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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颜容却不枯槁,面色红润,两眸精光四射,一眼望去,便知是个风尘异士。
那道人与赤炼人魔打了一个照面,脸上也现诧然之色,问赤炼人魔道:“道长何来。莫非是来自长白山上?”
赤炼人魔不便实说,只道是路经山畔,无处投宿,便借宝观一歇等语,脏道人也不深究,自顾领了赤炼人魔到左厢一间房里歇息。到得房里,赤炼人魔又是一惊,这破庙在外表看来,住的该是叫化流氓地痞之类,但这间房却是拾掇得十分干净,炕上铺盖一应俱全,而且全是簇新的,赤炼人魔心中虽咕嘀着,却是不言不语,随了进去。
那脏道人一入到房中,从背上卸下一个袋来,袋里盛着一些干粮。脏道人把这干粮袋递给赤炼人魔道:“荒山野庙,无甚可招待贵客,这袋干粮相赠,聊表寸忱,幸毋以待慢介怀!”
赤炼人魔忙不迭道谢收下,那脏道人正待出去,忽跨身回房,正色对赤炼人魔道:“道长无事,就请安歇,不要到处走动,今宵如闻异响,也勿随便出来看觑,恐怕误了性命。”
那脏道人这话说完,径自出房,赤炼人魔心下好生奇怪,随手称量这袋干粮,但觉颇为沉甸,看去似有十来斤之谱,肚里寻思:“我只寄歇一宵,何用如许多的食粮,这事看来,岂不甚怪!”百思莫解,此时庙外朔风陡起,虎虎作响,大雪纷降,赤炼人魔虽没有把脏道人禁他出外的话放在心上,却也懒得到外边走动,和衣爬上炕歇息去。
这一夜,赤炼人魔思潮起伏,如何睡得着,想起那脏道人临去时一席话,心中益是辗转难以人梦。待得天上月亮西移时分,乍听外面幽幽啼声忽起,赤炼人魔心中一震,就炕上一翻,翻下地来,蹑足到窗边一看,但见方才所遇那脏道人,手仗利剑,已然影绰绰的立在外面的旷地上,可怪的除那脏道人外,别无人踪,倾耳细听,只听那幽幽啼声,越来越近,这声音好熟,赤炼人魔蓦地想起一人,连抽冷气,全身一震。
啼声戛然一止,自半空中辟辟啪啪地落下七件物事来,赤炼人魔一瞥失色,原来半空中所掉下来的不是别的,乃是一具具的尸首,在月光掩映中,赤炼人魔已然见出,正是在天池绝顶之上,阴阳老怪十一口墓门之前所僵卧的那十几个死人中的七个。
人尸落下,那脏道人已然面色苍白,疾扑过去,抱着当中一具尸首,嚎啕大恸起来。口中叫道:“七位师哥,你竟遭了阴阳老怪的毒手了么,呜呜!教我如何对得起师傅在天之灵呢!”其声哀戚,不可卒闻。
脏道人的哭声未已,半空里,忽有一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响着:“八骏中的好汉,你哭什么,你师兄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把他埋了罢!”这沙哑之声,不是那怪老妇还有谁?
赤炼人魔一惊可大,要知当日八骏与八荒江湖齐名,桑龙姑乃列八荒,这八骏却是师兄弟八人,个个武功卓绝,乃与桑龙姑辈份相同,赤炼人魔也自耳闻,难道这八骏师兄弟八人中,竟有七个陈尸长白绝顶之上,思之不禁悚然,又不知这老妇人与八骏中人有何渊源,怎会夤夜送尸?
忽瞥那脏道人泪眼一睁,仰首朝半空厉声叫道:“好狠毒的阴阳妪,原来我七位师兄是你这疯老妇害的,还不快现身,老子跟你拚了!”
半空中又是幽幽一阵怪笑,笑得人心头痒痒难熬,非常刺耳。一阵笑声方落,沙哑的声音又道:“你要我现身,岂不惊世骇俗,我一现身,你还能逃么?”
赤炼人魔心头一震,这怪老妇一直不肯现身,原来就是一现身便要杀人,这岂不骇人听闻。
脏道人又叫道:“你不现身,我也能教你现身,疯老妇,你不是人,你是一头狼,噬人的狼,你不现身,老子也会掏你出来!”
