωw奇Qisuu書网,也痛恨得太久了。只有雪霁这样的人才会永远忠于我,不被那些东西骗走。而你呢……总是一不留神就不见影子。”
“哈哈……”梁绿波笑起来,“你不是想让我代替她受过,当那个杀死金名通的人么?我不见对你岂不是有好处?”
贺乘云一阵沉默,拉住她的手:“现在也不错。那个酒鬼很好骗,但雪霁就算没有嫌疑,赵青娘也一样会去送死。就像我捏碎赤雪流珠丹时一样,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笑了笑,“在丹庄的时候,金银楼没有说出我的名字,我很感激她。但金名通死在雪霁手下,一点也不冤枉。”
梁绿波微微冷笑,右手衣袖蒙住了他的脑袋:“你何必告诉我?我虽然已经不是捕头,也没权力再追捕犯人,但我总不像雪霁那样又痴又傻。”
“当然。你很聪明。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贺乘云轻声道。
“是你做的,总有人会知道。”梁绿波哼了一声,“缩在背后全不现身,让雪霁出去拼杀,给你但罪名、替你冒险,现在又费尽心思探查丞相鼎的所在,不费你半分力气。这倒也像是你的作风。”
贺乘云笑道:“懂得退居幕后不涉红尘,才能为人所不能为。否则我怎么能和你安稳到现在?”
梁绿波忍不住道:“你到底要什么?金名通也死了,你还不够么?”
“猜不到?是不必猜。我什么都不要,当然,也远远没有结束。”他的气息略略一深,“绿波,我们成亲吧。”
话音方落,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梁绿波的右袖中,一枚金针掉落下来,她静静地凝视着贺乘云,俯下身费劲地扶起他,搬到床上。
蒙蒙天光降临时,仿佛已尘埃落定。除了贺乘云,施家已经只剩下沉睡着的施金阙和夏水心。施金阙终于长久地清醒了一次,他耳畔听到的是一片寂静,夏水心并不在屋中,赵青娘也不在。房中一片沉暗,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颜色,他恍惚间轻声道:“……银楼,银楼?”
但没有人回答他,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院中,夏水心正端着一盅熬好的药从厨下走出。侧屋中仍旧亮着烛火,但就在她一眼瞥见时熄灭了。夏水心被那忽而暗去的光吸引住,慢慢地走过去。
她对梁绿波总有那么几分好奇,这样的女人,似乎做什么事都与旁人大不相同。门窗已合,窗纸隐隐约约,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夏水心站了一会儿,见时辰太早不便敲门,终还是端着药,向自己的房中去了。
第二十七章 尘寰之锁
这是第七日的清晨,喜山村村后的山坡上。
朝阳未升,梁绿波慢慢地沿着小道出现,她并未特意放轻脚步,但赵青娘却丝毫无所察觉。
酒鬼殷无名和他的“妹妹”仍旧没有出来,不过他们若想活着,两三天之内是必定要寻找食物的。赵青娘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在茅屋旁。她有些心神不定,独自走来走去,就如在施家的院落中一样。
梁绿波看着她,摇头叹息了一声:“赵女侠,你当真聪明得很哪。”
赵青娘惊跳了一下,转过身:“……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世上最聪明的人长什么样。”梁绿波慢悠悠地道。
赵青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梁绿波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仔细瞧了又瞧:“当初我捉你的时候直花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没有捉到手,现在看来,多半是你那位师父在暗中帮你吧?真是不凑巧。”
赵青娘不禁恼道:“你和我都是因为金名通的技谋而被骗的,何必说这种话呢?”
梁绿波笑道:“只因为这个么?那你现在为什么还是捉不了我?”
赵青娘一怔。
梁绿波转头望了望那片泥土崩落,而无可入之处的山坡,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你还是别犯傻了,遇上这种事也算是你倒霉,好好跟着你师父回落霞山修身养性,不是挺好的?”
