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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尚未飞起,那条黑影便已现身,凌空一翻,落在后面坟头之上。
墓碑离土飞入半空,碎裂,落向那条黑影去。
“呛啷”的即时一声异响,寒光闪处,黑影的右手之中已然多了一把长刀。
一声暴喝,刀光飞闪,落下的碎碑刹那被斩飞。
好快的出手。
那个怪人也不如是否惊于这种出手,马鞭停留在半空,没有再飞卷过去。
黑影也没有冲过来,收刀横胸,悍立在坟头上。
月光下,那柄刀散发着一蓬迷濛的光芒,彷佛包裹在一重白雾之中。
那个人的身子亦彷佛有一重气雾散发出来!
一支萤火虫悠悠飞至,才飞近那个人的身旁三尺,突然一顿,凌空飞堕。
杀气。
只有杀人无数的刀,杀人如麻的人,才能够发出这么凌厉的杀气。
刀长三尺,形式古拙,刀脊笔直得如削。
刀主人一张脸亦刀削也似,目光比刀光还要凌厉,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怒。
“快刀”司马怒。
由断肠坡开始,他一路追踪龙飞,只等机会舍命再一搏。
龙飞虽然马快,但他却路熟,抄捷径守候在那片枫林的出口,谁知道龙飞竟然是追着一辆马车出来。
枫林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在他的眼中,那辆冯车也只是一辆棺材车子,但看见龙飞追得那么急,亦不禁奇怪起来,所以非独没有将龙飞截下,反而尾随在后,一看究竟。
龙飞一心追上那辆马车,并未发觉司马怒的追踪。
司马怒一直追入那幢庄院之内,不过乃是在龙飞进入之后一会,安置好坐骑才进去。
翻墙进去。
他绿林出身,年轻的时候,日走千户,夜盗百家,偷入别人庄院,本来就是他的专长。
这种本领他虽然已经放下多年,但并未忘掉。
他本非善忘的人,即使是一个善忘的人,也不会忘掉经年累月积聚得来的经验,训练出来的本领。
失去了记忆,变成了白痴当然例外。
他没有。
现在他身手的灵活敏捷比当年又何止高一倍!
他进入的地方是别人容易疏忽的地方,然后向有灯光透出来的那个院子走了过去!
到他壁虎般爬上那个院子的围墙,猫叫声已停,那个水月观音正从竹林中走出来。
龙飞的偷窥,碎窗,白烟的涌出,铁虎的闯进,都看在司马怒眼中。
在龙飞、铁虎进入那幢小楼之后,他忍下住亦滑下围墙,窜到楼外。
两人的说话他大都听入耳里。
他同样奇怪得很!
因为他居高临下,同样没有看见那个水月观音离开那幢小楼。
那里去了,难道真的是化成了那股白烟飞升天外?
老妇出现的时候,他已经闪身藏在墙边一丛花树之后,原是想追那个老妇,问她几件事。
其实也正是龙飞要问的那几件事。
他当然只是想,并没有追下去。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身形一动,立即就会被龙飞察觉。
当时的环境实在太静寂了,他轻功虽然高强,但周围长满野草,一任他身形如何矫捷,都绝对难于避免发出声响。
以龙飞耳目的敏锐,在当时来说,无论怎样轻微声响,只怕都难免给他觉察。
他并非害怕龙飞察觉,只是他心中当时已无战意,龙飞的心中他相信也一样,双方会面实在一些意思也没有。
所以他一动也不动,而且尽量避免发出任何的声响。
龙飞、铁虎离开之后,他仍然伏在花丛的后面,一来避免龙飞两人突然折返看见,二来在盘算下一步自己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最后他决定还是先进去那座小楼一看究竟。
正当他站起身子,还未走过去,小楼的门户倏又开启,那个车把式竟然从楼内闪出来,双手抱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他几乎失声惊呼。
目送那个车把式走出了月洞门,他才贴着墙壁追过去。
追出了庄院之外。
他极尽小心,始终保持着相当距离。
那个车把式装束的怪人也始终没有察觉似的,抱着那个木美人,走在黑暗中。
那辆马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山脚下的一个杂木林子之外。
将那个木美人放回棺材之内,怪人就驱车向西行。
司马怒紧追在后面。
车行并不快,这正合司马怒心意,他若是要骑马才能够跟上,定必会惊动那个怪人。
车到义庄,司马怒追到义庄。
何三昏迷之际,他正“倒挂金钩”,从屋檐上挂下,透过窗户偷窥。
偷窥下来,更是如堕五里雾中。
然后他追到这个乱葬岗。
他已经完全不由自己。
事情非独恐怖,而且诡异他虽然并不认识紫竺,与事情全无关系,但他的好奇心,绝不比龙飞少。
这个车把式到底是妖怪还是人?
