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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已听长髯僧人将此间情况说了,是以此刻如此相询。
“九连环”林软红沉吟道:“彷佛都曾有过。”
铁骨大师惨声道:“此仇不共戴天,但望各位仍本着侠义之心,助我援手,查出仇人,访回宝物……”
长髯僧人满面俱是悲愤之容,突地大喝一声,道:“师兄你还说什么?这个仇已无法报了!”
铁骨大师面色一沉,道:“师弟,你……”
长髯僧人嘶声接道:“师兄!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知道仇人是谁?难道你还想复仇?”
铁骨大师黯然一叹,垂下头去。
秦瘦翁微微笑道:“久闻神机大师料事如神,如今既已猜出了那恶魔是谁,何不说给大家听听?”
“华山三莺”听得这长髯僧人竟有“神机”之名,不禁各各对望了一眼,腹中暗暗好笑。
只听神机大师嘶声道:“此刻是谁不肯前来?武林中有什么地方配制得出情人箭?难道还要我说出口来!”
秦瘦翁笑容一,道:“是了,久闻帝王谷主人,平生最喜珍宝古玩,今日想必……”
突地住口不语。
他言下之意,不说别人自也知道,只见众人俱都耸然动容!心下齐地忖道:“难怪“情人箭”的威力那般霸道,来历那般神秘,原来是“帝王谷”制出的,天下除了“帝王谷”外,又有谁制得出如此神的暗器?”
要知“帝王谷”本来就是武林中最神秘之地,神秘的地方,制出神的暗器,自是合情合理之事!
神机大师嘶声道:“敝寺不幸,有了这种仇人,以敝寺之力万难与帝王谷相抗,贫僧们也不敢求各位相助,只有……只有感激各位此刻前来的盛意!”突地伏身地上,不住磕起头来。
众人俱是面色沉重,心头黯然,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战中南长叹一声,缓缓道:“我兄弟虽想稍效棉薄,但力量……唉,贵寺大变,不敢再扰,我兄弟就此告辞了。”
黄衣人流目四望,目光正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彩,突地沉声道:“骤下定论,必然有错!”
神机大师道:“此事再无错了!”
黄衣人道:“必需再加探查,才能……”
话声未了,突见展梦白狂呼一声,飞步而出!
铁飞琼曾经偷偷瞧了他几次,只见他一直两眼发直,失魂落魄地木立当地,神色问难看已极!
此刻见他突地狂奔而出,不禁惊唤一声,竟要追去!
欧阳妙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铁飞琼道:“他好像疯了的样子,莫要生出事故!”
欧阳妙道:“你放心,已有人追出去了!”
铁飞琼四望一眼,那神泌的黄衣人果然又不见踪影,她呆了一呆,长叹道:“此人究竟是谁?好快的身法!”
众人群相夫色,秦瘦翁皱眉沉思,似乎也在思索着那神秘黄衣人的来历,刹那间突见四个灰袍僧人飞奔而入。
铁骨大师叱道:“什么事?”
灰袍弟子惶声道:“留云亭中,找不着四师叔的身!”
铁骨、神机更是惊惶,四目相对,愣在当地!
事情的复杂奇异,使得室中斗然变为死一般寂静!这江南第一丛林金山寺,更已落人愁云惨雾之中。
展梦白奔出了弥满愁云惨雾的金山寺,也无人拦阻于他。
他飞掠下山,奔至与船夫约好之地,跃上了那艘他自镇江雇来的小舟上舟头炉火早已熄灭。
展梦白脚步不停,呼道:“船家,启船!”
他奔下船舱,目光动处,心头不禁一跳——
原来那黄衣人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在船舱中,微笑道.“小兄弟,你与我一年之约,还未到时候,便要独自走了么?”
展梦白长叹一声,坐了下来,颤声道:“晚辈方寸已乱,无法再陪着前辈纵情遨游山水了。”
黄衣人道:“为什么?”
展梦白道:“我想来想去,那神机和尚的话实在猜得不错,是以此刻心急如焚,要赶到帝王谷去。”
黄衣人道:“以你此刻的武功,到了帝王谷,仍是遭人冷眼,何况你早已与我有约,要同去帝王谷的。”
展梦白黯然道:“此时与彼时不同,晚辈也不能践约了!”
黄衣人道:“为何不同?”
展梦白目中光芒闪动,道:“那时我与帝王谷并无深仇,又不知道仇人的下落,是以可以陪伴前辈。”
他胸膛一挺,厉声道:“此刻既知仇人下落,我便已身不由己,前面纵有刀山火海,我也要赶去复仇!”
