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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出鞘,递到宫千雪的手中。
宫千雪左手托住剑锷,右手指尖轻轻掠过剑身,呵了一口气,剑锋上顿起一片白霜,寒气迫人,颔首道:“好剑!好剑!”将剑交还给鲜于鹰。
鲜于鹰急忙将剑接过,心中暗道:“奇怪,我怎么如此轻易将剑交给别人?”但给也给了,便道:“萧夫人,此剑如何?”
宫千雪出了一会儿神,道:“这柄剑出自阴山寒铁谷,由谷中特有的铁英煅铸而成,经过一十八道淬火,方始出炉。”
鲜于鹰听得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宫千雪道:“这柄剑汲取深谷寒铁的阴戾之气,动辄便要伤人,一旦出手,剑芒四射,只怕连剑主都不易收敛。鲜于先生,你的剑法尽走偏锋,虽然厉害无比,但杀性过重,长此以往,对你剑道的修行实无益处……”
鲜于鹰脸色大变,不待她将话说完,猛地喝道:“这决无可能!就是萧青麟也无此眼力。你一个盲眼女人,如何知道我剑法的走势?”
宫千雪道:“是你的剑告诉我的。”
鲜于鹰道:“你胡……胡……”他本欲说“胡说八道”,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即忍住不说。
宫千雪道:“你不相信,那也无可奈何。”话音顿了顿,又幽幽说道:“一柄剑跟随主人久了,浸透了剑主的心血,便也有了灵性。此剑左锋二尺三寸处最为锋利,想必是你伤敌的杀招所在,对不对?”
鲜于鹰神情愈发郑重,道:“不错,你说的极对,那又如何?”
宫千雪道:“你用右手发剑,却以左锋伤敌,必是反手运剑,自中宫径取偏锋,这本是南海旁支、天风堂门下的独传剑招。你既能练成这路剑法,想必与天风堂大有渊源。”
她这几句话说得并不甚响,但“南海旁支、天风堂门下”这个名称,听在鲜于鹰耳中却如轰轰雷鸣一般。当年他为了自创剑法,不惜偷学各大门派的绝技,曾经冒险夜入天风堂,盗走剑谱。此事被天风堂视为奇辱,在江湖中绝口不提,是以不为人知。此刻竟被宫千雪一口说出,他心下大惊,暗道:“邪门!她……她怎地得知我的底细?”
宫千雪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自顾说道:“不过,天风堂的剑法却有一个短处,就是当你侧身攻敌之际,右肋必会出现破绽,若与当世第一流高手过招,难免被对方所趁。因此出剑之刻,须得配合极快的步法,方能弥补这一缺憾。依我所知,崂山派的‘天罗步’和湖北柴家的‘浪漩八打’均是大可借鉴……”
鲜于鹰却再也忍耐不住,大喝道:“够了!你别说了!”他自创这一门剑法,其实是融会糅合数十家门派武功,去芜存菁,不断修改变化而来。其中保留最多的,也是最花费心思修改的,便是天风堂剑法、崂山派的‘天罗步’、湖北柴家的‘浪漩八打’这三门武功。数十年来,他将三门武功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势,逐一改正,使得自己的剑法完美无缺,早已胜过其中任何一门武功。在他的心目中,只道无人知晓其中原委,孰知宫千雪信口道来,便如亲眼所见一般,他如何还能镇定得住?
宫千雪听他声音急怒交加,微微一怔,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鲜于鹰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喘一口气,恢复了常态,道:“想不到萧夫人对武学之道的见识,竟如此渊博精辟,深令鲜于鹰钦佩!我倒想知道,如果我与萧青麟过招,究竟谁胜谁败?”
宫千雪似乎早知他会有此一问,道:“若论剑法,外子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人。若论狠勇,你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二人各擅胜场,实难分出高下。你这一问,可叫我难答得很了。”
鲜于鹰脸色一沉,道:“听你的口气,倒似我只是一个亡命之徒。说到剑法,自是萧青麟比我强些了?”
宫千雪道:“不敢。”
鲜于鹰重重一哼,道:“你这么评价,是因为萧青麟的剑法确实在我之上呢?还是因为他是你的丈夫,自然要偏向他一些?”
宫千雪轻声一叹,道:“鲜于先生,你若这么想,便与第一流剑士的襟胸不符了。其实剑法一道,并无高下之分。所差的只是剑士强弱有别。第一流的剑士纵使第九流的剑法,亦可所向披靡。你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鲜于鹰却仍愤愤不平,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就是不相信自创的剑法,竟会不敌萧青麟!”说着,右臂一展,拔剑出鞘,往前微微一递,剑尖不住颤动,端的是若有若无,变幻无方。这一招“青萍暗动”,是他得意之作,与各派起手式皆不相同,不由得傲然道:“萧夫人请看,尊夫君的剑法中可有这等景象?”
