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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血令-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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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吼到后来,才感到一派掌门,应该冷静,与长辈说话,要有分寸。

于是,低头垂首,单掌当胸,略为缓和的道:“恕弟子冒失!”

铁冠道长苦苦的一摆手道:“这时还讲什么礼数,我也激动得很,只是,事到临头,不能自己,即使气死,也是于事无补!”

白羽道:“依师伯之见,本门应当如何?”

铁冠道长缓缓踱开几步,徐徐的道:“难道说百花夫人所说的武林大劫已经开始了吗?”

白羽皱起眉头道,“师伯的意思是要把今天的事告知百花夫人?”

铁冠点头道:“这是整个武林的事!”

“这……”

白羽大为不然的道;“此事一旦张扬出去,武当门还有颜面见人吗?师伯!”

铁冠道长道:“我何尝愿意?只是,纸里包不住火,事实总有一天会人尽皆知,掌门,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适才那歹徒的身手……”

他无可奈何的,摊摊双手。

白羽道长也不由低下头来。

当着一些下代弟子,一派的长老与掌门人,任怎地也不便说“技不如人”。

但是,内心的痛苦,两人乃是没有二样的。

白羽尤其伤心。

他忽的趋前几步,“咚!”双膝落地,伏跪在铁冠道长面前,声泪俱下的道:“弟子无德、无才、无能,使武当蒙羞,应该一死而对武当列祖……”

说着,探手一抽宝剑!

铁冠道长大吃一惊,来不及用手夺剑,顺势扬起右脚照着白羽抽剑手臂踢去。

啸声掠空。

白羽已抽出的长剑飞出数丈,他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完全不防的一脚,踢个仰面朝天。

数十名武当弟子,原已随着掌门跪下,此刻全都伏地饮泣,凄楚至极。

铁冠道长也含着泪道:“此时何时,风雨如晦,本门应该益加惕厉,面对空前浩劫,岂能自行丧志,任武当一派由此而断?”

他说着,挽起倒地的白羽,然后挥挥手,对跪在身后的徒众朗声道:“众志成城,你们都起来,武当要联合宇内武林,共商消灭邪魔的大计,回观!”

话落,大踏步向通往三元观的路上率先而行。

华山一夜之间,传出了九大护法死五伤四的惊人噩讯。

雪山大弟子慧美,被人发现陈尸在风陵渡口,尸身上贴着“统一教”的血令,指定华山一门立即解散,从此不准在江湖行走,否则的话要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衡山上院,掌门人虚悬,几乎有三年没有衡山门人出现,但也没逃过浩劫,朗朗白昼,也被红蟒纱帽的统一教主血冼,死伤数十聚在一起的徒众。

到此——

七大门派无一幸免。

江湖上人人谈虎色变。

提到“统一教主’,莫不悚然而惊,任谁也不敢吭一声。

血雨。

腥风。

许多小门小派,都掩口葫芦,不但不准门徒对外提到本帮本会,除非万不得已,不约而同的,严禁自家子弟在外露面。

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三星会,是江湖上半黑半白的小组织。

说他半白,是因为他有一家三星镖局,设在咽咙要地的徐州府,也有一点小小的名声。

镖局的总镖头许不久,因为惯使一对月牙短柄斧,手底下算是有些玩艺,因此,混了个外号叫做“追命斧”。

其实,骨子里,他也就是三星会的总瓢把子。

算是小有成就的白道朋友。

说三星会是黑道,因为“追命斧”是独行大盗出身,一些旧日手下并未散伙,暗地里依旧做些偷鸡摸狗、拦路打劫的勾当。

甚至“三星会”与“三星镖局”,两下里一搭一挡,明保暗盗,“演双簧”骗些无知的“肥羊”。

只是,关防得很严,保密功夫做得纹风不透,没人料到干镖局的会是盗匪歹徒而已。

“追命斧”许不久在这种情形之下,真是名利双收,他最“拿手”的‘招是能够使雇主欢欢喜喜的把钱交出来,而且千恩万谢。

方法说来很简单。

周围三百里之内,除了三星镖局的镖,从不失手之外,无论大小数十家镖局的镖,或明劫、或暗盗,没有不出麻烦的,当然都是三星会的把戏。

还有,凡是丢了镖,出了事,只要三星镖局出面,没有摆不平的。

当然,也是三星会的把戏。

日子既久,货主凡是有生意,莫不找上三星镖局。

三星镖局乘机便在保费上加码。

雇客为了货的安全,贵一些也只有认了。

更由于一些气派不够,实力差劲的小镖局,甚而在接下镖货之后,转交给三星镖局,奇怪的是,三星镖局不派一人押镖,只要将黑底绣着三颗星的镖旗插上一枝,着原镖局押镖上路,也就平安无事,赚进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内里的文章也很明显。

