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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义面色微变,一言不发地策马而去,对边少衍的言语,虽然不能不信,却又不能尽信。
“龙形八掌”檀明在马上端坐如山,谁也无法看出这老人已在马上奔驰了一口一夜,未曾休息。
他神态仍是那般镇定而从容,马行半刻,夜色中,前面突又尘头大起,“龙形八掌”冷笑一声,道:“来了,来了,‘神手’战飞果然又出了花样。”
他语声之中,充满自信自傲,“八卦掌”柳辉含笑道:“无论什么花样,只怕也无法在总镖头手下施展吧!”
“龙形八掌”檀明侧目一笑,道:“我早已对你说过,普天之下,万无真正过不去的,记得若干年前,我曾经见过一个马平车夫,他的名字竟叫做‘过不去’………”
他言语之间,前面已驰来一匹幢马,马上人听到“龙形八掌”随风飘来的语声,面色突地大变,一掠下马,脱口道:“总镖头莫非已知道”龙形八掌“面色一沉,叱道:“知道什么?”
马上掠下的骑士,不但神色张惶,更胜前者,大汗淋漓,更已湿透全衣,闻言一怔,呐呐道:“过不去……”
“龙形八掌”檀明皱眉叱道:“什么过不去!王烈,你怎地越来越像活回去似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神色张惶、大汗淋漓的“王烈”诚惶诚恐,不敢仰首,将伏牛山麓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说到“毒手姜维”诈做贪生乞命,掌击裴珏倒地,“龙形八掌”浓眉扬处,微微一笑,道:“我早知江贤弟绝非那么糊涂,原来他此举果有深意,此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八卦掌”柳辉面上虽暗笑称是,心里却暗暗忌嫉,但王烈立刻便又说到裴珏一跃而起,江大石仰药自杀。
“龙形八掌”面色立变,连连长叹,“八卦掌”柳辉面上自也做了惋惜之戚容,心里却不禁暗暗欢喜。
等到王烈说到有人叛变,吐出:“毒手姜维”的底细,“龙形八掌”立刻勃然大怒,厉叱道:“此人到哪里去了?可曾被战飞杀死?”
王烈摇头道:“不曾,但小的与赵奇、张胜一起溜出,他两人立刻已暗地追踪了去,小的一人前来禀报。”
“龙形八掌”冷笑数声,道:“战飞明知我不会放过他,自然乐得故作大方,柳贤弟,这‘神手’战飞若不除去,你我将永无宁日了。”
他面色虽变,但神态却仍未慌张,直到王烈说出了“过不去”,说出了那件武林秘闻,这称雄一世的武林大豪神色才真正慌张起来,捋着长须的手掌,似也微微起了颤抖,默然半晌方自沉声道:“只凭那一个车夫的言语,难道别的人就都相信了么?”
王烈不敢回答,只是轻轻颔首。罗义、边少衍、“八卦掌”柳辉,此刻亦已神色大变,这件武林秘闻其中真正的曲折隐秘,就连“八卦掌”柳辉,也是直到今日才第一次听到。
只见“龙形八掌”一手捋髯,端坐马上,除了须发被风吹起之外。
全身一无动弹,仿佛老僧人定一般。
“八卦掌”柳辉嗫嚅着道:“总镖头……”
“龙形八掌”手掌一挥,截断了他的话,放马缓缓前行了两步,又突地兜转马头,一言不发,拍马而去。
罗义、边少衍、“八卦掌”柳辉齐地让开马身,让他人马驰过,三人各各对望了一眼,转马随去。
只见他人马越奔越急,花白的须发,随风飞扬而起,竟马不停蹄地奔行了半个时辰。
他们虽然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却猜得出他此刻心情的紊乱,是以各各面色凝重,谁也不敢出声说话。
只见他奔势突地一顿,健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后面的九匹健马立刻顿住奔行之势。
马嘶连连,蹄声顿止,“龙形八掌”回过头来,沉声道:“柳贤弟,京城总局之中,还有多少可用的人?”
他非但没有因狂奔而喘息,神色反而恢复了镇定,这雄踞江湖的武林大豪,行事确有过人之处。
“八卦拿‘柳辉微一沉吟,遣:“约略四十余人。”
“龙形八掌”颔首道:“三月之内,各地镖局立刻可以调用的英雄有几人?”“八卦掌”柳辉心房砰砰跳动,知道他已准备全力与“神手”战飞一决雌雄,罗义、边少衍,亦是热血奔腾。
只听柳辉沉吟道:“若以飞鸽传书,三日之内,可调动镖师二十九人,趟子手约略百余人,其余……”
“龙形八掌”檀明沉声道:“好了!少衍,你立刻赶到时旗镇,以飞鸽传书,令各地镖局可以动手之人,立刻启程赶赴江南,有镖的押镖,没有生意也以石块装车,伪作镖车模样,聚集在武汉一带渡江。”
边少衍精神一振,朗声道:“遵命!”
