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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麟心中飞快地权衡利弊,自知一旦答应下来,生死便难以预料,但若拒绝这个赌局,实无第二种解救凌惜惜的办法。当此关头,生死决于一念,他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好。我赌了!”
大厅中,人人的目光都凝视在萧青麟身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萧青麟缓步走到木盘前面,将左掌平平伸向盘中的毒蛇。
“等等……”突然间,凌惜惜出言喝止。她走上几步,道:“萧大哥,我曾将你赶出凌府,今日你却舍命相救,我……真是……”说到此处,声音竟自哽咽了。
萧青麟淡淡一笑,道:“别说见外的话。我是你大哥,决不会坐视不管。换了狄二弟,他也会这么做。”说罢,坦然将手掌放在盘上。
两条雪胆五步蛇吓得往后一缩,随即一条猛扑上前,一口咬住萧青麟的指尖,另一条蛇闻到血气后,急速游动,噬向他的手腕。萧青麟振指微弹,一缕指风射出,将那蛇拦腰断为两截。
薛野禅见他出手干净利落,拍了拍手,道:“好,果然是条爽快的汉子!来人,敬他三碗酒,以壮声色。”
当即有人端上三碗烈酒,送到萧青麟身前。
萧青麟知道薛野禅的心计,自己若是中了蛇毒,三碗烈酒下肚,毒性立时就要发作,但他毫不犹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好酒!”
薛野禅微眯双眼,仔细打量他的神情,过了片刻,道:“萧青麟,你的命真硬,看来天都助你。”
萧青麟道:“命中注定我不该死于此地,天意如此,谁都无可奈何。”右掌内劲一吐,将咬在指尖的蛇摔死在地上,道:“薛老庄主,这蛇也咬过了,酒也喝过了,该轮到您交代一句话了。”
众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到薛野禅的身上,如何行事,但凭他一言而定。更有数十人料定他决不会善罢甘休,悄悄分散开来,将萧青麟围在核心,只等他一声令下,同时出手,以迅雷之势将萧青麟格毙。
薛野禅朗声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既说是一赌定命,便须认赌服输,岂可更有异言?萧青麟,你赢了,走吧!”
他见萧青麟没有中毒,甚是懊丧,但略一宁定,便即恢复了武学大宗师的身份气派。群雄见他拿得起,放得下,的确是一代豪雄,无不佩服。否则以铁衣山庄人数之众,所约帮手之盛,又占了地利,若与萧青麟群殴乱斗,他武功再高,终究难以抵敌。
萧青麟拱了拱手,道:“薛老庄主,果然气度过人,佩服!”上前拉起凌惜惜的手,蹬上马车,打马出了金钩赌坊。
这时已值深夜,街上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点灯光,昏黄的闪烁在古城的角落。
马车的木轮碾过石板街巷,轧轧作响。凌惜惜的心情也如车轮一般忐忑辗转,自从凌府一别,忽忽八年,她以为今生再也不会与萧青麟相见,偶尔回忆起当初共渡的时光,对萧青麟夫妇甚是挂念,却又难以摆脱父母惨死之事的阴影,因此心中好生矛盾。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在这般情势下与他相见。此刻她心乱如麻,说不清是感激、是哀怨、还是无奈,一路深低着头,看也不敢看萧青麟一眼。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出了城门,拐上了湖畔的林荫小路。萧青麟放松了缰绳,让车速降了下来,转头对凌惜惜道:“惜惜,快扶住我,别让我倒下。”
凌惜惜心旌一跳,刚想问:“你怎么啦?”哪知未待她张开口,萧青麟的身体已倒了下来,她急忙双手相扶,却不料一碰萧青麟的身体,只觉一股寒气传入掌心,立时打了几个冷战。
萧青麟觉出她手臂不住颤抖,低声道:“你没事吧?”
凌惜惜道:“没事。”话虽这么说,但牙齿间的不断叩击声,也是清晰可闻。
萧青麟道:“你若受不住,可别强撑着,把我用绳子绑在车辕上。”
凌惜惜咬了咬牙,道:“不,我能撑得住。”眼见双手难以支撑,就用肩头抵住萧青麟身体。这么一来,便似挨着一块寒冰,片刻功夫,她浑身血液仿佛即将冻凝一般,由此可知,萧青麟所受煎熬比自己更甚几倍,耳听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忙道:“萧大哥,你……你不碍事吧?”