现在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这一切举动到底有何目的?
尽管满腔疑惑,司马怒的行动仍然极尽小心,藉着荒坟野草墓碑掩护,尾随不舍。
他虽则有些紧张,身形并未受心情影响。
可是他终于还是被察觉。
一次也许是巧合,接连两次,就绝不会是巧合。
司马怒知道已经被发现,索性现身出来。
一鞭卷飞墓碑,司马怒自问也可以做到,但墓碑在半空碎裂击下,却在他的能力之外。
他拔刀尽将碎碑靳下,一支右手竟有些发麻。
这看非魔术,对方内力的高强,显然已到了摘叶飞花,伤人数丈,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却又想下出这附近一带有谁有这样高强的内力。
丁鹤一剑勾魂,下出剑则已,出剑必杀人,萧立三枪追命,丈八铁枪之下亦从无活口。
这两人都不是以内力见长。
除了这两人,那附近难道还有什么高手?
江湖中卧虎藏龙,这未必没有可能,当然这也许真的是魔术。
莫非这个车把式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司马怒虽然惊讶,但并不退缩。
无论对方是人抑或是妖魔鬼怪他都准备一斗了。
这在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
强烈的刺激,前所未有的刺激。
荒坟野草,风吹萧索。
司马怒不动,那个怪人也不动。
就连拖车的两匹马那刹那也陷处完全静止的状态中。
还是司马怒首先开口道:“朋友好武功!”
怪人不作声。
司马怒又问道:“高姓大名?”
怪人“咿”的一声怪叫。
司马怒给叫的心头一凛,冷笑道:“以朋友的武功|Qī+shū+ωǎng|,根本就无须如此装神扮鬼。”
怪人不答,反手掀下戴在头上的那顶白范阳遮尘笠帽。
一头散发左右披下,那张遍布蛇鳞的脸庞更显得恐怖。
司马怒双目圆睁,盯在那个怪人的脸庞之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个怪人的脸庞。
月光照耀下,他看得很清楚,一股寒气立时由脊骨冒上来,不禁就连打了两个寒噤。
他从未见过一张这样恐怖的脸庞。
本来已经阴森的乱葬岗,彷佛也因为这张脸庞的出现,再添几分阴森。
这时候,岗上的流萤也多起来,飞舞在荒坟野草之间。
萤火异常碧绿。
到底这是萤火还是鬼火。
司马怒不由自主回头一瞥。
在他的身后,流萤无声飞舞,坟头的野草簌簌然摇摆,冢中的野鬼并没有爬出来,却好像已经开始蠢动。
他脚踏那个坟墓也好像在蠢动,坟头摇摆的野草搔拂着他的双脚,犹如一双无形的鬼手。
那咋野草并不是现在才搔拂他双脚,他却是现在才生出这股感觉。
这也是他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
他双脚毛菅不觉支支逆立,但双脚仍然稳立坟头之上,目光一转即回,又转回怪人那张怪脸上。
怪人倏的以笠作扇,轻轻搧动。
风势竟彷佛渐急劲起来,乱葬岗的野草也彷佛摇摆得更厉害。
司马怒心愈寒,正盘算应该采取什么行动,突然发现马车的周围冒起了缕缕白烟。
又是白烟?
司马怒动念未已,缕缕白烟已迅速扩散,眨眼间就将那辆马车包裹起来。
白烟由淡而渐浓,那辆马车眼看就要消失在白烟之中。
司马怒知道再不能等下去,一声暴喝,身形离弦箭失般射出,一射两丈,运人带刀斩向那个怪人。
那刹那,整辆马车已经被裹在浓烟之内!
激烈的刀风立将浓烟攻开了一条空隙。
怪人已经不在车座上。
刀斩空,司马怒落在车座上,一刀突然化成千刀,整个人都包在刀光之内,彷佛变成了一个刀球。
白烟被刀风激荡得四下乱射,乱成一团!