宫千雪既不肯首,也不摇头,神情若有所思。
鲜于鹰却暗骂一声:“该死,她眼睛瞎了,岂能看得见我的剑法?没来由多此一问,好生没趣!”正在自怨自艾,忽听宫千雪说道:“好剑法!含实若虚,抱元守一,这一招是从南阳剑派的‘风动千荷’演化而来,可又高明得多。”
鲜于鹰吃了一惊,道:“你的眼睛……可是……怎么知道我的剑招?”
宫千雪道:“衣袂拂动,金刃划空,都可得知剑势走动,也不必非要眼睛看见才行。”
鲜于鹰道:“原来如此。”他手腕一旋,长剑虚点三记,似攻似守,风声飒然,道:“这一招又如何?”
宫千雪道:“这一招古朴浑厚,但剑上的威力只发挥得二三成,其余的却是蓄势以待。鲜于先生,这时候你还深藏不露么?”
鲜于鹰心下骇然:“她眼睛虽瞎,耳音之灵,实已到了以耳代目的地步,再加上聪明机智,料事如神。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世间居然能有这等人才。”此刻在他心中,早已将宫千雪当成一位剑道的高手看待,再无丝毫轻视之情,当即抖擞精神,长剑一立,跟着连环三剑,锋声嗤嗤作响,身手轻灵沉稳,兼而有之。
宫千雪道:“这一招‘神鬼三连环’,取自赤城山太虚观剑法。李太白有诗云: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我若以‘天姥九式’应战,脚踏七星,运剑中宫抢入,便能化解你的攻势。”
鲜于鹰轻轻“啊”了一声,他对李太白的名篇从没读过,也毫无兴趣,所奇的是这天姥九式原是凌厉的攻招,对方一个柔弱女子,竟敢在第一招便与自己展开抢攻,且用招猛捍之至,这份胆识委实匪夷所思。
便这么稍一迟疑,宫千雪道:“你还不还招?若是真的交手,你已然败了。”
鲜于鹰一呆,随即道:“你说的不错。”脚步一滑,长剑往起虚架,道:“我横剑于胸,截住你的剑势。”
宫千雪道:“我运剑斜挑,刺你右肩。跟着剑锋下划,刺你左肋,再一缩一进,刺你丹田。”
鲜于鹰应了一声,运剑上架下压,将身畔守得风雨不透。三招过后,出剑反击,迅捷异常。
宫千雪口中剑招也是源源不绝,不但将鲜于鹰攻来每一剑都封挡住,而且招招进击,不落丝毫下风。
两人这一番交战别开生面。鲜于鹰长剑纵横,招数千变万化,宫千雪侃侃而言,应答如流。霎时之间,两人虚战数十招。虽是虚打,但两人均是剑术大行家,各大门派的剑法无不了然于胸,哪一招失利、哪一招占先,各自心知。双方都是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懈怠,便与近身肉搏无异。
鲜于鹰越斗越是心惊,他的剑法以攻势凌厉见长,一经施展,剑招便如长江大河一般,滚滚而下。哪知与宫千雪对敌,前三十招尚未觉出异常,但越往后来,发招越觉滞涩,仿佛一条宽阔的河流渐渐进入一条窄峡,峡中礁岩密布,水流在其中左右碰壁,无法舒展奔畅。又斗了四十余招,宫千雪口中喝招越来越快,接连换了一十七门剑法,每一招不待使老,立刻变化新招,几乎没有一招是使得到底了的。
鲜于鹰自负于天下剑法无所不窥,但此刻见宫千雪论剑之能一至如斯,不由得暗自叹服,心道:“照这么个打法,只怕真要输给了她。”心中一急,真气外涌,刹那间将封闭的九处穴道一齐震开,顿时剑气大盛,内劲贯注于剑上,逼得剑刃如弯似曲,闪烁无常,实已将内劲、剑法合二为一,着数固然繁复无比,内力更是沛不可当,
在此情形之下,宫千雪已不能好整以暇的应战,口中连声道:“我退‘无妄’,守‘归妹’,疾退‘蒙位’,再退‘明夷’……”
鲜于鹰心中喜道:“九宫八卦步有什么希奇?我看你究竟能退到哪里?”手中加劲,剑招越来越快。
宫千雪依旧不断退后,连闪了十七八招,陡然喝道:“拧腰伏身,剑换左手,一招‘倒转天枢’,刺你咽喉。”
这一招突如其来,尤其是左右手互换发剑,出人意料之外。鲜于鹰吓了一跳,急忙回剑招架。他这路剑法之中,本来灌注了无数精神力气,突然间中途转向,不但剑势登时为之窒滞,同时内力改道,只觉丹田中一阵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宫千雪随即说道:“进步抢占坎西位,‘丹凤朝阳’刺你顶门、‘玄鸟划沙’刺你胸口、‘白虹贯日’刺你小腹。”
鲜于鹰一声大叫,身子向后疾拔而出,同时长剑在身前纵劈横划,有如一道光网,从头顶一直罩到脚底。
宫千雪等他身子刚刚落地,脱口道:“‘马面掷叉’,甩手飞剑,刺你丹田!”