“龙形八掌”双眉一皱,突又沉声道:“无论有镖无镖,都以石块装车好了。”
边少衍在马上抱拳一礼,马鞭一扬,狂奔而去。
“龙形八掌”檀明目光一凛,沉声又道:“罗贤弟,你即刻赶去南阳,截住徐明、向飞旗、公孙大路三人,马不停蹄地奔到渡口,渡江南下,到了江南,再聚集留在祁门待命的二十个兄弟,连夜赶到‘浪莽山庄’,除了老弱妇人之外,见了男子壮丁,一起与我捉了,最好生擒,杀死亦可,然后再将‘浪莽山庄’烧为平地。”
罗义心头微颤,口中亦自朗声道:“遵命!”
“龙形八掌”目中满含杀机,接口又道:“此事若不办成,就休要先来见我,此事办完之后,你等可在浮梁歇息一日,静待我的飞鸽传书。”
罗义话也不敢多说,一扬马鞭,亦自狂奔而去。
“龙形八掌”檀明毫不思索,沉声又道:“王烈,你潜回伏牛山去,无论‘神手’战飞有何动静,立刻设法告诉我,若是遗漏了一件消息,你也莫要见我了。”
王烈反手一抹额。上冷汗,翻身上马,口中应道:“遵命!”
“龙形八掌”檀明又道:“见到赵奇、张胜两人,若是他们已将那叛贼擒获,你便令赵奇将叛贼刻日押返京城。”
王烈应声称是,方待打马而去,只见檀明浓眉一挑,突又说道:“若是他两人擒不住到;叛贼,你就抽刀将他两人杀死,事值非常,我‘飞龙镖局’用不着这样的蠢才。”
王烈心头一寒,带转缰绳,如飞奔去。
直到此刻,“龙形八掌”方自长长吐出口气,缓缓道:“柳贤弟,你随我回京城去,这些无你也累了。”
“八卦掌”柳辉忙道:“总镖头有什么事要做,只管吩咐我便是,我——”植明微微一笑,截口道:“你我一路之上,只有一件事要做……”
他语声微顿,缓缓接口道:“那便是传言天下武林,就说文琪已与江南虎邱之东方兄弟‘铁剑震江湖’中的东方震结下亲了。”
“八卦掌”柳辉微微一怔,呐呐道:“结……结下亲了?”
“龙形八掌”目光闪动,道:“正是,结下亲家。”
他冷冷一笑,接口道:“半年之前,东方铁就曾示意与我,要我将文琪匹配给他的三弟,那时我心里还有些犹豫,一来生怕激得文琪生变,二来也不愿刺激那裴珏,是以我当时只是虚与委蛇了一下,未曾真的答应。”
“八卦掌”柳辉怔了一怔,沉吟遣:“那么——此刻可能……”
“龙形八掌”实地哈哈笑道:“贤弟,你到底还是差些,这讯息一、经传出,必定震动江湖,东方兄弟听了,自然又惊又疑,他们即使不来求亲,必定要找我来打听一下,那时我便可重提旧事,亲事自然水到渠成。”
“八卦掌”柳辉思索半晌,方才会意过来,即道:“总镖头神机妙算,当真不逊诸葛,如此一来……”
“龙形八掌”哈哈笑道:“如此一来,不但东方世家成了我的帮手,就连那东方五兄弟的师门,也都成了我的后盾,我有了这些援助,还要怕什么?那区区一个车夫所说的话,纵可打动那般不学无术的蠢才,但怎能使得东方世家,以及武当、昆仑这些名门正派相信,哈哈,十年岁月,毕竟不短,已足以将人们的忘记与仇恨消磨许多,战飞呀战飞,你毕竟是选错了对手!”
“八卦掌”柳辉亦随之大笑一声,突又说道:“只是此事一发,我们倒不便再对裴珏如何了。”
“龙形八掌”檀明犹自狂笑道:“我有了这些后盾,便是再多十个裴珏这样乳臭未干的角色来与我为敌,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笑声更是得意,更见高亢,只是这一生善称知人的武林大豪,却又一次低估了裴珏的能力,造成了一次错误!这错误正如他所说,是他要以永生的时日来后侮的。
第十三章
寒冬终至!