烟更浓,刹那裹住了刀光。
也只是刹那,人刀都裹在白烟消失。
白烟扩散得非常迅速,整个乱葬岗迅速的被白烟吞噬!
碧绿的萤火也在白烟中隐没。
司马怒冲入这样的一团白烟中,是不是太鲁莽,太愚蠢?
白烟中蓦地响起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
是司马怒的声音。
愤怒而夹杂恐惧。
强烈的恐惧。
白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司马怒到底遭遇了什么意外?
只一声。
乱葬岗又静下来,寂死,但连随被车马声划破!
烟更浓!
夜风凄冷,白烟终于消散。
冷月中天,荒坟野草依旧,怪人与马车却都已下在。
司马怒也下在。
车马何去?司马怒现在又怎样?
第七章 诡变
云散碧天长。
午前。
阳光绚烂,斜照在萧家庄的大门上。
龙飞斜披着阳光站在门前。
萧家庄的人纵然不能够消解他心中所有的疑问,也必然消解其部份,即使小部份。
门上的朱漆下少已经剥落,显然很久没有修饰,萧立难道竟贫至此?
龙飞两次敲门,都是没有反应。
这个庄院之内到底有多少人居住呢?
龙飞实在有些奇怪,正准备第三次敲门,那道门忽然在内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赫然就是昨夜那个老妇。她一身灰布衣裳,阳光下那张脸庞当然就没有夜灯光下那么恐怖。
龙飞并不奇怪,一笑。
那个老妇却是意外之极,一怔,道:“是你?”
龙飞笑应道:“老人家……”
老妇面色一沉,截口道:“你又来干什么?”
龙飞道:“这里是萧家庄?”
老妇瞪着龙飞,道:“是又怎样?”
龙飞道:“未知萧立萧老前辈可在家吗?”
老妇又是一怔,道:“你是来找我家主人?”
“正是。”
“你认识我家主人?”
“不认识。”
“那么你……”
“未知老人家又是萧家庄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菅家,你叫我白三娘好了。”
“岂敢。”龙飞始终一脸笑容,始终那么客气。
白三娘拉起的脸庞不觉松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得虽然是这样突然,但无论怎样看,都不怎样讨厌。
她警戒之心,却并未因此松懈,上下打量着龙飞,道:“既然不认识我家主人,怎么又走来找他?”
龙飞早已盘算好番说话,正准备回答,门内忽然响起洪钟似的一个声音:“是谁要找我?”
白三娘慌忙偏身让开。
一个金衣老人标枪也似站立在白三娘身后七尺院子中的花径上。
他的头发已经开始有些灰白,年纪即使没有六十,相信亦很接近,可是一点儿老态也没有。
他的身材魁梧手掌宽厚,熊腰,虎背,鹰鼻,狮口,眼似铜铃,眉如漆刷,每一部份,比一般人都大一些,站立在那儿,简直就像是一座铁塔。
龙飞目光一落,连随抱拳一揖:“可是萧立萧老前辈?”
金衣老人洪声道:“正是萧立。”
龙飞接道:“晚辈龙飞……”
萧立截口道:“一剑九飞环的那个龙飞?”
龙飞颔首,道:“正是。”
萧立上上下下打量了龙飞两遍,突然大笑道:“好,英雄出少年,真个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龙飞欠身道:“前辈过奖了。”
“凭你今日的声名,想不到竟还如此谦虚,怪不得江湖上的朋友一提到你,总是竖起大拇指,难得,难得!”萧立大笑不绝,猛可一声吆喝:“不交你这种朋友交那种朋友?快请进来,喝杯水酒!”
连来意都未问就请进去喝酒,这个萧立倒也豪爽得可以。
龙飞虽然有些意外,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豪爽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容易说话的。
龙飞连随应声:“恭敬不如从命。”随即举步跨进去。
那个白三娘在一旁乾瞪眼,却没有拦阻,待龙飞进来,又将门关上。
萧立即时吩咐道:“三娘,你快去给我们拿酒来,下酒的东西也莫要少了。”
白三娘应声正想退下,萧立又叫道:“且慢!”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经过玉郎的房间,叫他来大厅见我。”
“大少爷不在家。”
“那里去了?”
“这我可不知道,昨天他已经不在的了,今早我走遍庄院,都找他不着,到现在仍然未见他回来。”
“小畜牲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大胆,去那里也不留句话。”
“老爷找他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