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唁帖,便已尽了礼数,谁料竟派了庄中仅次于庄主的侯牧野总管来。
周正方也吃惊不小,自语道:“铁衣山庄总管来了?那可客气得很啊!”他重孝在身,不便离开灵堂,吩咐门人弟子出门迎接。
不多时,一群人走入灵堂,当前一人正是铁衣山庄总管侯牧野。
周正方急忙迎上前,躬身施礼。侯牧野走到周鑫道灵前,拜了三拜,对周正方说道:“周老掌门仙逝,乃是武林之大不幸,江湖中又少了一位老英雄。只望少掌门节哀保重,将来继承尊父的风范,在江湖中大有一番作为。”
周正方连声道谢,请侯牧野到首席落座。
侯牧野道:“首席都是剑门剑宗本门的首脑人物,我若坐上去,岂不喧宾夺主?在次席给我找个座位便了。”
周正方哪里肯依,道:“侯总管说这等话,那是太见外了。”
侯牧野道:“眼下宾客都已到齐,诸事繁多,周少掌门只管去忙呼灵堂大事,不用陪着我。”
周正方见勉强不得,便道:“如此遵命了。”回到首席落座。
菜过三巡之后,首席上的郑鑫岸推杯站起,说道:“正方,你现在身为剑门剑宗的掌门人,维护剑宗一脉的重任全落在你的肩上。你虽然年轻,但做事干练持重,如今执掌门户,我们三位师叔对你是放心的。”
周正方站起谢道:“侄儿虽然奉爹爹遗命接任剑宗掌门,但见识尚浅,也未经历多少江湖风浪,日后做事如有欠妥之处,还望三位师叔多多指教,多多协助。”
郑鑫岸道:“好说,好说。我们与你爹爹拜入剑宗几十年来,兄弟间情同手足,自会鼎力辅佐于你。”
他话音才落,坐在一旁的王鑫然忽然说道:“眼下江湖正值多事之秋,剑宗一门的兴衰荣辱将由你来担当。今后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你心中有谱么?”
周正方道:“当年爹爹一再叮嘱我,咱们剑宗是江湖小门派,论实力、基业,比不过九大门派、四大世家;论本事、人才,更不如铁衣山庄、神龙堂。因此我没存野心,只打算在剑门一带逍遥度日,任凭江湖中如何风云变幻,我只求置身事外,与世无争便了。”
王鑫然却嘿嘿一阵冷笑,道:“置身事外?与世无争?嘿嘿……这便是你为剑宗定下的决策么?嘿嘿,真是可笑啊可笑!”
周正方素知这位四师叔心襟狭小,当初极不赞成父亲出任掌门,如今又来刁难自己,但他不愿得罪长辈,恭声说道:“王师叔,您有什么高见,烦请指点。”
王鑫然脸色一沉,道:“当年周师哥凭掌中一柄剑,技压剑门,方圆三百里内无一人胆敢对他不服。如今你虽然接任了掌门之职,但论名望、论品行、论武功、论手段,哪一点能胜过当年的周师哥?”
周正方道:“那是自然。正方何德何能,敢与当年爹爹相提并论?”
王鑫然道:“着啊!你本事不行,别人便会看你眼红,就要来抢占剑宗的地盘,你想洁身自好、与世无争,那是根本办不到的事。依我看啊,不久之日,剑宗便要有血光之祸,怕是躲不掉了。”
周正方正色说道:“王师叔,此言差矣!剑宗虽无意犯人,但也不容人犯我!本门弟子个个是忠义肝胆,倘若精诚团结,不怕谁敢欺上门来。”
王鑫然道:“可是我们三把老骨头,再也不愿意去过刀头舔血的生涯了。唉,总不能打打杀杀的一辈子,到头来不能落得善终。因此,我们三人一合计,希望你能率领剑宗退出江湖,弃武从商。这样一来,即为本门弟子保全了骨血,也为将来的日子可以过得更加殷裕。”
周正方听了这番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您说什么话来?想叫剑宗退出江湖,弃武从商?这……这成何体统?况且江湖之大,怎能退得出来?”