可是,尽管三星会的这些奸诈手段不难被人看穿,可是,雇客为了安全,小镖局为了生意,也都彼此心照不宣,或是敢怒而不敢言。

“追命斧”许不久的名气越来越大,志得意满。

这天,也是合该有事。

三星镖局保了一票红花,从徐州到安庆,不用说,是大宗买卖,又是交货清白,大大赚了一笔。

由总镖头许不久亲自在徐州府最大的鸿运酒楼设下庆功宴。

席间,不免谈起最近江湖上出现统一教的事。

“追命斧”许不久三杯老酒下肚,不由得意忘形的狂笑叫道:“要想统一武林,除非是由我的三星镖局出面,不然,都是狗屁!”

一些三星镖局的人自然欢声雷动,纷纷狂叫道:“对!对!只有总镖头才有资格统一武林!”

更有些不三不四的混混,锦上添花的凑着道:“真的!总镖头,你该挑明了找那个不知死活的统一教教主较量较量!”

“追命斧”许不久被这阵恭维冲昏了头。

他仰脖子干了杯中酒,朗声道;“较量?哈哈哈……那他还不配!我是懒得管他妈的闲事,不然!哈哈哈……我的斧头不认人,叫他吃不完兜着走,哈哈哈……”

十几桌,百余人,闻言不由暴雷似的鼓掌叫好。

声动整个酒楼。

就在这层楼角落里,坐着一个身材魁梧,长发飘飘的老者。

然而,他不动声色,推开面前的酒杯,闪身离去。

三星镖局的庆功宴正在热闹的高潮。

猜拳、行令、敬酒,外带自吹自擂的说大话。

把一个“追命斧”许不久捧到三十三层云里雾里。

把众人谈之色变的统一教说得半文不值。

这顿酒宴已吃到三更时分,虽已杯盘狼藉,兴致依旧不减。

有的已当场回席,吐了满地。

有的东倒西歪,说话舌头打结。

那位三星会的总瓢把子外兼三星镖局的大镖头,也已薰薰大醉,嘴里喃喃不休的道:“许总镖头……只是……不……不出面……不然……统一……统一教……算屁……都不臭……我……”

他说着,突然从腰际抽出他成名的一双短柄月牙斧,就在席前挥舞了一阵。

又是一声炸雷也似的欢呼。

“追命斧’许不久舞得兴起,突然左腕上扬,着力扬臂外摔。

“嘶——”

利斧破风飞出。

“咔!”

那柄短斧,不偏不倚,咔的—声,砍在大门的左首门神的脸上。

众人鼓掌欢呼。

但见“追命斧”许不久紧接着右臂外甩!

右斧破风出手。

“好!”

众人照例喝采。

不料——

“啊!”

这声“啊”字的惊呼,不如“好”字声高。

原来,门首突然出现了一个纱帽红蟒赤面长发人。

那人右臂微抬,食中二指若不经意的,正拈着许不久摔出的那柄短斧,轻巧至极,好比绣花的大小姐用的一根绣花针一般。

大厅上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连“追命斧”许不久也愣在当场。

酒,似乎也醒了一大半。

纱帽红蟒的赤面人拈着短斧,一步步缓缓的向大厅走近,一言不发。

然而,那赤红脸上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令人不敢仰视,像是两柄利剑,冷森森的。

他跨上大厅,仍旧缄默不开口。

走到“追命斧”许不久身侧,从鼻孔里哼了半声,就用两指将拈着的短斧随意一丢。

呼——

铮——

说也不信,那柄短斧正巧丢向先前许不久丢出钉在门上的短斧之上。

“铮”的一声,赤面人丢出的短斧,竟然将钉在门上那柄短斧劈成两半。

最“玄”的是——

被劈成两半的短斧依旧钉在门上,并未掉下来。

而赤面人丢的短斧也没落地,而是“挤在两片”被劈成两片的中间。

这不是力量的大小。

而是准、稳、狠、巧、妙、绝。

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也是力量用的分厘不差。

大厅上众人瞠目结舌。

“追命斧”许不久目瞠口呆。

赤面人双目精光如电,扫视在场之人,然后落在“追命斧”许不久的脸上。

他目光所到之处,令人打了个寒颤,通身起鸡皮疙瘩。

“追命斧”许不久总算有些见识。

他神情一懔之后,立即面带笑容,拱手道:“这位朋友,好功夫!请问上下是……”

他双手微拱作式,用“上下?”二字是江湖上的规矩。

赤面人冷然一瞪眼道:“上下?”

