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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是心折不已,但向帮主方才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小可年轻识浅,又是局外人,本无插言之余地,但各位既然看得起小可,那裴兄又是小可之至交,小可虽然拙愚,却也不得不说几句话了。”
“神手”战飞暗中一伸大拇指,忖道:“久闻这吴鸣世是武林神童,此刻一见,果然是口才便捷,言语得体,奇怪的是,不知他怎会和这聋哑残疾有着深交——”却听“金鸡”向一啼大声道:“吴兄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便是。”他对“七巧童子”此刻已大生好感,一心以为他定会帮着自己说上两句话的。
哪知吴鸣世微微一笑,却道:“若单以此事而言,小可是站在战老前辈这边的……一”他此话一出,那“金鸡”向一啼不禁面容骤变,“神手”战飞却是喜动颜色,道:“吴兄尽管说下去,若有人阻拦,我姓战的先把他宰了。”
吴鸣世一笑又道:“此事既成定局,又经击掌,按情按理,都万万反悔不得,何况我这裴兄天资超人,胸怀大度,做事一定极为公正,他这残疾,也是遭人暗算,被点了‘聋哑’重穴而已,并非天聋天哑不治之症。”
“神手”战飞一捋长须,道:“吴兄亦是高手,对点穴一道,想必是十分精通的了,怎地不替贵友将此穴解开呢?”
吴鸣世的眉一皱,道:“战老前辈有所不知,点中这裴兄穴道的,实是非常之人,所用的也是独门手法,小可虽有心,却是无能为力。”
“神手”战飞捋须笑道:“歧黄之道,老夫自信尚有三分把握,贵友之疾,老夫日后定要设法帮他治上一治,只是——”他哈哈一笑,又道:“吴兄方才既如此说,那么此约更是定要遵行的了?此事说急不急,说缓不缓,老夫明日清晨就要撤下武林帖,传语江湖,共贺此举——”他语犹未了,那“金鸡”向一啼突地将手中铁拐一顿,怪叫道:“此事尚待考虑,”回首望着莫氏兄弟,“万万不能如此草率。”
莫氏兄弟对望一眼,目光各各一动,却未答话,那“七巧追魂”面上忽阴忽晴,想是在思考着什么,也没有发言。
此刻天虽未亮,但远处已有鸡啼,“神手”战飞突地冷哼一声,倒窜而起,凌空一个翻身,向院外如飞掠了出去。
他身法既是快如闪电,此举又是突然而来,等到莫南急问:“战老哪里去?”他高大的身影,却已消失在黑暗里了。
厅中群豪面面相觑,心中各是一怔,不知道这“神手”战飞此举究竟是什么用意。
“金鸡”向一啼一双眼晴,更是瞬也不瞬地望着门外,刹那之间,只听远处鸡鸣之声,一声连着一声,不绝于耳的叫了起来,但未过片刻,这些此起彼落的鸡鸣声,又复寂然。
大家此时更是奇怪,始始未作任何表示的“北斗七煞”之首莫南。
此刻双眉微皱,右手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沉声道。
“这位‘神手’战飞,行事真是令人莫测高深,好生生的——”哪知话犹未了,那“神手”战飞的笑声,却又在门外响起,吴鸣世抬头一望,只见他右手仍自摇着折扇,左手却提着一条长索,索上竟捆着百十只鸡,长长地拖了下去,一路拖在身后,一只连着一只,但却俱都无声无息,想必都已死了。
这“神手”战飞一脚跨入大厅,日光凛然四扫,哈哈笑道:“你我畅淡甚欢,这些鸡却叫得讨厌,老夫一气之下,就将它提来杀了……一”他笑声突敛,冷哼一声,又道:“若还有鸡敢打断老夫的清谈,哼——”左手一抬,将那条长索上捆着的一连串死鸡,都带了进来,冷笑又道:“这些鸡就是榜样。”
