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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工精细,神态活现。
白三娘即时回过头来,道:“这就是大少爷居住的地方。”
龙飞道:“他花在这些蜥蜴上的时间可不少!”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白三娘的眼泪又流下。
龙飞追问道:“那,这是什么时候开始?”
“在夫人死后。”白三娘的脚步更沉重。
龙飞转问道:“这幢庄院除了萧老前辈三父子与你老人家外,还有什么人?”
白三娘道:“没有了。”
龙飞说道:“萧老前辈就只有两个儿子?”
白三娘道:“不错。”
龙飞道:“这么大的庄院应该有几个婢仆来打点一下。”
白三娘道:“原是有的,夫人死后,才被老爷一一辞去。”
龙飞道:“又为了什么?”
白三娘道:“老爷意思,一来可以节省开支,二来乐得耳根清净。”
龙飞道:“哦?”
白三娘道:“这因为大少爷不务正业,二少爷生来是个白痴,终日乱语胡言,那些婢仆瞎自忖度,不免有些闲言冷语。”
龙飞道:“他们都走了,剩下你老人家一个人打点这么大的地方,一定很辛苦了。”
白三娘道:“不外洗洗衣服,烧烧饭菜,也不见得怎样辛苦。”
龙飞道:“老人家在这里相信已不少时日。”
“好几十年了”白三娘回忆着说道:“我是老主人自幼买回来侍候仙君小姐的。”
龙飞恍然道:“老人家原来是自家的人。”
白三娘道:“这个庄院原就是自家的产业。”
龙飞道:“哦?”
白三娘又解释道:“老爷乃是自家赘婿。”
龙飞大悟道:“难怪老人家说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十年。”
白三娘道:“我看着小姐长大,看着小姐结婚生子,看着大少爷长大成人,谁知道还看着他们去世……”
说到伤心的地方,白三娘的眼泪不禁又留下。
龙飞微喟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老人家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白三娘彷佛没有听到,突然一旁坐下,挨着一条巨大的木刻黑蜥蜴痛哭起来。
龙飞呆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三娘虽然伤心,并没有忘记萧立的吩咐,哭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子,蹒跚着继续前行。
转花径,穿过东墙那道月洞门,终于来到后院。
草长没胫,风吹萧索,虽则在白天,后院看来仍然是荒凉之极。
龙飞目光一转,从那座假山,趴在假山的那条蜥蜴,被他一剑刺杀在假山前的那支乌鸦之上扫过,昨夜犹如噩梦一样的遭遇又一一浮现眼前。
他脱口问道:“这后院怎么如此荒凉?”
白三娘颤声应道:“夫人死后,这附近便有些下安宁,老爷虽然不信邪,也不想下人在夫人生前喜欢的地方肆意出入,索性将这个后院封闭。”
她指着那边一幅矮墙,接道:“那里本来还有一道门,通往下人居住的地方,给封了之后,要到这里来,除非走后门,否则就必须经由大少爷居住的地方。”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
龙飞信口问道:“你们大少爷是否时常都外出不返?”
白三娘道:“三年前倒是的,自从夫人死后,他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非独足不出户,而且不时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躲在那边儿雕刻蜥蜴。”
这个人难道真的着了魔?
难道竟然真的有这种怪事?
龙飞奇怪之极。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龙飞又来到那座小楼之前。
那座小楼在白天看来,就像是一幅褪了色的扇面。
虽然褪了色,还是很可爱。
这可爱之中,彷佛又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可怕。
龙飞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因为昨夜的遭遇影响?
白三娘忽然问道:“龙少爷,你昨夜真的在这里看见了我们夫人?”
龙飞道:“是真的,不过,那也许是你们大少爷。”
白三娘又问道:“后来就化做白烟飞上天?”
龙飞道:“除了那股白烟之外,我其实没有看见什么。”
白三娘流泪道:“夫人生前是一个好人,怎会死后变成那样子,一定是蜥蜴作怪!一定是!”
龙飞苦笑道:“她生前,一直就住在这座小楼之内?”
白三娘道:“是婚前,不过婚后,日间她有时也会到来坐坐。”
黑蜥蜴龙飞一步跨进小楼之内,又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支大黑猫?”