脏道人的话还没说完,但听半空中沙哑的声音狂吼道:“你这小子不怕死么,敢咒我,好,让我送你与那七个脓包师兄一起到黄泉去!”吼声方落,半空里扬起一团白影,赤炼人魔急定神看去,他知道,这落下来的一定是那叫阴阳妪的老怪妇,当他眼光所触到的,却不像是个人,好像一团怪物,更像一头野兽。
随着但听脏道人一声惨叫,登时流血披面,遍体伤痕,脑裂髓流,倒地毕命,像八骏这般武功的人,也不堪那老怪妇一击,赤炼人魔心胆俱落,屏气不敢动弹,那白影只一晃,又失踪迹。
赤炼人魔目光好锐,就在那白影一晃之下,已然瞧得清楚。果然不像个人,而是像一只狼头人身的怪物,全身生满了长长毛茸茸的白毛,自顶至踵,霎眼望去,只觉是一团雪似的,这一刻,赤炼人魔忽想起雪狼来,许多年以前,他的师傅真妙师太也曾说过,她的师娘,像头白母狼,知道她的人,都叫她做“雪狼”,是一个人狼杂交生了出来的女孩子,养大了几分像人,几分像狼,有人性也有狼性,狼性一发什么人都得死,人性恢复时,却是平和知礼,莫非这阴阳老怪的妻子,正是这个似狼非狼,似人非人的怪物。
赤炼人魔正寻思间,那沙哑声音忽起自头顶,叫道:“赤炼小子,我叫八骏送给你的粮食收了没有?”
赤炼人魔那敢怠慢,双膝一软,跪落尘埃,叩头道:“启上老前辈,晚辈全收了!”
那沙哑的声音哈哈一笑,说道:“我叫八骏送一袋干粮给你,足够十天之用,没有过了十天,不准你足履门外半步,否则,性命难保,知道吗?”
赤炼人魔疑团难释,阴阳妪老怪妇既是八骏的仇人,八骏又怎肯代送粮食?为什么十天之中,不准到外边去,这岂不是要自囚十天,要不闷慌吗?
老怪妇嗔道:“你胡思乱想做甚?我是和八骏交换条件,他送粮食给你,我送他七个师兄还他,那时他还不知他的师兄是生是死呢,十天内不准你出门,自有缘故,后来便知,你嘀咕什么?”
这一番话,真是答覆赤炼人魔心中的疑问,那老怪妇就好像赤炼人魔肚里的蛔虫,只要心念一动,她全知道,幸亏这非初次,赤炼人魔也不觉诧异,诺诺连声,应了下来。正待再说话,老怪妇已不在,四野里,除了风声之外,静寂如死。
一连过了五天,并无异动,赤炼人魔自囚在室里,心焦意烦,但也无可奈何,这一天,兀是按捺不住,心里自忖:“这位怪妇好不厉害,不听她的话,恐罹不测,当无疑问,但这老怪妇未必时时在此,她如不在,便是出去走走又何妨。”但又不知老怪妇哪个时候在,哪个时候不在,踌躇一会,眉尖一攒,已然想出一个计较来。
赤炼人魔心念一转,要知老怪妇在与不在,只有埋怨她一番,她必会说话。当下,赤炼人魔望空喃喃,说了一堆埋怨的话,却是不敢使用歹毒词句。
过得一盏茶时光,静寂依然,赤炼人魔叫了一声:“老前辈你要是不答话,我可要出去啦,你杀了我,可没人给你带口信。”
第三十三回:欲焰 淫妇 鲜血
那老怪妇仍然没有回音,赤炼人魔心胆陡壮,蹑足前走,蛇行龟伏,已然跨出房门口,才出门口转了一个弯,庙中正殿便在眼前,离大门不远,赤炼人魔心中一喜,此刻一出去,也不回庙了,径自回莽苍山去。
才转到大殿附近,蓦地里,金光耀眼,四方八面一阵暗器袭来,密如骤雨,疾向赤炼人魔身上密集射来,这一下可不是当耍,幸得赤炼人魔功力不弱,一提气,双足一点,抡掌呼呼打出,人已窜至顶上中梁。那些射来暗器,有的给他避过,有的给他掌风激荡开去,这些暗器,似是预伏机关,并无人在操纵,故而一阵过后,回复静寂。赤炼人魔伏在中梁,看下面暗器已止,也不敢再冒险,双掌发力朝梁上一按,身子疾速倒射回房,才落房门口,那些暗器又发,却似有眼般地,这番是朝着赤炼人魔所住之房,纷纷袭到。这才想起那脏道土生前曾劝他不好外出原故,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急闪入房。
才一入房,那沙哑之声音又响:“叫你不要胡乱走开,你总不听,不给你尝尝,你也不知厉害,这些暗器算什么,还有更可怕毒辣的,不信,再走出看看!”
赤炼人魔忙不迭跪下,陪了不是,那老怪妇叫道:“要不看在你替我传书分上,你能活到今天?十天已过一半,这五天兀是挨不下去?”