吴鸣世心中暗笑,知道这“神手”战飞此刻正是指桑骂槐,他口口声声骂的是鸡,其实骂的却是“金鸡”。
那向一啼亦非呆子,此刻腹中亦是雪亮,大怒之下,面容骤变,方待反唇相驾,目光转处,却见那百十只死鸡,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但鸡头却全部扁了,显见这是被“神手”战飞的手法所伤。不禁暗叹一声。心想此处本是荒郊,四下并无人家,而这战飞竟能在片刻之内,将这些显见不在近处,而且绝非一家所养的鸡,只只杀死,这种身手之惊人,确非自己能及,又想到三两月前,自己和“七巧追魂”以及莫氏双煞联手对付他,那五煞莫北尚且施展出“北斗七煞”仗以成名、武林中最为霸道的暗器“北斗七星针”来,却也未占上风,自己若是一人惹恼了他,岂非要吃眼前之亏。
这“金鸡”向一啼虽然性情暴躁刚强,但亦久走江湖,正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光棍,眼前亏是万万不肯吃的,一念至此,肚内暗驾几声,却将口中的话,忍了回去,倒退一步,抬头望着屋顶,也学着裴珏的样子,像是变得既聋又哑了。
“神手”战飞冷笑一声,睥睨四顾,又道:“既然无人反对,此事便成定局,我战飞此刻就先参贝未、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裴珏裴大先生了。”
这“神手”战飞语声一、落,右手一招,将手中的折扇,插在领口之后,长袖微抖,竟又深深向裴珏当头一揖。
哪知裴珏此刻心中正是思潮翻涌,想到自己一生之中的情、仇、恩、怨,想到那骄纵但又温柔,温柔却又刁蛮的檀文琪,又想到她的父亲“龙形八掌”,心中忖道:“我爹妈全死,孤苦伶仃,檀大叔将我收留了,我本该好好报他恩才是。但不知怎地,我却又为什么对他心中总有些难言的恶感,唉——不论如何,这次我偷跑出来,总是有负于他。”
又想到那天真可爱的袁沪珍:“我在这世上本是寂寞得很,只有珍珍给我那么多安慰,但是我走了,却连她也没有告诉一声,唉——她不知道要多么伤心了。”
于是,他又开始想起孙锦平:“她对我也是那么好,常常帮我做事,也没有因为我是个残废的无用之人而看不起我,还有孙老爹,他也对我很好,唉--我却没有报答他们,反而害他们因为那两本书而死在别人手上。”
这受尽欺凌、尝遍炎凉的少年,此刻却一心一意地回忆着人家对他的好处,一心一意地责备着自己,以为自己负了人家。
一时之间,他像是又回到飞龙镖局的后院里,檀文琪温暖而娇小的身躯,此刻仿佛又在他怀中,他仿佛又看到这少女被她爹爹带走时,回头望着自己幽怨的一瞥;又仿佛回到那条长长的,铺着碎石子的路上,秋风瑟瑟,落叶满天,他正牢着袁泸珍的小手,一面天真地笑着,一面部又说些忧伤的事。
是以他对那于神手“战飞的一揖,根本没有看到,战飞抬头一望。亦自看到他面上这种如痴如醉的神情,不觉怔了一怔,但随即大笑起来,回过头去向那”七巧迫魂“及莫氏兄弟道:“你们怎地不来参见?”
却听那“七巧追魂”干咳一声,冷冷道:“此事固然已成定局,但战兄你却忘了一事。”
“神手”战飞面色一沉,道:“忘了什么?”
“七巧追魂”那飞虹哈哈一笑,道:此“事乃战兄所创,战兄自然赞成,莫大哥兄弟亦是早已赞成,向帮主此刻亦无反对之意。至于小弟么,自然更无话说,只是——”他故意一顿话声,目光微扫,只见“神手”战飞面上,果然露出焦急而发愕的神色,像是在急于等待着自己的下文,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裴珏,接着笑道:“只是战兄却忘了问问人家自己,是否也赞成此事呢?”