白三娘道:“有,龙少爷见过它?”
龙飞道:“在昨夜。”
白三娘道:“在那里!”
龙飞道:“就是在这座小楼之内,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口中正叨着半截死老鼠。”边说边抬手指了指。
那半截死老鼠仍然在地上。
白三娘循指望去,嘟喃道:“怪不得昨天到处都找不着它,原来它躲进来这里,可是,它怎么进来的?”
龙飞道:“这座小楼一直都空置?”
白三娘道:“是夫人的主意。”
龙飞道:“也一直关着?”
白三娘道:“除了我每隔半月到来打扫一次之外,都是关着。”
龙飞道:“上次打扫是什么时候?”.白三娘道:“前几天的事了。”
龙飞问道:“老人家会不会忘记了关门?”
白三娘道:“我虽然老了,这记性还是有的。”
龙飞转问道:“庄院的后门自然就更少打开了。”
白三娘答道:“最少有三年没有打开过。”
龙飞道:“昨夜却一推就开。”
白三娘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跳墙进出的。”
龙飞道:“哦?”
白三娘道:“今天早上我检查过门户,可是内门好好的关着。”
龙飞一怔。
白三娘连随走过去拾起两块碎裂的窗棂,将那截死老鼠挟起来。
龙飞即时又问道:“萧老前辈昨夜不在家?”
白三娘点头,道:“外出已经两天了,今天早上才回来。”
龙飞道:“难怪昨夜不见他到来一看究竟。”
白三娘道:“老爷朋友很多,以前在家的时候几乎可以数出来,夫人死后,万念俱灰,才待在家中,但一个月中,总有三两天外出散心去的。”
龙飞道:“他看来仍然那么豪爽。”
白三娘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挟着那截死老鼠往外走去。
龙飞也没有叫住白三娘,负手在楼中仔细的观察起来。
他缓步踱了一圈,在那扇屏风之前停下。
屏风上面的血渍已经凝结!
这到底是人血?是鼠血?还是妖血?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滩血渎之上一会,忽然缓缓下移,落在地上。
在屏风架底下的地上,赫然又有一滴血。
那滴血很小,又在屏风架底下,不十分留意,实在不容易发现。
龙飞蹲下身子再内望。
那滴血稍入还有一小滩的血。
血之上竟然有一截断指!
这时候,白三娘的脚步声已转回来小楼这边,龙飞不假思索,右手迅速将那截断指冶起来,左手同时掏出怀中汗巾,将那截指包起来。
白三娘再进入小楼的时候,龙飞已经站起身来将包着断指的那一块汗巾藏在衣袖里。
他若无其事的四下再张望一会。
白三娘看着看着,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
龙飞沉吟道:“我昨夜在这里看见了一扇屏风。”
白三娘诧异道:“屏风不是在你身旁吗?”
龙飞道:“我看见的那扇屏风并不是这样。”
白三娘道:“那是怎样?”
龙飞道:“那扇屏风之上画着一个半人半蜥蜴的怪物,正在吮吸一个女人的脑髓。”
白三娘打了一个寒噤,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扇你说的那样的屏风。”
龙飞道:“但……”
白三娘道:“那准是妖术变的!”
龙飞只有苦笑。
也许我应该找师叔,开门见山问一个清楚明白。
龙飞沉吟了一下,对白三娘苦笑道:“果真是这样,找下去也是自找?”
白三娘道:“公子意下如何?”
龙飞微喟,说道:“还是暂时回去好了。”
白三娘道:“我也得回那边看看老爷怎样。”
龙飞道:“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白三娘道:“公子言重。”
龙飞微微一揖,举起脚步。
白三娘跟上去,一面道:“听说公子快要与紫竺小姐成亲了。”
龙飞道:“是这样打算。”
白三娘道:“紫竺小姐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惜我们大少爷不争气,惹她讨厌。”
龙飞试探道:“你们夫人的反对,听说也是一个原因。”
白三娘道:“也是。”
龙飞道:“究竟又为了什么?”
