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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女子玉臂微伸,把白猿接入怀中,跨下青马双耳竖处,“希聿聿”一声长嘶,四蹄翻飞,速度立即加快。
白猿一啸,青马一嘶,引得夏天翔猛然口头,气发丹田,运用内家传音及远的功力,高声叫道:“仲孙姑娘,暂留贵步。”
青马背上的玄衣女子闻言,缰绳微动,圈转马头,自鞍边取下一只形如巨螺之物,扣向唇边,笑声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我的来历?”
夏天翔、霍秀芸起初确因玄衣女子那远传音,依然极度从容,声若银铃,双双惊佩对方功力太高,见状方知有物为助,但这形如海螺之物的制造精奇,自可想见。
夏天翔提气答道:“我叫夏天翔,仲孙姑娘所骑的马儿,是不是‘商山隐叟’赛韩康的青风骥,被你与他打赌赢得来的?”
玄衣女子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与赛韩康相识,怪不得能猜出我是仲孙飞琼,你叫我留步何事?”
夏天翔脸上一红,仓促间无词可对,只得随口叫道:“我觉得你太会打赌、想找个机会,也和你赌上一赌。”
仲孙飞琼闻言,又自鞍边取起一只长圆镜筒,往夏天翔、霍秀芸这面略微观察,仍以螺壳传音,娇笑说道:“连赛韩康盖世无双的宝马都输给我了,你还想和我打赌,不伯输么?”
夏天翔剑眉微轩,应声答道:“为什么会怕输?我曾在巫峡江边,朝云峰下,赢过你师姊‘巫山仙子’花如雪。”
这几句答话,听得仲孙飞琼也微觉愕然,略微思索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在黄山再图相逢,那场十二月十六日举行的天都大会,你大概不会不去观光,如今我不搅你们的雅兴,黄山三十六峰的烟云缥缈之间,互践赌约,也就是了。”
话完,螺壳一收,青风骥再度昂首轻嘶,四蹄腾跃,刹那间,一人三兽,便自隐入丛林密莽之中。
夏天翔听出仲孙飞琼话中那句“不搅你们雅兴”,似乎误将自己与霍秀尝认作一双情侣,不由暗觉皱眉。但等目送仲孙飞琼身形杳后,再回转头时,霍秀芸也不告而别,那点玄衣背影,仅惊鸿一瞥般,在眼中略闪,便隐入刺天峰下的峡谷小径之中。
但飞鸿虽逝,爪迹犹存。峰壁间留下几行字迹,划痕极细,入石甚深,显系用新得的“柳叶绵丝剑”所镌,写的是:“其人可敬!其人可佩!其人可爱!望多多努力,勿忘明年五月二十的峨嵋金顶之约。”
夏天翔蹙眉凝目,仔细参详,终于猜出“其人可敬”是指仲孙飞琼虽得“大别散人”遗宝,却绝不自私,肯循江湖规例,将“柳叶绵丝剑”分赠霍秀芸。
“其人可佩”,则指的是仲孙飞琼竟能役使那等灵慧威猛的奇猿异兽。
但第三句“其人可爱”,则似乎充满了酸溜溜的意味。
尤其是“望多多努力”之语,义有双关,究竟是要自己对其人可敬、可佩、复可爱的仲孙飞琼多多努力?还是要自己在武功方面多多努力?才好于明年五月二十,与霍秀芸在峨嵋金顶拼命一斗?