黄衣人默然半晌,缓缓道:“你力量还不足以复仇,纵然赶去了,岂非也是白白送死!”
展梦白截然道:“我既可为复仇而生,便可为复仇而死,纵然力不能敌,也要血溅当地!”
船已启仃,黄衣人望着船窗外的烟波江水,又自默然半晌,突地回头过来,道:“你可寻得着帝王谷所在之地?”
展梦白呆了一呆,目中不禁流下泪来,颤声道:“前辈若怜悯我一番苦心,便请前辈带我到帝王谷去!”
黄衣人沉吟道:“带你到帝王谷去?”
展梦白流泪道:“只要前辈能指点我帝王谷所在之地,晚辈纵然死了,也感激前辈的大恩。”
黄衣人长叹道:“好一个倔强的孩子……唉,我可以带你去帝王谷,却怎能看你去送死?”
展梦白失望长叹一声,垂下双目。
只听黄衣人缓缓道:“你若肯答应我一事,我不但带你去帝王谷,还可传授你一些克制帝王谷的招式!”
展梦白精神一振,朗声道:“只要是弟子力所能及之事,便是赴汤蹈火,弟子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黄衣人道:“你到了“帝王谷”后,必须要先见着“帝王谷”的主人,为我传交一讯,才能动手复仇!”
展梦白忖道:“也不迟在这一时半刻之间!”当下截然道:“若未见到主人,弟子绝不肯死!”
黄衣人道:“去“帝王谷”前,你先须陪我至少室嵩山一行!”
展梦白迟疑半晌,也答应了。
此刻他复仇有望,但觉胸中热血奔腾,不能自己。
黄衣人遥注着窗外,突又缓缓道:“世人一生之中,总有一个最最敬佩之人,他无论多么倔强,只要听到此人的话,也定必遵从……小兄弟,你一生中最最敬佩的人,可以告诉我么?”
展梦白黯然道:“他已死了!”
黄衣人道:“除了你爹爹之外,还有谁呢?”
展梦白沉吟半晌,道:“弟子无法出口。”
黄衣人大奇道:“为何无法出口?”
展梦白垂首道:“前辈对弟子恩情如此深厚,此刻只要前辈吩咐一句,无论何事,弟子都必定遵从!”
黄衣人目光一闪,仍然追问:“我也不算,还有谁呢?”
展梦白沉思半晌,霍然抬头道:“先父平生最最敬佩信服的,便是武当山的掌门真人玉玑道长,先父生前,常对弟子说起玉玑真人的神剑侠胆,天下无双,行事更是正直,先父敬佩之人,晚辈自也敬佩的!”
黄衣人淡淡“哦”了一声,目光仍然遥注窗外。
展梦白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忖道:“他武功机智,侠心铁胆,无一不令人敬佩,为什么他的言语行事,看来总令人有些奇怪呢?”
思忖之间,突见烟波上急地驶来一叶轻舟。
第四章 波谲云诡
夜色深沉,水急舟轻。
两船相错,一闪而过,但展梦白却已发现,波上驶来的那一叶轻舟中,赫然坐的竟是一个灰眉灰髯的僧人!
他心头一跳,只觉这舟中的僧人竟和留云亭中已死的和尚有八分相似,但却不能罹定。
就在这刹那间,黄衣人亦自变色而起,掠出船舱,低叱道:“追!”展梦白立即随之而出。
船家茫然回首,问道:“追什么?”
黄衣人指着后面一点船影,道:“那一艘船!”随手自怀中取出一锭白银,抛在船头上。
那船家眼睛一亮,全力掉转船头,由逆风变为顺风,船身骤然一侧,速度也骤然加快了几分。
展梦白沉声问道:“前辈是否也看到那艘船上……”
黄衣人截口道:“此事必定大有蹊跷,你们方才的料想,只怕已大错特错,我但望能追个水落石出,也免得冤枉了别人。”
展梦白凝注着茫茫烟波上的胎影,皱眉道:“那艘船去势太快,我们只怕已追不音了。”
黄衣人沉吟道:“不知那艘船是往那里去的?”
船家应声道:“彷佛是往焦山那方向。”
黄衣人目光一闪,突地抄起了一块船板,立掌一劈,劈作三块,随手将其中一块掷出三丈开外。
展梦白骇然道:“风狂水急,前辈小心了?”