白三娘道:“好像是因为他们两人的性情格格下入。”
她呜咽着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龙飞也就在白三娘的呜咽中离开萧家庄。
走的是后门。
第十章 人间地狱
秋风落叶,长街萧条。
出了萧家庄,云又已散去。
连这云也好像诡异起来。
龙飞披着阳光,掷躅街头,彷佛一些都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他心头上那股寒意并没有被阳光驱走。
昨夜那个蓝衣人是否就是丁鹤!
倘若是,他与白仙君又是什么关系?
如何进出那座小楼后又现身书斋?
方才拾到的那截断指又是否属于他所有?
龙飞的脑海中不觉浮现了丁鹤面色苍白,裹着左手,幽然在书斋那扇屏风旁边出现的情景。
这一切疑问,只有丁鹤才能够回答!
但丁鹤会不会回答。
龙飞思潮起伏,也不知走出了多远!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问他一个清楚明白。
龙飞打定了主意,脚步自自然然的停下来,他这才发觉置身长街之中,丁家庄、萧家庄都已在视线之外。
他哑然一笑,正待回头走,就留意到一群人正从前面急急奔来。
莫非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龙飞心念一动,凝目望去。
那群人带头一个身穿官服,虬髯环眼,捉鬼的钟馗一般模样,那不就是捕头铁虎。
跟着铁虎后面的七八个捕快,拥着一个猥琐的瘦老头儿。
铁虎也发现了龙飞,老远就振亢大呼道:“龙兄!”
龙飞静立在那里,只等铁虎近来。
风颇急,遍地落叶给吹得簌簌飞舞。
铁虎人如急风,疾奔至龙飞的身旁,道:“我正要叫手下到丁家庄通知你,想不到就在这里遇上,好极了。”
龙飞诧异道:“什么事?”
铁虎道:“你所说的那个怪人又出现了。”
龙飞急问道:“在那里?”
铁虎道:“镇西的义庄!”
“方才?”
“昨夜!”
“谁看见?”
铁虎侧身指着那个瘦老头儿,道:“就是看守义庄的这个老仵工何三。”
龙飞道:“事情到底是怎样?”
铁虎道:“昨夜他在睡梦中被一声巨响惊醒,出去停放棺材的大堂一看,就看见一个车把式装束的汉子搬来一副棺材,竟然将别人的棺材从凳上推下,将搬来副棺材放了上去,他正要上前追究,忽然听到棺材中有女人呻吟的声音传出来!”
龙飞道:“哦?”
铁虎道:“那个车把式似乎因为听到声音,将棺盖打开,放在棺材里的竟然是一个木美人。”
“木美人?”龙飞耸然动容。
铁虎道:“那个木美人竟然会说话,问那个车把式那是什么地方。”
龙飞道:“那个车把式有没有开口回答他?”
铁虎道:“在那个车把式开口之前,何三已脱口应是义庄。”
龙飞追问道:“后来又是怎样?”
铁虎道:“一听到是义庄,那个木美人就叫起来,叫不要将她放在义庄内。”
龙飞连声追问道:“后来呢?”
铁虎道:“那个车把式盖上棺材,怪叫一声向何三迫去,何三给他吓倒在地上,刚正好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怎样?”
“长满了蛇鳞,看来他就是你日间遇见的那个怪人。”
“只怕就是了。”
“他那双手也长满蛇鳞,摸上何三的脸颊,而且吐出了一条血红色的舌头。”
龙飞目光转向何三,道:“他将你怎样了?”
何三颤声道:“我也不知道,看见他那条舌头,就晕过去了。”
他显然犹有余悸,一张脸苍白如纸。
铁虎接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铁虎道:“那个怪人离开了没有?”
铁虎道:“已经下在了,棺材却没有带走,所以他立即走来告诉我们。”
龙飞道:“义庄离开这里有多远?”
铁虎道:“半盏茶不到。”
龙飞道:“我们快赶去!”
他比谁都着急。
那个木美人是否就是酷似紫竺的那个?
木美人何以能够说话?
那个怪人此番举动到底又有什么目的?棺材现在是否仍然在义庄内?
龙飞刚平静的心湖又动荡起来。
第一个进入义庄的是龙飞,第二个才是铁虎。
虽然是白天,而且正午时分,义庄的大堂仍然是阴阴森森的,丝毫的生气彷佛也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蕴斥在空气中,既不臭,也不香,古古怪怪,嗅来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