夏天翔想来想去,却越想越不对劲,因为这趟大别山之游虽然巧遇仲孙飞琼,并得睹“大别散人”遗宝,但“护穴龙鳞”归诸仲孙飞琼,“柳叶绵丝剑”归诸霍秀芸,自己一无所得,反倒惹了不少烦恼。
仲孙飞琼既将自己与霍秀芸误认为一双情侣,则异日自己向她接近,及“蔷薇使者”设法玉成良缘之际,必然多生周折枝节。
而霍秀芸竟似亦对自己微生情愫,争奇斗胜,加上拈醋捻酸,明年五月二十的峨嵋金顶之约,大概又难免把自己弄得应付为难,焦头烂额。
夏天翔兴奋中微含懊丧,凄迷内更添怅惘,独下刺天峰,顺着大别山脉走向安徽,准备观光那场六大门派约斗黄山的天都大会。
时光已到腊月十五,黄山天都峰绝顶,先到了三位全真,正是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及武当七子中为首的一尘子,另外一人银须白发,仿佛年龄最高,却是弘法真人师兄,因罪被武当派上代掌教判罚甘年面壁、新近期满的弘光道长。
武当、点苍、罗浮三派,邀约昆仑派与会的主旨,本为了紫黑三棱毒刺一事质询辩理,但彼此既系武林人物,万一言语不合,以致翻脸动手之举,亦在意中,故而昆仑派掌门知非子也约了至友雪山派掌门“冰魄神君”申屠亥及峨嵋派掌门玄玄仙姥为助。
因此会主客双方已有六大门派,闻风前来观光的武林人物更必多多,故而双方曾获默契,观光人数自然无法限制,但当事六大门派的到场人数,每派却以三人为限。
武当派三人最先到场,掌教弘法真人向师兄弘光道长蹙眉说道:“想不到昆仑知非子竟对三棱紫黑毒刺一事不肯认错,并邀约雪山、峨嵋两派为其助力,加上来此观光的武林群雄再一,推波助浪,天都大会定难善了,势必互相印证,各显神功,只一出手,高下立分。武林人物,谁不争奇好胜?各门各派的嫌隙,由此更深,江湖中恐怕搅起不可收拾的血雨腥凤,再无清静之日。”
弘光道长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掌门师弟,何必如此慈悲?我面壁廿年,嗔念名心,尚未尽淡,世俗之人,更不待论。常言道:‘种因得果,如影随形。’暗用三棱紫黑毒刺,伤我涤尘、浮尘、悟尘三位师弟的狠心辣手之人,着不给他一些现世现报,以敬好邪,才真正会使武林中永无清平宁静。”
话方至此,武当派三位道长一齐凝神,只听得天都峰下有人宣了一声“阿弥陀佛”,朗然说道:“武当诸友,居然早来?贫尼与秦师叔还以为是第一份呢!”
人随声至,一位风神秀朗的白衣女尼与一位红光满面、布衣草履的矮胖老者,并立天都峰头,向弘法真人、弘光道长及一尘子等含笑施礼。
弘法真人见来人是罗浮派掌门冰心神尼及冰心神尼的师叔“万梅老农”秦乐圃,慌忙与师兄弘光道长及师弟一尘子稽首答礼,微笑问道:“冰心大师怎的只与秦者前辈两人同来……”
秦乐圃不等弘法真人话完,便即摇手笑道:“武当、罗浮,派别各异,秦乐圃不敢接受掌教真人如此称谓,敝派中另一名参与天都大会的,是‘凌波玉女’柴师侄,因她江湖游侠,久离罗浮,已由掌门人传令相召,大概总会在期前赶到。”
弘法真人依然对这位罗浮派内辈份最高的“万梅老农”秦乐圃颇为谦抑,恭身笑道:“武林中万派一源,何况秦老前辈齿德俱尊?又是冰心大师师叔,自属长者,请不必再对弘法见外。可惜点苍未到,不然倒可先将明日怎样质询昆仑及应付峨嵋、雪山两派之策,研讨一番,务求既获公平处理,又可息事宁人。避免万一举措失当,彼此意气相争,极易肇成难以收拾的武林浩劫。”
冰心神尼摇头苦笑说道:“我们罗浮派与点苍派结怨甚深,想不到这次质询昆仑,竟又站在一面!他们来人大概是掌门铁冠道人及‘紫焰天尊’雷化、‘龙飞剑客’司徒畏等‘点苍三剑’。”
话音刚了,武当弘光道长手指左前方天都峰下,微笑说道:“峰下林木之间身影连晃,不知是哪派同源赶来?人数似还不在少呢。”
其余四位第一流武林高手闻言,齐自凝神倾耳,听出果然有人由峰下往上攀登,但人数却仅三人,似与弘光道长所见不太符合。
顿饭光阴过后,“点苍三剑”齐现峰头,由掌门人点苍第一剑铁冠道长率同,向武当掌教弘法真人等含笑招呼,但对于冰心神尼及“万梅老农”秦乐圃,则仅做然微一拱手,依旧保持敌意颇深的态度。
冰心神尼及秦乐圃见状,不禁晒然置之,武当弘光道长却向铁冠道长微笑问道:“铁冠道兄,你们来时,同行的是哪派武林人物?”
铁冠道长不料武当、罗浮两派到得这早,弘光道长并看见有人与自己同行,遂在微愕片刻以后,方发话答道:“贫道师兄弟等,在天都峰下巧遇祁连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率人来此观光……”
弘法真人听说祁连派竟亦远来观光,眉头益蹙,接口问道:“祁连派戚掌门既来,如今安在?”
铁冠道长答道:“戚大招兄说是明日再复登峰观光,免得我们或有布置,为局外人撞破……”
冰心神尼听到此处,冷哼一声,晒然说道:“这才真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龙飞剑客”司徒畏眼皮一翻,精芒电射,向冰心神尼问道:“谁是小人?谁是君子?”