此话一出,不仅“神手”战飞为之一怔,吴鸣世也不禁呆了一呆,忖道:“我与这裴兄虽仅是一日之交,但却已看出他是个磊落男儿,若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答应此事,他是万万不会肯的。”
此事一成、他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陡然变为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自是平步青云,但心念数转,目光一抬,只见那“金鸡”向一啼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来,莫氏兄弟仍然是面目冷漠,无动于衷,只有战飞却已焦急问道:“吴兄,贵友裴兄画得一笔丹青,想必识得字吗?可否以笔代口,问他一问?”“吴鸣世心念已定,笑道:“这个倒无须如此,只要小可一问便知。”伸手一拍裴珏的肩头,裴珏陡然一惊,方从那混合着悲伤和甜蜜的往事中醒来,只见自己身前,围绕着那些他根本不知道来意的人,而自己那倾刻便成相知的朋友,正在指手划脚地向自己比着手式。
他根本不了解这些手式的意思,只见这少年忽而屈起手指,忽而摊开手掌,忽而两手互搭,忽又作出抱拳作揖的姿势。心中不觉大为奇怪,转目一望,只见每个人都在凝目望着自己。
吴鸣世见了他一脸茫然的神色,心中不禁好笑,其实这些手式的意思,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只是他天性偏激,正是至情至性之人,知道裴珏久遭欺凌,便希望裴珏大大地扬眉吐气一番,极愿裴珏能做那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是以此刻他便胡乱做些手式,只要裴珏一点头,此事便才成功。
他手式越比越多,裴珏也越来越怔,忽然看到他一指大厅,又一指地上的布袋,便在心中暗忖:“他是否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煮些东西吃?”转目一望,便摇了摇头。
“金鸡”向一啼一见大喜,“神手”战飞却面容骤变,吴鸣世见他忽然摇起头来,心中一急,但面上却也不动声色,心念极快地转了几转,方自开口解释道:“我是在——”哪知却见裴珏又突然点起头来,原来他方才思潮如涌,什么事都忘记了,此刻一见这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姓名的“知己”一指那布口袋,又想起方才那锅“铜镯煮成的汤”,肚里就觉得有些饿了,是已便不住点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那梳着辫子的姑娘羞答答送去葱姜的样子,他不禁笑得更加厉害。
吴鸣世长长松了口气,笑道:儿这位裴兄真是固执得很,小可向他解释半天,他才答应了。“”金鸡“向一啼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中铁拐一顿,便已走到门口,忽然眼前一花,”神手“战飞已挡在面前,冷冷道:“没有参见总瓢把子的人,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金鸡”向一啼双目一张,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心胸,但却又自知不是这“神手”战飞之敌,两人目光相对,瞪了半晌,向一啼勉强将这股怒气,按在心里,缓缓回转身,一面转着念头:“我将这小子宰了,看你还找谁做总瓢把子去。”暗地冷笑一声,缓缓走到裴珏身前,双拳一抱,亦自深深一揖。
裴珏又是一怔,扭过身子,去望吴鸣世,哪知那“金鸡”向一啼一揖之后,突地双拳齐出,快如闪电地打在裴珏身上,铁拐一点,身形倒窜,凌空一个筋斗,将手中的铁拐借劲抡出,乘着“神手”战飞侧身一让之时,便已掠出门外,铁拐一点厅门,箭也似地窜了出去。
“金鸡”向一啼称雄武林,井非幸致,这全力一击,力道何止五百斤,幸好方才裴珏身躯一扭,是以这一击没有击在胸上,但他亦是全身一震,天地宇宙在这一刹那之间仿佛都为之跳动起来,他整个身子也被震得直飞了出去。
那段已将燃尽的蜡烛,远远落到这大厅的角落里,光线立刻一黯。
这“金鸡”向一啼,纵身、挥杖、出门、裴珏身飞、烛灭,几乎是在同一刹那中发生,“神手”战飞大喝一声,猛一长身,有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但那“金鸡”向一啼的身形,已在十丈开外,这缺了一足的武林豪士,身手之快,端得惊人。
“神手”战飞全力而追,倏然十数个起落,便已掠出了百丈,但却仍然和他有着一段距离,战飞知道自己若想追上他,并非易事,心念一转,想到裴珏仍然留在厅里,不知生死如何,那“七巧追魂”等人若在此刻有何举动,那么自己岂非前功尽弃。
一念至此,他便回身掠了回去,一人大厅,只见厅内光线昏黯,连半条人影都没有了,只有吴鸣世的一个大布袋和一堆死鸡,仍然留在地上。
他大惊之下,随即冷冷一笑,突地抬头大喝道:“须新,你下来。”
喝声方住,大厅承梁之上,已跃下一、条人影来,“噗”地一声,落在地上,连身上和头上的尘上都没有拍,就躬身站在“神飞”战飞身前,动也不动,正如和世间所有的奴才见着主子的神情一样。
“神手”战飞便沉声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那须新苦着脸,呐呐地答不出话来,原来他在承梁上蹲了一天一夜,方才竟睡着了,直到战飞大声一喝,才将他惊醒过来。
“神手”战飞浓眉一皱,目光之中,满含杀机,瞬也不瞬地瞪在须新脸上。须新只觉浑身发冷,冷汗直流,“噗通”跪了下去,哀声道:“小人——没看到。”
“神手”战飞冷哼一声,厉声道:“养着你们这些废料,真是无用。”缓缓伸出手掌,向那须新头上拍去,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