语声未了,黄衣人身形已轻烟般飞掠而出。
展梦白只听得烟波上遥遥传来一阵语声,道:“尽速赶来!”最后一字发出之处,彷佛已在十数丈开外。
那船家已看得目定口呆,展梦白急地掠去,一把抢过了船舵,他生长苏杭,水性自是精熟,操纵船只,比船家犹胜三分。
片刻之间,只见前面的船影已越来越是明显,展梦白知道必定是那黄衣人已制住了前船之人。
他心里不禁更是焦急,只望能早一刻飞身到那船上,看一看这灰眉和尚是否就是留云亭中之人?
两船相隔犹有两丈,展梦白便已飞身而起,一掠而过两丈水波,嗖地一声,飞身入舱。
目光转处,只见黄衣人木立在船舱中,他对面木椅上斜坐一人,灰眉灰髯,不是留云亭中那灰眉僧人是谁?
展梦白大喜道:“果然是他!”
黄衣人冷冷道:“不错,是他。”
展梦白一步窜到那灰眉僧人身前,厉声道:“你到底是……”语声突顿,面色也突地为之大变。
只因他突地发现,这灰眉僧人只不过是一见死而已,胸前“情人箭”已自不见,只有铜钱般大小两点血迹!
此一变化,当真大大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霍然转身,黄衣人竟已不在他身后。
只听船舱外一阵轻响,一声低叱,展梦白沉声唤道:“前辈……”
唤声方自出口,黄衣人已倒提着一人的背脊大步而入,道:“这变化必定大出你意料之外,你心里必定有许多疑团难以解释,是么?”
展梦白叹了口气,道:“的确不错!”
黄衣人将手中提的短衫汉子,轻轻放在船板上,一掌拍开了他的穴道,沉声道:“盘膝坐下来!”
那短衫汉子满面惊惶,果然盘膝坐了下来,但膝盖仍不住发抖,直打得胎板砰砰作响!
黄衣人左手扣住了他脉门,右手抵住了他背脊,自己也在他背后盘膝坐了下来,缓缓道:“问吧!”
展梦白奇道:“问谁?问什么?”
黄衣人道:“此人便是船家,无论你心里有何疑团,都可以提出来问他。”眼一垂,竟彷佛入定起来。
展梦白见了他这番作为,心中不禁更是惊奇,转目望去,却见这船家呼吸竟已渐渐正常起来。
他知道这原因必定是黄衣人以内力调匀了船家的呼吸,但一时之间,却猜不到黄衣人这作法有何用意?
过了半晌,他方自沉声问道:“你是驶船的么?”
那船家点了点顶。
突听黄衣人冷冷道:“不许点头,要说出声音来。”
那船家赶紧道:“不错,小的是驶船的。”
展梦白双眉一皱,道:“这死是谁抬上来的?”
那船家望了死一眼,额上的冷汗,一粒粒迸了出来,嘴唇却是苍白而枯乾,颤声道:
“没有人抬……”
展梦白怒道:“没有人抬,难道死也会走路不成?”
船家舔了舔发白的嘴唇,道:“这和尚上船的时候还没有死,他还亲手给了小的一锭银子。”
展梦白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船家道:“就是方才的事,他手里提着一只檀木箱子,由金山寺那边下来,雇小的这艘船到焦山。”
展梦白目光一扫,道:“那有什么箱子?”
船家道:“上船不久,小的就听得水声一响,彷佛是这位和尚将箱子抛入水中的声音。”
展梦白冷“哼”了一声,道:“他既是活着上船来的,此刻却已死了,想必是你杀死他的?”
船家颤声道:“小的不敢,小的安安份份……”
展梦白怒道:“既是安安份份,怎可满口胡言!”
船家道:“小的……小的不敢说谎。”
展梦白厉声道:“这和尚明明在黄昏以前,就已死了,怎会自己走上船来,你不是说谎是什么?”
船家吓得牙齿打颤,颤声道:“他……他黄昏……”
黄衣人突地放松了双掌,道:“去吧!”
展梦白道:“未曾问清之前,前辈怎可将他放走?”
黄衣人叹道:“他们知道的,就只这么多了,再问也无用处。”
那船家早已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展梦白皱眉道:“他说的可是真话?”
黄衣人道:“句句都是实言!”
展梦白道:“前辈怎能确定?”
黄衣人道:“凡人若是说谎,他的心脏跳动,脉息搏动,以及气血的循环,必定与平时不同。”
展梦白颔首道:“常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