许不久带笑道:“是请教阁下怎么称呼?”

赤面人不怒反笑道:“哈哈哈……”

他的笑声高亢入云,然后嘎然而止,沉声喝道:“你不认识我?”

许不久笑道:“少见!少见!”

赤面人厉声道:“那是因为你不配见我!”

平日,养尊处优的“追命斧”许不久,怎的也受不了这等的话语。

然而,他竟然能充“两面人”当然是有两面的个性。

此刻,他笑容满面,低声道:“也许!可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阁下的台甫,说出来,说不定与我们这一行多少有些渊源!”

“哼!”

赤面人鼻孔中哼了一声道:“渊源?只怕沾不上一点边儿!”

许不久是“能屈能伸”,厚着脸皮道:“四海之内皆兄弟……”

“住口!”

赤面人怒喝道:“少来套交情!”

许不久语穷了,只好吱吱唔唔的道:“那……那……”

“什么那呀!这呀!”赤面人犀利的目光陡然暴涨,朗然道:“我就是狗屁不值的统一教主!”

此言一出,大厅上如同一块冷冰。

众人不知不觉的脚下后移。

“追命斧”象是晴天霹雳,一下子给打闷了。

他仿佛不信的道:“你……你……统一教……教……教主?”

赤面人冷冷的道:“要不要比划一下论斤两?”

“追命斧”许不久忙不迭摇头摆手道:“不!不!不!许某是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赤面人喝道:“我不喜欢听这一套江湖上俗而不能再俗的老词!”

许不久恨不得四脚向下爬在地上,笑着道:“你……不!教主……教主!你听我把下情说均匀!好不好?”

他那种哀怨的神情,真的如摇尾乞怜。

赤面人道:“说!”

许不久忙道:“小的从听人提到统一教那天起,就立誓要投入统一教,听候教主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无二心!”

“哈哈哈……”

赤面人狂笑不绝,笑声初停,双目一凌,缓缓的走近许不久,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统、一、教、用、不、到、你、这、角、色!”

说着,人已到“追命斧”许不久对面只尺之处,探手可及。

许不久脸色死灰,额头只冒凉汗,哼哼唧唧的一面微微后退,一面道:“教……教主……你……你老人家……要我……什……什么?”

突然——

赤面人双目冒出火花,吼叫声道:“我要你的命!”

“命”字尚未落半,他的右手突的前伸,五指张开,照着许不久胸前抓去。

“嘶——”

衣襟裂帛之声。

“啊——”

惨烈的刺耳惊魂嚎叫。

血、肚、肠,洒得四下飞溅。

赤面人毫不为意,就用手上抓着的破布片,沾着“追命斧”许不久尸体上的鲜血,在大厅正面的粉白墙上,龙飞凤舞的写着:

天下武林归统一

统一之外无江湖

有人违反统一教

从此人间把名除。

鲜血,随着他的字迹滴滴下流,触目惊心。

等赤面人一口气写完打油诗,大厅上的人早已溜得半个也不剩了。

赤面人仰天发出一阵声动屋瓦的狂笑。

笑声,凄历惊魂,久久不绝。

第三十回 统一教主

幽静,宁肃。

风吹动竿竿湘竹,发出簌簌之声,像细吹细打的乐章,像细语呢喃的怨女。

沿着河,一只大船,缓缓驶来。

因为水浅,又没有码头,船吃水深,很难驶靠岸,不得不用缆夫着力的拉。

缆夫们为了整齐脚步,用力一致,发出了沉闷的哼声:“嘿!嘿哟!嘿!嘿哟……”

因为这儿是小河细流,现在虽是洪泛期,水也是浅浅的淙淙川流,船,也没鼓起浪,又有高山阻挡,风小,也扬不起帆。

这只大船,为何驶进这个并不通航的水道,实在是令人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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