萧青麟苦笑一声,道:“萧大哥运气不好,咬我的那条蛇是……是有毒的……”话未说完,声音便即哑了。他为了骗过薛野禅的眼睛,咬紧牙关,没露出丝毫中毒之色,但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此刻寒毒发作,一阵猛于一阵,再也支持不住。
凌惜惜顿时乱了方寸,这事若是让别人遇到,自会想办法处理,但她自幼生活在豪门深院,一生全在亲人照料之下,全无处世应变的经历,此刻除了焦急之外,想不出半点法子,眼眶中泪水滚来滚去,终于夺眶而出。
萧青麟重重喘了几口气,道:“这蛇的寒毒好不厉害,我怕是支持不了多久。惜惜,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你不要管我,快回府去。”
凌惜惜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哭道:“萧大哥,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萧青麟宽慰她道:“人活百岁,终有一死。萧大哥只是比你们早走几年,不要为我伤悲,不要……”身子猛地一阵颤抖,说不下去了。
凌惜惜心痛如割,用力支撑着萧青麟的身体,心中只存了一个念头,不论如何,自己决不离开萧大哥,哪怕是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
马车沿着林荫小路走了七八里地,来到西湖岸边。
一轮冷月,将清凛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映起涟涟银波,其境如诗如画。
凌惜惜却全无心情去欣赏美景,只盼能跑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再与那伙儿人相见。情急之下,不及择路,只是往树林浓密处急钻,到后来再无路径,进入一片杏林之中。她四处望了望,摇着萧青麟的胳膊,道:“萧大哥,没路了。咱们哪里去?”
萧青麟一直昏昏沉沉的,这时忽然多了几分精神,道:“下车。”抬腿欲行,哪知身体不听使唤,只觉脑袋一沉,从车上栽了下去。
凌惜惜大惊,伸手拽住萧青麟的胳膊,想要将他拉住,却不料力气未逮,非但没将萧青麟扯回,自己反被带下车辕。两人在草丛间滚了几滚,凌惜惜顾不得浑身疼痛,急忙扶起萧青麟,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萧青麟跌得着实不轻,脸颊被擦破一大片皮,却只轻轻叹了口气,道:“惭愧!想不到萧某也有今日。”
凌惜惜道:“你累了,躺下歇息一会儿。”想扶着他慢慢卧倒,却不料一下子碰到他的伤口。萧青麟忍不住哼了一声,凌惜惜好生难过,自怨自艾道:“唉,我真是蠢,甚么事情总做得不对,萧大哥,你……你痛得厉害么?”
萧青麟摇道:“我没事。这里甚不安全,不可久留。惜惜,你将马车赶回,不能让人看出咱们到过这里。”
凌惜惜依言而行,将马车掉过头来,松开车闸,用力抽了几鞭。驾马一声长嘶,沿来路急奔而去。
趁着这会儿功夫,萧青麟折了一截松枝,将路面的轮辙印痕扫去,又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仔细撒在道路四周。
凌惜惜不解其意,道:“你干什么?”
萧青麟道:“铁衣山庄行事缜密,多半会用猎犬跟踪,我在这儿撒下石灰粉,叫他们无法尾随。”
凌惜惜吸了口气,心想:“江湖上偏有这许多心机,真……真是难得很了。”
萧青麟做完这些事,直起腰身,道:“好了,走吧。”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凌惜惜上前搀扶,道:“萧大哥,你别使力。我扶着你走。”
萧青麟摇头道:“不用。你一个女人家,哪拖得动我?”