广阔的武汉平原,降下了第一次大雪。
雪地上车辙往复,马蹄纵横,旧的车辙蹄痕尚未被新雪所掩,新的车辙蹄痕便又在旧雪上添迹。
漫天的风雪下,帽影鞭丝,处处可见,狂歌笑语,处处可闻,偶而还有一两道寒光剑影,给大地更添了几分寒意。
于是,这所有的一切,便都给本已繁盛的“武汉三镇”,添上几分繁盛,给本已动乱的武林,添上几分动乱,江湖中平静的岁月,已成过去,武林中人俱在奔走相告,暗中传语……
“残年将去,新年将至,有志扬名的朋友,不妨炔些磨亮刀剑,乘此风云际会之时,在此风云际会之地,逞一逞英雄,展一展身手,在江湖中争一席地,在武林中博万名。”
整装待发的镖车,群集在长江北岸,时时刻刻都会渡江甫去,镖车上鲜明的旗帜,迎着凛冽的北风,舒卷招展。
旗帜上所绣那八条栩栩如生的飞龙,更像是俱将乘风破云而去。
沿江的大道上,不时有劲装疾眼的“龙飞镖局”旗下的武士,腰佩长剑,三五成群,呼啸来去。
这些人凝重的面容上,不时透露出紧张之色,目光炯炯,有如猎犬般四下搜寻着,粗糙坚实的手掌,随时紧握着刀剑之柄,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刻,他们都会抽出腰畔的刀剑,与人作生死的搏斗。
坚实的皮靴,踏在坚实的雪地上,铜片搭口,精光雪亮的刀剑之鞘,轻拍着暗黑色的长裤。
血红的丝穗,迎风飘舞着,就像是他们心里奔腾着的热血一样。
在武林中,稳居盟主之势的“龙形八掌”,在镖局中稳执牛耳之位的“飞龙镖局”……
十年来安如磐石一般的地位,此刻终于开始动摇了起来。、这最主要的原因,是“龙形八掌”在人们心目中那正直、慷慨、仁厚的英雄地位,根本开始了动摇,因为十年前的旧案重翻,一个毒辣、阴险、奸狡的“凶手”恶名,已加在这雄踞武林的一代大豪身上。
风尘仆仆的江湖客,自四面八方赶来这风云际合的“武汉三镇”上,每个人的目光,都注意着沿江聚集的镖车,扬眉瞪目的“飞龙”武士,又不时留意着自江南那边传来的动静。
有些人不禁在暗中惋借,若是“快讯”花玉未死,只怕也不会有那么多殴斗、争吵、凶杀之事。
“清晨,本该是一日中最最静寂的时候。但大雪纷飞下的武汉三镇,却远比在这同样的时候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更不静寂,结着冰柱的屋檐下,已有三五成群,互相低语着的人们,刚下门板的面店茶肆,更早已位无虚席。突地,四匹健马,狂奔而来,马蹄后扬起一连串冰雪。马上人重衣毡笠,斜披风氅,一入市区,便扬鞭大呼道:“裴大先生午前可到!”
这呼声,一声连着一声,立刻传追了武汉三镇,仿佛那尚未结冻的江水中,澎湃起伏的波浪。
“龙形八掌”檀明,“神手”战飞,这两个众目所瞩的武林大豪,虽然自今尚未露面,但“裴大先生”毕竟来了,这已是值得人们兴奋,激动的消息。
另一些人,涌集在长江渡头,有的撑着厚厚的油纸大伞,有的戴着厚厚的毡笠,只见滔滔江水间,缓缓驶来一艘江船。
“是谁?”是谁来了?“无论是谁,只要自江南来,都会引这些武林豪士的一阵激动,这一道浊黄的江水,虽然阻住了许多消息,但却阻不住这一场即将到来的争杀搏斗——数十年来,江湖仅见的搏斗。江船渐渐近了。镇的那一边,突地骚动了起来。靠靠的雪花中,一个剑眉朗目,一身青衣的少年,手按辔头,徐涂驰近了那一条笔直的长街。在他身侧是两匹黑马,马上灰衣大袄,面色冷漠的骑士,便是那名声久已响遍武林,至今名声却更响的”冷谷双木“。在他身后,是一片人声,一片马嘶,也不知有多少骑士,骑着多少驴马,跟在他身后约莫一丈开外处。一眼望去,但见人头蜂涌,汇集成一道灰黑的浪潮。”裴大先生!“四下立刻响起一片震耳的呼声。呼声,自每个人口中发出时,本是谨慎而轻微的,但这许多人同时发出,听来便仿佛天边鸣雷的声音。裴珏,面容仍是谦虚而安详,嘴角,也仍然挂着那谦虚而安祥的微笑,但是,在他的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中,却似乎隐藏着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