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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的人和事。可是今天二弟前来,我才忽然发觉,咱们并未远离江湖,你带着这柄剑或许会有用处。”
萧青麟道:“二弟到来,让你觉得不安了?”
宫千雪道:“二弟与你是生死之交,他绝不会泄露咱们的行踪。我只担心江湖中多有心机叵测之徒,既然二弟能找到咱们,他们也可能找到咱们。”
萧青麟道:“你害怕了?”
宫千雪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怕,是觉得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美好了,一想到可能失去,便万分舍不得。”
萧青麟道:“你不要多想。咱们在这儿隐居,没人能找到。这辈子我只守着你一个人,你也只陪着我一个人,不分不离,不舍不弃。”
宫千雪心中感动,把头埋在萧青麟的怀里,低声道:“麟哥,你待我这样好。”
萧青麟道:“既然咱俩相依为命,我如果不关怀不体惜你,又去关怀体惜谁呢?”
两人久久相拥,久久无语。天色越来越亮,晨曦已透给窗棂照进屋来,两人沉浸在温情之中,谁也不愿动一动,生怕破坏了这一刻的甜蜜感受。
便在这时,忽听隔壁的邻居家传来一阵争吵与摔打之声,宫千雪抬起头,侧耳倾听,道:“阿牛家的两口子又吵架了,一会儿梅勤妹子又会赌气来咱家。”
萧青麟笑了笑,道:“这次多半又是阿牛押宝输了钱,唉,他们夫妻俩隔不了三天,必要吵上一架,每次都请咱俩做和事佬……”
正说着,只听院中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跟着屋门一响,闯进一个人来,是个年轻的农妇,她身穿红布小袄,一张圆脸被袄面映得十分红润,原本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头发蓬乱,满脸都是怨气,进屋便叫:“萧大哥、雪儿阿姊,我们家的日子没法过了,你们给评评理,那个贼阿牛死阿牛又去押宝,输了钱回家发脾气。呸,我可不依他,刚才把他被子褥子都摔到院外去了,叫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话未说完,院门口又一个声音传来:“死婆娘,你给我出来,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别烦人家萧大哥。”
那妇人向门外叫道:“你想叫我回去,别做梦了!老实告诉你,今天你不跪着给我赔不是,我一辈子不睬你。”转过头对宫千雪道:“雪儿阿姊,今天我在你家过一宿,明儿一大早我就回娘家去。”
宫千雪微微一笑,道:“好啊。我早想和梅勤妹子拉拉话呢,刚好你就来了。”她轻轻捅了捅萧青麟,向屋外努了努嘴。
萧青麟会意,道:“梅勤妹子来的巧,你嫂子刚还觉得闷呢,正好你陪她做伴儿。我找阿牛兄弟聊聊去。”一边往门外走去。
梅勤气哼哼道:“萧大哥,你告诉那个天杀的死阿牛,就说我一辈子不睬他。”
萧青麟点了点头,走出屋去。
宫千雪道:“梅勤妹子,坐到我身边来,咱俩说会儿话。”
萍梅应了一声,却没过去,走到织布机旁,道:“你在床上歇着,我替你把这匹布织完。”
宫千雪道:“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叫你动手?”
梅勤道:“我是忙碌惯了的,叫我呆在一边闲着,倒觉得身上筋骨别扭呢。”说着坐在织布机前,轧啦轧啦的织起布来。
宫千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梅勤身边,道:“你这么勤快,阿牛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梅勤却“唉”了一声,道:“他好福气,我可命苦了。每天日里给他洗衣做饭,夜里给他铺床暖被,还给他生了小毛头。可他就只知道赌,哪儿把我和孩子放在心上?雪儿阿姊,不怕你笑话,我常常想,要是阿牛待我能如萧大哥待你一般,不,哪怕只有三四分,我就心满意足了。”
宫千雪微笑道:“麟哥待我怎么了?”
梅勤道:“当初你们来到这儿,我和阿牛还没成亲。第一次见到萧大哥,可把我吓了一跳,他的脸真是……真是……,我回去和阿牛说起来,着实替你觉得不值,真不明白象你这般的人儿,怎么会嫁给萧大哥?”
宫千雪道:“麟哥的脸虽然伤得厉害,心地可善良呢!”