凌惜惜急道:“你的伤势多重,难道我不知道?你……你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萧青麟执意道:“别为我担心,我……我自己能走……”
凌惜惜道:“这当口你还强撑什么?今天你豁出性命救我,我只为你做这一件事都不行?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欠你的情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面对她含泪的目光,萧青麟还能说什么呢?是真、是假全是明摆着的。若再推辞,那便是冷了人家的一片心。当即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道:“向南走,穿过这片林子。”
两人跌跌撞撞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凌惜惜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衣衫在树丛中剐破了好几处,发髻散乱,娇喘吁吁,她一生中从未如此狼狈,为了逃避铁衣山庄的追拿,全没念及自己的疲累,一心一意只想如何才能使萧青麟不致遭到对方毒手,至于自己的安危,早已置之脑后。
经过七绕八拐之后,来到西湖南岸。两人沿着湖边一条荒芜的小径直走下去,前方出现一个幽僻的院落。
萧青麟望见小院,眼中陡然闪现激动的神情,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居然挺直了身体,离开凌惜惜的搀扶,独自走入院中。
凌惜惜跟随其后,几乎赶不上他的步伐,不禁暗觉怪异。她快步走进院门,只见院中的杏树上挂着一道素帷,后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口棺材,棺前的灵牌上写着“爱妻宫千雪之灵位”八个字。
萧青麟走到棺旁,低声道:“雪儿,叫你久等了。麟哥回来陪你……”
霎时之间,凌惜惜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雪儿姐姐没了!雪儿姐姐没了!”萧大哥为何神情如此激动,就在他抚棺低语之际,令她全然明白了。随即便是一阵难以自制的悲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泪水涔涔流下。
萧青麟眼中却已没有泪,他缓缓点燃两枝素烛,深情凝望宫千雪的脸颊,轻声道:“雪儿,我一直担心自己支持不住,没法回来见你。所幸苍天怜鉴,叫我留着这条性命与你相见,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只见他脸上的肌肉不住跳动,看来毒性正自蔓延。凌惜惜忍着伤悲,道:“萧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难过。你……还是仔细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治你身上的毒。”
萧青麟嘿了一声,苦笑道:“不中用了。那是‘雪胆五步蛇’的剧毒,天下无药可解,挨得一刻是一刻。”
凌惜惜全身犹如堕入冰窖,颤声道:“什么?你……你是……是说笑吧?”心中却明知他并非说笑。
萧青麟道:“我不是说笑。雪儿对我情深义重,终于为我而死,那么,我也该为她而死了。”
凌惜惜突然省悟,道:“雪儿姐姐是为你死的?”
萧青麟道:“正是。她为我死了,现下我也就要为她死啦。我……我心里很快活。我们俩人分隔阴阳两界,饱受寂寞孤苦,现在可好了,我们就要团聚在一起,别说我中毒无药可治,就是医治得好,我也不治。”他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一股奇异的光采,眼中神光湛湛,显得甚是兴奋。
蓦然之间,凌惜惜心中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伤心,固然是为了痛惜兄长将逝,也为当初对他的冷漠而愧疚,流泪道:“萧大哥,当初……我……”
萧青麟摆了摆手,道:“当初的事情不必再提。惜惜,我有三件事要跟你说,你别哭,你一流泪,只怕我漏了要紧话儿。时候不多了,我得把话说完,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坐着,别打断我话头。”
凌惜惜只得坐在他身旁,可是心中却如何安静得下来?
萧青麟取出玄英铁笋,道:“依我所料,江湖中不日将掀起一场空前的浩劫,各大门派都难幸免,凌府更是首当其冲。我很为二弟担心,这枝玄英铁笋乃是世间神物,你一定要交到二弟手中,或能助他一臂之力。另外,让他设法察访‘千臂瞽魔’司空绝的身世,此人在二十年前威震天下,以后却沉寂无名,其中必有隐情。我本想自己把这件事弄清楚,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他叹了口气,又道:“第三件事是一个忠告,请你转告他,别忘记那日在杏林中的长谈,江湖不是久留之地,得抽身时且抽身,万万不可沉溺得太深!”
凌惜惜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我记住了。”
萧青麟脸上露出微笑,道:“有你这句承诺,我可就放心了。这三件事本该由我亲自来做,可惜事事难遂人愿。今日我抱定必死决心,原想能与薛野禅拼个同归于尽,替二弟除掉一个心腹之患,不料还是功败垂成。唉,我这做大哥的真是没用,以后的艰险,全靠二弟独力承担,我却无法助他共渡难关,我……我好生不安……”
凌惜惜颤声道:“不,萧大哥,你为我们付出得太多太多,该惭愧的人应是我们……是我们……!”
萧青麟不忍见她伤心的模样,正要出言宽慰。便在这时,湖面上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须菩提。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当得阿缛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我念过去无量阿僧劫。于然灯佛前。得值八百四千万亿那由他诸佛。悉皆供养承事。无空过者。若复有人。于后末世……”声音隔湖传来,绵绵悠长。
凌惜惜往声音来处望去,心中大奇,听这声音并不甚响亮,明明是从近处发出,但湖面上清波潋潋,这说话的人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