王鑫然又是一笑,道:“这还不容易么?咱们在江南选一个富庶之地,置上些田产土地,盘下几处买卖,做做票号银庄的生意,再不成就开酒楼、做赌馆,嘿,总之什么能赚钱便干什么。只要经营得当,不出几年,咱们剑宗就会变得财源滚滚,富甲一方。”
周正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剑宗虽然不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但开宗立派也有百余年了,所作所为皆按江湖规矩行事,向来口碑甚佳。如今王师叔却要我率领剑宗退出江湖,请恕正方不能从命!您说想弃武从商,更是匪夷所思,难道要本门弟子都放下刀剑改学算盘么?您还想在江南购置产业,嘿,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凭剑宗的财力,只怕把家底抖落干净,也置不下几亩薄田。”
听着对方据理反驳,王鑫然脸上闪过一丝狞笑,道:“剑宗百余年基业,被你一说,岂不变得一钱不值?我早已计算过,以剑宗的财力,足够支付买地置业的费用,只看掌门人是否舍得把钱拿出来?”
周正方奇道:“若能把钱用在正途上,我是不吝啬的。可是……可是哪有那么多钱,我怎会一点都不知道?”
王鑫然道:“你自然不知,我来告诉你。这百年老宅,再加上后山的林场,岂不是一笔巨财?只要略加变通,还怕白花花的银子不往口袋里飞么?”
周正方一听,登时涨红了脸,道:“王师叔,您打算怎样?请把话挑明了说!”
王鑫然道:“好,我便直说了。请你把老宅与林场卖掉,用卖得的钱去江南再立门户。”
周正方沉声道:“原来如此!”一时再也忍耐不住,挥掌重重一拍桌子,震得酒杯、碗碟都弹了起来,道:“爹爹尸骨未寒,你便想卖掉祖业!你……你这样做,配做我的师叔么?配做剑宗的弟子么?”
王鑫然嗤的冷笑,道:“剑宗落在你的手中,迟早也是给人家毁了。不如现在把家分了,大伙儿都能多得一些。”
周正方气得身体发抖,转身对郑鑫岸与吴鑫貌说道:“两位师叔,你们亲眼瞧见了,王师叔刚才说什么来!”
吴鑫貌脸色阴沉,没有一丝表情,道:“王师弟这般打算,是为了剑宗的将来着想,掌门人不要错怪了他!”
郑鑫岸干笑一声,也道:“王师弟所言,不无道理。剑门是穷乡僻壤,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永远没有大出息。不如趁早料理了这点儿家业,到江南再创门户。正方师侄,这是咱们剑宗扬眉吐气的大好时机,你可不要从中作梗。”
周正方见两个师叔无理偏袒,反而指责自己的不是,怒不可遏,大声道:“住口!你们身为剑宗的长辈弟子,竟敢舍家弃业,为了区区几个臭钱,把祖师爷当年辛苦缔造的基业葬送掉。你们这样做,不怕落得个千古骂名?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王鑫然面目一沉,喝道:“放肆!我们好歹都是你的师叔,岂容你如此胡说八道?真是目无尊长!”
周正方道:“你这样说,不配做我的尊长。”
二人越吵声音越大,吴鑫貌一皱眉头,道:“你们不要吵了,让别人看咱们剑宗的笑话么?”声音不大,却有一股深沉威势。
王鑫然重重一哼,闭上了嘴。
周正方也是一凛,知道这位二师叔最为难惹,虽然看上去木木讷讷,其实城府深沉,平日说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极有分量,因此也住了口,看他有何举动。
吴鑫貌道:“大伙儿都是为了剑宗能够发扬光大,眼下筹集银两去江南创业,乃是大势所趋。掌门人若再推辞,不怕寒了下属们的心么?”
周正方道:“今日任你们说得天花乱坠,我不能让祖宗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这座老宅的每一寸土地,决不旁落他人!”
吴鑫貌怒道:“我好心劝你,你却不领情。将来总有你倒霉的一天。”
见两人僵持起来,郑鑫岸劝道:“你何必这般固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将来到了江南,你仍是剑宗的掌门人,绝不比现在缺少什么。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周正方断然说道:“罢了。此事断无商量的余地。哪个再敢提起,我只好依照家法惩处!”
王鑫然冷笑道:“你少拿家法唬人。老实告诉你,这事已经定了下来,你根本改变不了。”
周正方道:“你是什么意思?”
王鑫然道:“当年师父传位给大师哥前,将剑宗的家产分为十份,大师哥一人独占四份,我们三兄弟各分其二。如今我们找了一个大买家,把自己的那份产权卖了个好价钱。嘿,你现在手中只剩下四成产权,还狂气什么?”
周正方一听此言,只觉脑中嗡的一阵轰鸣,几乎喷出血来,嘶声道:“你们竟敢私卖祖业?卖给谁了?卖给谁了?”