冰心神尼冷冷地看他一眼,方待发话,“万梅老农”秦乐圃业已淡然答道:“谁曾想在峰头布置诡计,暗害对方的,便是小人;谁能保持光明磊落及公平态度的,便是君子。”
武当掌教弘法真人见这罗浮、点苍两派,果然不愧夙仇,三言两语之间便起争诮,遂赶紧用话岔开,向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问道:“关于明日向昆仑派质询的原则,道兄有何高见?”
铁冠道长目光一转,微扫冰心神尼及“万梅老农”秦乐圃,反向弘法真人间道:“我先听你们作何打算?”
弘法真人微笑说道:“冰心大师与贫道均主张只要能获公平处理,便无妨息事宁人?……”
话音未了,在铁冠道长身旁抱臂卓立的“龙飞剑客”司徒畏突然仰首长空,一阵纵声冷笑。
弘法真人目光一注这位貌相英俊、气字轩昂的“龙飞剑客”司徒畏,讶然发话问道:“司徒大侠为何冷笑呢?难道贫道有甚言语不周之处?”
弘法真人不愧名门正派掌教之尊,对于任何人的称谓神情,均极谦恭,毫不骄满。只看得罗浮派中两位奇侠、冰心神尼及“万梅老农”秦乐圃暗暗点头,心折不已。
但“龙飞剑客”司徒畏却依旧煞气腾眉,傲然叫道:“我笑的是你们莫非畏怯昆仑派掌门知非子手中那根‘天荆杖’,才如此畏首畏尾?既然这等说法,何必再作商议?明日尽管各行其是,你们罗浮掌门及武当三子被伤被害之仇,可以不究,但点苍派却宁甘玉碎,不为瓦全,我掌门师兄不能平白在终南死谷之中,挨了那么一根无耻暗算的‘天荆毒刺’!”
司徒畏的这一番话,说得非常尖刻锐利。冰心神尼及“万梅老农”秦乐圃根本不愿与“点苍三剑”多言,即那位目光远大、心意慈悲的武当掌教弘法真人,也被司徒畏话中那句“各行其是”,堵死了劝解之途,不好再加开导。
正在“点苍三剑”个个凶狂高傲,尤以“龙飞剑客”司徒畏份外意气飞扬,满脸骄纵的神情,看得罗浮派掌门人冰心神尼按捺不住,欲待向其发作申斥之际,天都峰下又复飞上一条人影。
来人正是冰心神尼的俗家师妹“凌波玉女”柴无垢,她今日换了一件银色罗衣,越发显得天人仪态,冷艳无双。先参见掌门师姊,再向师叔“万梅老农”秦乐圃及武当三位道长行过礼后,便以两道炯如寒电般的目光,注向司徒畏。
司徒畏适才在武当、罗浮两位掌门人面前,仍敢那等出台狂傲,趾高气扬,但如今被柴无垢这两道目光一注,却立即惊然低头,满面惊愧交集的神色,英风骄气,一齐尽敛。
原来司徒畏一见柴无垢,伏牛山中自己将她设计用药迷昏,准备瞒着“桃花娘子”靳留香,先尽情淫辱一番,再以紫焰神砂将柴无垢二度毁容的欺心往事,立上心头。尤其柴无垢竟会神秘失踪,以及那种宛如鬼魅,吓得自己几乎心胆皆裂,四面八方齐作。却无法搜查的“天良何在”的语音,仿佛在头脑之中,心灵深处,往复回旋,“嗡嗡”响起。
冰心神尼对师妹柴无垢与司徒畏互相私恋之事,本被他们极为慎重地瞒得死死,丝毫不知!只觉师妹离山过久,但当着武当。点苍两派,也不好深加斥责,正想稍微低声数说几句,忽见柴无垢仅冷冷看了司徒畏一眼,便把那位目光余子、骄狂颇甚的“龙飞剑客”看得威风尽敛,愧然垂头,不由有点诧然莫解?
罗浮派掌门人冰心神尼诧异,但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及点苍第二剑“紫焰天尊”雷化,因不知伏牛山中事,见司徒畏这等不敢与柴无垢目光相对,分明心存愧咎之状,也自惊诧不已“
“凌波玉女”柴无垢见“龙飞剑客”司徒畏这副神情,银牙一咬,冷笑几声,回头向自己掌门师姊冰心神尼及武当掌教弘法真人恭身说道:“掌门师姊和武当掌教真人,何必对这丧心病狂之辈,多费唇舌呢!”
这一句“丧心病狂”骂得司徒畏恼羞成怒,凶心又炽,抬头扬眉喝道:“柴无垢贱婢……”
五字方吐,便被一种与伏牛山中所闻“天良何在”颇为仿佛的高朗语音,震得心神一悸,倏然住口。
这语音是冰心神尼运用“狮子吼”神功沉声叱道:“司徒畏住口,再若出言无状,便让你先尝尝我罗浮派的‘般禅掌力’。”
“凌波玉女”柴无垢被他们搅得语音略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