梅勤道:“那时我可不知道这些,每次萧大哥向我打招呼,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会吃了我似的。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在院子里铺路,一条用江边的鹅卵石,一条用小碎石子,一条用青石条砖,还有一条却是夯实的土路,我觉着奇怪,好端端一个院子,哪里走不得,干嘛费劲铺出四条路来?后来才知道,他是怕你眼盲走路不方便,才把通向酒窖、杏林、菜园、鸡棚的路修成四种样子,这样一来,你即使眼睛看不见,也不用担心走丢了。”说到这里,她羡慕地望着宫千雪,道:“从那以后,我再不觉得萧大哥的面孔吓人了,象他这般细心体贴的男人,真是难得!雪儿阿姊,你的眼睛虽然盲了,心里可比谁都清灵,嫁给萧大哥这样的好男人,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宫千雪道:“你不必羡慕我好福气,你家的阿牛也很不错。”
梅勤撇了撇嘴,道:“他?哪里比得上萧大哥?抛开他好赌的毛病不说,整日里就知道干活、吃饭、睡觉,连句温存的话都讲不出来,更甭说细心体贴我了。”
宫千雪摇了摇头,道:“阿牛虽然好赌,为人却厚道本分,村里谁不夸他是个知情重义的小伙子?对你又是一心一意,那年冬天你突然害了急病,阿牛找不到马车,便背着你跑了三十多里夜路去看郎中。这份情义,可比说上许多温存的话都深厚呢。你还说他不够细心体贴?梅勤妹子,阿姊比你大几岁,见过的人也多些,深知这世上难得有情郎,你可千万别不加珍惜。”
梅勤道:“他若真待我好,便不该总是去赌。今天我才数落了他几句,他却恼了起来,倒象他有理似的。”
宫千雪道:“阿牛好赌是不对的,可你动辄就大吵大闹一番,火气上来,什么事都不顾了,这次将阿牛的被子褥子都摔到院外去,难怪他不恼火。你呀,忒也过分了。”
梅勤脸上微微一红,小声道:“我就是这个脾气。摔也摔了,恼也恼了,那……那该怎么办?”
宫千雪道:“夫妻俩在一起过日子,哪有不红脸的时候?我教你一个法儿,下次你们再吵架,你先在心里对自己说:‘甭管谁对谁错,我们是相爱的。’你把这句话默念三遍,天大的火气也消了,这时再与阿牛讲道理,便不会做出冲动的事。”
梅勤将信将疑,道:“这……这管用么?”
宫千雪道:“你若心里还挂念着阿牛,还挂念着家,这句话就永远管用!”
梅勤道:“好,我现在就念。”她果真闭上眼睛,口中默默念诵。
宫千雪等她默念完,说道:“你帮我织好了这匹布,让我怎么谢你呢?这会儿快到中午了,阿姊请你尝尝我酿的糯米酒糟,味道不比麟哥的杏儿酒差呢。”
梅勤却讷讷道:“阿姊的手艺,那还差得了?只是……只是……这个……”
宫千雪道:“你想说什么?还不爽快说出来?”
梅勤道:“快到中午了,阿牛和小毛头的饭菜还没着落。我天刚亮便跑了出来,连早饭也没烧,这会儿他们定是饿得很了。我……我……”
不待她把话说完,宫千雪笑道:“呦,才出来这么一会儿,你就放心不下了?快回家去吧。若是饿坏了小毛头,别说阿牛又要和你吵,就是阿姊也要埋怨你。”
梅勤急忙站起身来,道:“那我回去了。今儿晚上你和萧大哥一定来我家坐坐,带上你酿的糯米酒糟,我给你们做瓦罐鸡吃。”说着匆匆忙忙走出屋去。
宫千雪耳听梅勤的脚步声走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摸索着做起家务来。
秋尽冬来,日子一天冷似一天,转眼间到了岁末除夕。这一日清早刮了北风,跟着下起雪来。午后下得更大,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四下里都白茫茫地。
农历除夕之夜,是合家团圆的大好日子。这一场突降的大雪,更应了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村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处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萧青麟往城中酒楼送了一趟酒,早早赶回家来。宫千雪将一只肥鸡和着蘑菇、白菜、豆腐、粉丝放入一个大瓦罐中,在炭火上炖着,满屋都是香喷喷的热气。不一会儿,梅勤抱着小毛头来了,两家的除夕夜总是在一起度过,因此谁都没说客气话,梅勤把孩子放在床上,取出自己精心腌制的腊肉、鱼干、火腿,切了满满三大盘。萧青麟忙着将自己写的春联、宫千雪剪的窗花一一贴好,又把门前院里的积雪打扫干净,这才回屋来。
他见梅勤一个人忙里忙外,便道:“阿牛呢?他怎么没来?”