自从经过这次尝试之后,赤炼人魔已然心胆俱悸,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匆匆又过三天,这天是赤炼人魔自囚第八天,正自枯坐无聊,乍听大门外有人在说话,一共来了三个人。
因是在大门之外,赤炼人魔只能闻声不能见人,只听三人中一个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另一个答道:“快过年了,今天是腊月廿四,灶君爷爷上天的时候!”这话说过,但听一声冷笑,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我真不信世上有什么灶君爷爷,今天我们要办正事,别乱扯,阿龙,你们和文老二他们约定在这里见面可是今天!”其余两人齐齐应了声是,那阴沉的声音忽咦了一声:“这不是崂山八骏吗,哎哟,他们给什么人暗算,都死在这儿!”显然这人已看到阵尸门外广场中的崂山八骏,因为天气奇寒,虽历八天,尸体仍是完好如生。阴沉的声音响过,那叫阿龙的笑道:“崂山八骏竟也来了,唉,阴阳老怪的秘芨怎这么多人觊觎,幸亏八骏已死,不然可就棘手!他们怎地死的,莫非毁在文老二他们手里。”
这时三人的脚步声已行近破庙大门之前,停了下来,但听阿龙又道:“文老二就是叫我们今天在这庙里等他,不久也许会来了,咱们进去吧!”又听一阵杂沓细碎足音,相继进入庙里,赤炼人魔深知庙里危机四伏,不由替这拨人暗捏一把汗,赤炼人魔忧心未已,乍听正殿之中,噼啪连声,如坠重物,那进来的三个人,齐齐惊叫一声。惊叫之声才歇,那沙哑的声音在说话:“青龙帮的人听着,你们的文总舵主和三个香主都在这里,让你们见最后一面,要埋葬他们恐怕来不及了。”
沙哑之声才过,正殿上登时轰隆一声巨响,亮光一闪,那三个汉子嗥了一声,已无声息,料已给什么厉害之物,立毙当场。
赤炼人魔这时冷汗如雨,这才明白老怪妇要他十天之内不准出门的原故。
第十天一到,赤炼人魔神经登时紧张起来,因为只有到这一天,他便可以恢复自由,偏在这一天中,必有大怪事发现,自大清早起,赤炼人魔便惴惴不安,一直到落日崦嵫时分,兀是不见动静,赤炼人魔心中惊疑交集。约摸初鼓过后,荒村雪地一片阗静。
赤炼人魔正自惊疑间,蓦可里,声声清歌,传入耳鼓,那声音竟是一个女子,铿锵清脆,悦耳极了,赤炼人魔为人色心最重,乍听是个娇娃,精神陡振,心中想道:“这般可爱姑娘,毁了岂不可惜。”歌声越来越近,停在门外,又咦了一声,忽地格格笑了起来,叫道:“八骏,九龙,嘻嘻,你们的本领真是稀松的紧呢,你看姑娘的。”
那姑娘的话未讫,闪空中已掉下一物,拍的一声坠在门前雪地。但听姑娘又叫道:“你这长白阴阳魔宫的道儿,是老怪物?还是老妪那疯妇,怎不答话?”
细碎的步声,显示出那姑娘已行近掉下来那人的跟前。
过得半晌,姑娘自语道:“死了,没有救的,嘻嘻,我就料你未必能偷老怪的秘芨,死了就算了,姑娘也不理会。”
赤炼人魔听到这里,心中悚然,天下安有如此狠心的婆娘,料死去那人,未必与这姑娘有密切关系。
老怪妇这时说话了,她道:“桑龙姑,你果来了,南星元躲在什么地方,你替我寻访,拿他的首级来见我!”
只听那姑娘回道:“阴阳妪,我的哥哥是谁弄死的,人死不能复生,我可不管,但得说个明白,我才给你拿南星元的首级。”
老怪妇的声音在半空说着:“他自取其咎,谁也没弄死他,中了老不死墓中的机关,还能活么?”
赤炼人魔这才恍然大悟,死者并非与这姑娘无关,乃是她的哥哥,死了却如陌路,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口气,忽想起这桑龙姑的名字好熟,一经追溯,登时大惊,这人正是八荒之一,十天之间,怎这么多高手前来死在一处,有八骏,有九龙,现在又有八荒,看来这桑龙姑似乎不会便死,因为老怪妇要她取一人首级,大约不会难为她,无怪这桑龙姑对那老怪妇,一点也不惧怕。
桑龙姑与老怪妇一问一答,已然行近庙门,赤炼人魔真替她耽心,会陷入那庙中的机关。才思虑间,只听一阵悠扬箫声,中耳欲醉,心中忽觉迷迷惘惘,浑若全无知觉。箫声一止,那桑龙姑自顾道:“这八骏也凶得紧,藏下这么多机关,幸亏遇到老娘,别人岂不丧命。”话才说完,顿闻阵阵掌风,直震得这破庙,摇摇欲坠。
蓦然间,那老怪妇厉声喝道:“桑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