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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麟道:“我爱她!比任何人都爱她!”
释清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冒险?”
萧青麟道:“为了我的这份爱,也为了雪儿对我的爱,我才必须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着家的方向,目光中蕴含无限柔情,低声道:“雪儿心地善良,是个好女人、好妻子!能够娶她为妻,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福份!”
释清轻轻哼了一声,既是赞同萧青麟的话,又微带几分酸意,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萧青麟道:“可我却是一个江湖莽夫,除了身怀几分蛮力,人品不及她,人缘也不及她,至于容貌……嘿,现在我的模样,也不必说了。自从我娶了雪儿之后,常常问自己,象她这样好的女人,究竟看中了我什么?为什么会嫁给我?我想不明白,便去问她,她却不说,后来被我问得多了,才回答我一句话。”
释清脱口问出:“她说什么?”
萧青麟道:“她说:‘嫁给你,只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释清喃喃道:“只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萧青麟点了点头,道:“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以痛痛快快地爱,痛痛快快地恨,却绝不能逃避自己应付的责任!我的朋友替我而死,他的妻儿却受着别人的欺凌,我若置之不理,那还算是个男人么?不错,我是可以明哲保身,让你替我救人。但你的命便不是命么?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而我还活着,那我一辈子都会在内疚和痛苦中活着。我将不再是从前的萧青麟,不再是那个值得雪儿深爱的人了!”
释清动容道:“我懂了。雪儿心目中的萧青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因此你宁肯牺牲,也不愿丧失一个男人的尊严,不愿玷染雪儿对你的真情。”
萧青麟点头一笑,道:“我萧青麟别无长物,只有一腔热血,一颗红心!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了报答雪儿的爱、为了向江湖讨还一份公道,虽知此去凶多吉少,还是非去不可!”说罢,他向释清抱了抱拳,大步向后院走去。
释清没有阻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低声自语道:“好汉子!我现在终于明白,雪儿为什么嫁你……”
萧青麟离开禅院,沿着青石甬道穿过几座院落,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偌大一座梅园,沉寂若死,察觉不到丝毫人气。
这般景象大异寻常,萧青麟行走江湖,奇异古怪的事亦见了不少,但也猜不透对方搞得什么玄虚,只是直觉告诉他,四周愈是宁静,愈是暗藏杀机。他不敢懈怠,提起精神,径直来到后院。
梅园的后院与东湖相连,一条十七八丈的铁索桥横跨湖面,通向湖心岛。岛上种满了梅树,每逢初春时节,梅花盛开,香雪如海,美景观赏不尽,梅园也是因此得名。此时尚早,满树梅花刚刚结苞,点点腥红,隐现枝头。
萧青麟走过铁索桥,横穿梅树林,向前走了约莫二里多路,来到湖心岛外侧滩岸。只见东湖烟波浩淼,茫茫不见边际,寒风吹衫,凄冷无比。
萧青麟站在岸畔,正自踌躇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铮铮琴声。他遁着琴声寻去,拐过一个土丘,前方出现一座水榭。只见一个羽衣老者正在亭中抚琴,在他身旁不远处,坐着一个白发渔翁,身披蓑衣,手持钓竿,静心垂钓。两人各不相扰,均是神情专注,怡然自得。
见此情景,萧青麟一腔愤慨之情便发作不出来,倘若对方在此摆下阵仗,剑拔弩张,他反倒能够从容应付,但此刻面对这两位世外神仙一般的老者,实不愿出声喝问,破坏了这份安宁祥和的气氛。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羽衣老者忽然将手一收,琴声终绝,淡淡说道:“你就是萧青麟么?老夫王断月,在此恭候多时。”
萧青麟点了点头,道:“昆仑刀的大名,如雷贯耳。此次相见,幸会了。”
王断月向那白发渔翁指了指,道:“萧青麟,我来为你引见引见,这位是……”
不待他将话说完,萧青麟接口道:“不必了。‘寒江独钓’叶蓑衣的名头,萧某也是早有耳闻。”
王断月双眉一挑,奇道:“好厉害的眼光!倒也有几分见识。”话音顿了顿,又道:“你既听说过我与叶老的名头,就该知道我们都是你父亲一辈的人物。这些年来本已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可是为了你,我们却从昆仑山和鄱阳湖赶到梅园来,嘿,这份面子,可是不小啊。”
萧青麟心知此言不假,叶蓑衣当年威震江南,名头绝不在王断月之下,今日两人联手而来,自是势在必得,看此刻情势,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已难说得很。但以他的脾性,越是险恶关头,越是胆气豪放,当下朗声说道:“两位都是江湖中顶尖的前辈,成名比我早,威名比我盛,今日坐镇于此,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萧某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哪位先来赐教?”