大堂中回荡着他的吼声,显得分外凄厉,分外无助。
随着话音,不远处有人淡淡说道:“卖给我了。”周正方急忙往声音来处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侯牧野,脱口叫道:“原来是你……难道铁衣山庄要买下剑宗的产业?”
侯牧野道:“不错。铁衣山庄看中了剑门的风水,早想在这里建一座别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难得剑宗有意出售祖宅,正好买了下来。”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六张地契,向着周正方抖了抖,道:“咱们买卖公平,只要你把手中的四张地契交出,铁衣山庄决不让你吃亏。”
此刻,周正方虽然气得七窍生烟,脑子却还没乱,心里细一思量,料想铁衣山庄是想侵占剑宗的地盘,设计买通三位师叔,把六张地契收购了去。他定了定神,强压下怒火,道:“这六张地契,原本是剑宗之物,恳请侯总管原物奉还。”
侯牧野哈哈一笑,道:“周掌门真会说笑话。铁衣山庄为了得到剑宗的地契,费尽了周折。如今只凭你一句话,便原物奉还,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周正方道:“只要铁衣山庄将地契奉还,你们花费的周折,剑宗定当赔偿。请侯总管开出价来,我一分一厘都不会少给。”
侯牧野道:“我只想要你手中的四张地契,无论多少钱,我也不会少给一分一厘。”
周正方道:“我若不卖,又当如何?”
侯牧野道:“你会卖的。我晓得周掌门是个聪明人,不会拿剑宗的前途冒险。”
周正方道:“你在威胁我。
侯牧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周正方重重一哼,道:“铁衣山庄既然看中了剑宗这块地,定然志在必得。剑宗势单力孤,又怎能与铁衣山庄相抗?想必侯总管早已准备好,只等谈翻了脸,立刻便将剑宗挑了。”
侯牧野将手一摆,道:“你说哪里话来?铁衣山庄与剑宗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为了一座宅院拼个你死我活?我只想做成一笔生意,既能隧我所愿,又不让你吃亏,大家都落得不伤和气。”说着,他用眼角向吴鑫貌一扫,微微点了点头。
吴鑫貌当即说道:“掌门人,你须得有自知之明。侯总管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再不领情,那可太不知趣了。”
郑鑫岸附和说道:“是啊。现在铁衣山庄以礼相待,咱们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大伙儿都赚得多些。不然的话,万一侯总管翻了脸,剑宗定然难以保全,照样落在铁衣山庄手中,那时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掌门人,你心中盘算清楚,不要等日后后悔!”
两人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都是在为侯牧野帮腔,逼使周正方就范。周正方心中也明白,铁衣山庄既要霸占剑宗的地产,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碍于江湖规矩,倘若恃强抢夺,势必遭到天下各派指责,因此才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强迫自己出卖祖宅的地契。眼见三位师叔都已成为铁衣山庄的帮凶,自己若不隧了侯牧野的心意,只怕剑宗便要遭灭门之祸。
想到这里,周正方不由得发出一声惨笑,走到父亲的灵位前,跪倒在地,道:“孩儿保不住祖上的基业,孩儿无能!孩儿不孝!您老人家在天有灵,降灾惩罚我吧!”说罢,连磕了七八个响头。
见此情形,侯牧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自古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周掌门为了剑宗大业着想,不必自责。”
周正方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直盯侯牧野,沉声道:“侯总管,咱们既是做生意,可得依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我是漫天要价,你可坐地还钱。价钱谈得拢,便当着天下众英雄成交;若是谈不拢,周某也决不含糊,不能让祖业便宜了旁人。”
侯牧野道:“周掌门此言,可将铁衣山庄忒也看小了。侯某是个痛快人,不耐烦讨价还价,你尽管开出价来,我当场把银子如数给你,如何?”
周正方目中精光一闪,道:“此言当真?”
侯牧野道:“铁衣山庄的人,决无虚言!”
周正方大喝一声:“好,爽快!”跟着伸出食指,道:“咱们一口价,就是这个数!”
侯牧野脱口道:“什么?十万两?”
周正方重重点了点头,道:“不错,十万两!”
灵堂中的众人一听,都吃了一惊,均想:“剑宗这座老宅子虽然不小,但地位偏僻,卖不出大价钱,加上后山的林场,最多不过三万两银子。周正方此刻狮子大开口,开价便是十万两,想要狠狠敲铁衣山庄一大笔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