赵青娘盯着她,声音提得高了些:“我只是想当个捕快,就像你以前一样,这很难么?”
梁绿波神色一动:“当捕快?官府只需要会听、会说话,也会点武艺的人就行了,有脑子也要装成没脑子,听该听的,说该说的,埋头做事。像你这样,只会给官府惹麻烦而已。”见赵青娘呆呆地不答,她侧过头来,语声忽而有些柔软,“……青娘,你赶快走吧。当过一次替死鬼,还不够么?”
赵青娘完全呆住了。
就在这时,殷无名的茅屋中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那是他临走前,放在桌角上的树枝。树枝上,串着两只烤熟的青蛙。赵青娘进屋将之拾起,梁绿波走近一看,顿时有些作呕,退到了一边。
桌角旁是一片阴影,因光线昏暗,不可见物。赵青娘本想离开,但一动念间,伸手进怀中摸索片刻,摸出了一个火折。
一点火光亮起,梁绿波听到赵青娘“啊”了一声。她走近了些,绕过那两只青蛙来到赵青娘身边,嘴里轻轻地道:“呀”。
那是一棵树的半截,顶在茅屋中央,上面一半被截断,茅屋的顶恰好将之覆盖。树似早已枯干,但坚实不倒,树身上,有一根粗壮的树枝突兀地长在那里。树干斑驳,依稀可瞧出枝与干之间有一道极细的缝隙。
守墓人世代住着茅屋,不曾改建,也不曾搬过一寸土地。这些,梁绿波来到的时日虽短,却也曾经听闻过。她走到树干旁,伸手去触那树枝:“模样真怪,难不成是个什么机关?”
她用手推了一推,接着又左右旋转,但并无动静。赵青娘走上前去,伸出三指右手,抓住树枝用力一旋,只听一阵嘎吱作响的刺耳利声,茅屋外,传来一阵微微的晃动声。紧接着整片山坡都晃动起来,茅屋前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块,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正方入口来。
那似乎就是雪霁与赵青娘对阵时所站的地方,她终于想了起来。那时殷无名正跑进茅屋想做些什么,但她头脑昏涨、恶念丛生,根本未曾在意。
那就是……雪霁的目的么?赵青娘蓦然有些心惊。
鸡啼三声,天将破晓,朝食既散,辰巳之交。日出而作的村民远远看见“守墓人”的茅屋前,两个人影正走动间,倏忽消失于地面。村后“大墓”噬人的传闻,也便于这个早晨出现了。在自家院中收拾衣衫的施家娘子隐约听得邻人对话,心中不觉在意。
侧屋中仍旧没有什么响动,想来梁姑娘与她的丈夫尚未起身。那个姓赵的女子已离开了施家,但她是一个人走的。应当,与那“大墓”的事无关吧。夏水心掂量了一下,决定不将此事告知施金阙,自然也就不必告诉侧屋中的那两人。
而此时在那片山坡之下的地底深处,殷无名忽而脚下不慎,一个前冲,手中的火把脱手摔出,滚了几下,熄灭了。
“哈哈。”他摸了摸脑门,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这回可得考考老殷的记性了,一辈子就进来过两三趟,出去时别叫潮水堵死就好。”说着继续向前,但没走几步,就一头撞在墙上,险些撞歪了鼻梁,咒骂不已。
这些声音在窄窄的甬道间回荡,轻触着雪霁的肌肤。她依着方向伸手摸去,握住了殷无名的手。殷无名顿时安静下来,嘻嘻笑道:“这普天下所有当过宰相的人都来这里,大概也不如小雪厉害。你就拉着我,可别松手,这里的路跟肠子似的,虽然你厉害,离了老殷肯定也记不了。”
雪霁完全没有反应,这时没有光,她是看不见殷无名的嘴唇的。
他们又开始一边摸索着一边向前,已经一日一夜了,没有任何食物,只时不时会踩上些水塘,里面的水阴冷晦暗,难以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