听到萧青麟把话挑明,王断月却没有立刻发难,反而哈哈一笑,道“江湖中都传言你气概不凡,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
萧青麟嗤的一声冷笑,道:“萧某不过一介莽夫而已,只会逞一时的血气之勇,哪算什么英雄?”
王断月道:“年轻人谦虚一些是好事,但若过分推脱,反而显得世故了。”他站起身来,道:“铁衣山庄抓错了人,正好给你留下逃身的机会。换了别人,早已溜之大吉,但你却敢找上门来,这份胆识、这份豪气,当真叫人钦佩。不过……”他眼中寒光微微一闪,又道:“话又说回来,铁衣山庄为了得到你的人头,不惜重金请我们出山。我们看在薛老庄主的情面上,总也不好白拿人家的厚礼,只得打叠起精神,用这把老骨头跟你伸量伸量,算是对薛老庄主有个交代。”
这番话说得客客气气,但每个字之间都潜藏杀机。萧青麟如何听不出来,道:“你是江湖前辈,即使做出图财害命的勾当,也是惩凶除恶,只须洗净手上沾的鲜血,仍会落得行侠仗义的好名声。可不象我们做杀手的,只顾银子,不讲道义,到头来难免江湖正道的鄙夷和追杀。”
这番话虽然是在自责,其实句句都含反讽之意。王断月听了,却不动怒,只道:“都说你剑法了得,想不到嘴上的功夫也是这般厉害。可惜你落于此境,今日之后,江湖中怕是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了。”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四周,道:“你看,这梅园的景色多么美,你葬身于此,也算是一件美事。”话中之意,竟将萧青麟当成死人一般。
萧青麟早知对方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便懒得与他斗口,道:“你们将那对母子关到哪去了?快把人放了。诸般事情皆由萧某一人担当,不要连累无辜!”
王断月道:“好,你要我放人,我便成全你。”说罢拍了拍手。随着掌声,两名奴仆抬着一顶小轿走来。只见轿帘卷起,里面坐的正是梅勤。
梅勤也已望见萧青麟,她眼中顿时闪出激动之色,张口欲叫,却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将头拼命摇摆。萧青麟一见,便知她被封了哑穴,不由得怒火上撞,对王断月厉声道:“你好歹也算是一派宗师,用这般手段对付一个身无武功的弱女,你逞得什么威风?算是什么英雄?”
王断月摇了摇头,道:“这些勾当,都是铁衣山庄想出来的,与我毫不相干。”
萧青麟重重一哼,心道:“你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眼见铁衣山庄如此恃强凌弱,,却坐视不理,这般胸襟,哪配得上大宗师、大侠士的身份。”想到这里,顿时心生鄙夷之情,不愿与他多做口舌之争,转向那两个抬轿的奴仆,喝道:“站住!给我把人放了!”
那两人却对他毫不理睬,自管抬轿前行。
萧青麟怒火更炽,暗道:“我退隐江湖这几年,名头可远不如前,连几个奴仆都震慑不住,若再不拿出些厉害,岂不叫天下人将萧青麟瞧得小了。”一念至此,雄心陡起,在不动声色间,凝气于腿,猛一振力,踢在身畔一个雪堆上。
这一腿的劲道好不厉害,原来在那雪堆当中,埋着一块两尺多高的青花石碑,竟也经受不住萧青麟一踢之力,“喀嚓”一声,断为两截,下半截斜斜插在土中,上半截却激射十丈之外,从小轿前掠过,撞在一棵梅树上,将那梅树居中震断。半截树干摇摇晃晃的摔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地下碎雪横飞,银屑纷扬。
那两个奴仆见到这等威势,情不自禁的站住脚步。
萧青麟低声道:“两位的脑袋,未必能比这棵梅树更硬,请闪开一旁。”
两人相视一望,将小轿放在地上,默默退到水榭的亭廊外。
萧青麟快步走到轿门前,低声道:“梅勤妹子,你没事吧。萧大哥带你回家去。”说着伸手相扶。
哪知,就在他将手伸入轿中的一刹那,梅勤猛地从头上拔下一根竹簪,向萧青麟手腕刺落。这一下变化突然,萧青麟措手不及,啊的一声惊喝,急忙缩手闪开,道:“梅勤,你……你干什么?”