梅勤头也不抬,哼道:“昨儿晚上他向我保证戒赌,我取了二两银子,叫他把欠下的赌债还掉,以后决不再赌。哼,他后晌到赌坊还账去了。”
萧青麟道:“阿牛肯戒掉赌瘾,那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梅勤却道:“谁信他?以前他也这般许愿,可是每次我给了他钱,便又去赌坊输个精光,到头来欠下的钱没还上,反而债上加债,越欠越多。这次他痛痛快快把钱还了便罢,若是再敢骗我,瞧我给他厉害看看!”
宫千雪轻轻拉了拉萧青麟的衣袖,小声道:“嘘,刚才她还生气呢。阿牛这次若再不改改赌性,她家的大年夜可没法过了。”
萧青麟哈哈一笑,道:“没事,没事。小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一会儿阿牛回来,我好好劝劝他。”
转眼间天色黑了下来,村中家家升起炊烟,四下里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味,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叫闹声和零星的鞭炮声。
到了掌灯时分,宫千雪把年夜饭端上桌,阿牛却依然没有回来。梅勤的脸色越来越沉,道:“萧大哥,雪儿阿姊,咱们不等他了,吃饭吧。”
宫千雪道:“大年夜,团圆夜,缺一个人怎么成?麟哥,你去找找阿牛,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梅勤气鼓鼓道:“他能出什么事?只怕是见了骰子走不动路,又在那里赌上了。”
萧青麟道:“梅勤妹子,你先别急。阿牛既然说了要戒赌,我相信他不会食言,现在没回来,怕是有事缠住了他。这样吧,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他回来。”说着披上大衣,戴上一顶斗笠,走出屋门。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夜风却愈见凛冽。萧青麟出了村口,向南走了二三里地,来到一个集市。这个集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中一条青石板小街,两旁错落着十多间店铺。正逢大年三十,所有的铺面都已熄灯打佯,偌大一个集市,静寂若死。
萧青麟沿小街拐了一个弯,望见街边有一间亮着灯的店铺,隔着老远,便听见里面传来吆无喝六的叫声。萧青麟将斗笠遮住大半面孔,走进门来。只见屋中热气腾腾,那是炭火、烧酒、旱烟混合着汗味,发出的呛鼻气味。屋子当中是一张长桌,七八个人正在押宝。萧青麟看去,并无阿牛在内,当下叫过一个伙计,道::“小哥儿,我来找一个朋友,向你打听打听。”
那伙计大年夜不能回家,满脸没精打彩,听了这句话,一翻白眼,道::“今儿就这一张台子,就这几位爷儿们。你要想赌一手,就过去碰碰运气,要想到这儿找人,我可没工夫伺候你。”
萧青麟听了,也不着恼,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放在那伙计手里,道:“我有一个朋友,后晌来这里还赌债,到现在还没回家。今天是大年夜,家里人都等得焦急,麻烦你给问问,有谁知道他去了哪儿?”
那伙计收了铜钱,顿时露出几分笑容,道:“你是来找阿牛吧?”
萧青麟道:“你怎么知道?”
那伙计道:“他是这儿的常客儿,我们俩熟得很哩。”说罢向四周望了望,小声说道:“他欠下一屁股赌债,这会儿被老板扣在后院呢,看情形,今天他还不清欠帐,休想离开这里。”
萧青麟道:“多谢小哥儿指点。我想去向老板求个情,请你给引见引见。甭管阿牛欠了多少钱,总得先让人回家过年。”
那伙计道:“你要找老板求情?你……你是阿牛什么人?”
萧青麟道:“我是他朋友。”
那伙计点了点头,道:“阿牛有你这样的朋友,算他小子福气。我看你这人不错,先提醒你一声,见了我家老板,可得小心一点儿!若是惹恼了他,甭说阿牛放不回来,怕是连你都走不了呢!”
萧青麟道:“哪有这样凶强霸道的?就算阿牛欠了帐,这里又不是衙门,难道还能扣着人不放?”
那伙计急忙说道::“嘘,你说话小声一些!”他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这里的手段,真比衙门还狠上三分呢。这家赌坊从前不是这样做生意的,哪知几天前被几个大爷盘了下来,便改了规矩,欠债的利息一下子翻了五六倍。听说这几位大爷从前都是黑道上的,个个都做过人命血案,谁敢惹得起他们?”
萧青麟皱了皱眉,道:“赌坊有赌坊的规矩,黑道也有黑道的规矩,你家老板总不能胡来吧。”
那伙计道:“胡来?唉,他们原本就是无法无天。反正我把好话都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