鲜于鹰又是一声大叫,左手按住小腹,便似真给利剑刺穿一般,身子一个踉跄,撞翻了一张饭桌,怦怦乓乓,碗碟杯筷撒了一地。
宫千雪将右手一摊,道:“鲜于先生,承让。”
鲜于鹰面沉若死,回思刚才交手的情景,一招一式在他心中闪过,清晰无比。宫千雪所用的均是江湖中最平常不过的招式,即使刚出道的后辈也都使得纯熟无比,哪知将这几招连环施展出来,却把自己的剑招尽数破解,尤其最后一招“马面掷叉”,出忽意料之外,又猛悍凌厉无比,若是真正的生死拼斗,自己决计躲闪不开。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沮丧之情,实是无以复加,嘿嘿笑了一声,长剑竖起,左手振指一弹,当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信手弃于脚下。
宫千雪听到断剑声响,不由得歉疚之情油然而生,说道:“你何必如此?”
鲜于鹰苦笑道:“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与其叫这柄剑陪我丢人,不如趁早毁了。”
宫千雪道:“此剑伴你风风雨雨,就这样毁掉,太可惜了。”
鲜于鹰道:“你替它觉得不值么?”
宫千雪摇了摇头,道:“我是替你觉得不值。”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毁剑是小,失去自信才是大憾。咱们印证剑道,胜固不以为喜,败亦不以为耻。若连这点挫折都禁受不起,何敢自称第一流剑士?”
鲜于鹰悚然一惊,咀嚼宫千雪这番话的滋味,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猛地撕下衣襟,将半截断剑仔细包好,郑重说道:“多谢萧夫人金玉良言!今日一战,鲜于鹰终生受益。这便告辞。”
宫千雪道:“你不想再与外子交手了么?”
鲜于鹰道:“一败至此,再战何意?况且萧夫人的人品与襟怀,我是衷心钦佩,哪敢再行冒犯?”说罢,飘身跃出楼外,隐入湖畔的浓荫之中。
作品相关 第三十章 生离死别
鲜于鹰一去,楼上只剩下萧青麟夫妇与恒河古佛三人。
宫千雪拭了拭额上的汗水,暗道一声:“侥幸!”她与鲜于鹰这一番论剑,虽是虚打,但一招一式攻守分明,不仅心中包罗万象,经验、急智、胆识更是缺一不可,消耗心神之甚,实不逊于一场实战。尤其最后的连环三击,堪称神来之笔,便是萧青麟亲临,也未必施展得更好。
直待鲜于鹰远去之后,她才觉得四肢乏力,几欲软倒,心中却异常欣慰,想道:“终于替麟哥打发了一个强敌,怎生再助他一臂之力?”自知两人已战至紧要时刻,自己无论如何插不进手去,心思转了几转,摸索着走到一张桌边,拾过几只空碗,又摸到一大壶酒,依次往碗中倒酒,有的碗中倒得多些,有的却只倒一个浅底,七八个碗中的酒水各不相同。这些事对平常人来说,容易之极,但她双目不能见物,做完这些事,已冒了满头汗水,却顾不得擦拭,双手各拈一枝竹筷,在碗沿上轻轻敲击。
这几只碗中盛了不等的酒水,发出的声音也不相同,竟暗合宫商角征羽诸般音律,丁冬脆响,煞是悦耳。
这以碗作琴的手段,原本是他们隐居时的游戏。然而对于萧青麟,意义却非比一般。此时正值生死关头,虽然他的内功与恒河古佛不相上下,但“神游物外”的枯禅功夫却远远不及,对外界滋扰难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看见宫千雪与鲜于鹰论剑,心中大急,待鲜于鹰施展出快剑绝技,剑锋围着宫千雪纵横飞舞,更是心神慌乱,生怕鲜于鹰一个收不住手,伤到她的身体。高手比拼内劲,哪容如此心猿意马?恒河古佛的内力直逼过来,迫得萧青麟胸口气息郁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