梅勤脸中尽是惧怕之色,紧握竹簪,对准萧青麟的胸口,眼中却已泪光莹然。
萧青麟急道:“梅勤,我是萧大哥啊!你认不出我么?”
梅勤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衣衫,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萧青麟凝神望去,只见梅勤的衣襟和袖上粘了些许暗青色的粉沫,与衣衫的颜色混合在一起,若不仔细辨认,着实不易发觉。他吃了一惊,又见梅勤脸上也罩了一层黑气,不禁脱口说道:“你中了毒?”他心念微动,便即明白了铁衣山庄险恶的用心,居然在梅勤身上放置毒粉,如果不是她拼力抗阻,自己早已中了他们的毒手。想到此处,他心中怒不可遏,却强忍着不发作出来,对王断月道:“王掌门,这种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还有什么话说?”
王断月仰天一笑,道:“我在江湖中纵横了几十年,难道会用这种法子赢你?你不妨问问那两个抬轿的,这等伎俩是谁想出的?”
萧青麟缓缓说道:“我不管是谁想出的主意。既然你替铁衣山庄挡横,这笔帐便着落在你的头上。”
王断月不动声色,显是有恃无恐,只说道:“随你怎样想,请便!”
萧青麟道:“既然如此,我只有得罪了!”话音方毕,也不见他如何拧腰拔臂,只是肩头微微一晃,长剑已然出鞘,刷的一声,直刺王断月咽喉。双方相距五六丈远,王断月虽见萧青麟拔剑,却也不以为意,只料他武功再强,也决无一剑可刺到五丈以外的。殊不料萧青麟一剑既出,身子已抢到离他两丈之外,剑尖上劲气激荡,竟将他身上袍衫逼得猎猎作响。
王断月吃了一惊,待想闪避,已经不及,百忙中抄起长琴挡在身前。此琴通体皆为铁铸,弹奏时颇有铿锵之韵,素为王断月所珍爱,这当口为保性命,却也全不顾了。只听得“嚓”一声轻响,剑锋贯透琴匣,五根琴弦一齐迸断。王断月趁着剑势稍稍一缓,身子倒纵而出,稳稳落在两丈之外,其实背心和亭柱已相去不过数寸,如果这个倒纵用力稍巨,背心撞上了亭柱,便大失宗师的身分了。饶是如此,这一下避得太过狼狈,脸上已泛起了紫红之色。
萧青麟一剑逼退王断月,竟未进招,陡然收势、翻剑、转身、扑刺,四个动作一气呵成,疾如闪电,反剑直刺叶蓑衣的背心。
这一下变招出于人人意料之外,如此一来,先前疾攻王断月的一剑竟是虚招,真正要杀的人却是叶蓑衣,高手相搏而使这等虚招,直如儿戏。可是此招虽为剑理之所绝无,毕竟已在萧青麟手下使了出来。王断月不由得心旌剧震,倒非惊叹萧青麟剑法厉害,以他这等武功,突然拧身变招,且剑快如电,并不稀奇,难得是这份心计,可又比武功更加厉害了。
叶蓑衣也没想到萧青麟竟向自己陡下杀手,微一怔神的功夫,剑尖已经刺到后心,总算他内劲修为极其深厚,体内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腰间倏然发力,身子平平向前飞出,跃入齐胸深的水中,这才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千斤一击。
趁此余裕,王断月已拔刀在手,吐气开声,喝道:“好小子,你接我一刀!”一招“冰河飞瀑”,跟着变“云摩三现”,又变“漠海弧烟”,刀光化作三个圆圈,环环相扣,向萧青麟罩了下来。这是他刀法中登峰造极之作,将三招刀法合而为一,每一招都有杀着,每一招都有变化,连环相生,实所难当。
他刚才被萧青麟一剑逼退,自感大失颜面,因此这三招一刀狠似一刀,端得非同小可。此刻萧青麟先机已失,原难抵挡,就算不致败落,也必大感窘迫。然而王断月不曾知道,自己的弟子与周正方动手时已先行使用过此招,萧青麟暗记于心,对于这路刀法的势路早已了然于胸。眼见刀风森森,将及于体,当即疾点三剑,每一剑都是从刀招的缝隙间穿入,将这连环三击化解于无形。
王断月哪料到对方竟能看透自己刀法中的破绽,惊骇之情实是无以复加,只是刀招既出,势难中断,最后一招的半着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