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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忻瑞从很久以前就是一样的,他们一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凌烨之执著地逃避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谌忻瑞执著于战斗,却在自己也不经意之间失去了战斗的方向。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用尽最后力气,微笑开口。血从唇边滑落,他也无力去拭。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对面那年轻人抬眼望了他一眼,开口。谌忻瑞的眼神很清冷,让凌昀又忆起了旧日。
众人皆说,人若将死,那些本已淡忘的旧事,都会在心中重现呢。
他记起那一天,云碧的墨舞剑刺穿他心口玉佩,再斜刺入三分,那时他本以为自己死了,但他没有。那时她的眼泪冲去了他伤处的血——那时他几乎以为她爱着他了。但是他自始至终也不明白,那样一个狠厉而决绝的女子,是否真的爱过——更早以前,当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向她道歉,那少女愣了愣,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让他脸肿了三天,还教忻瑞好一顿嘲笑——那女子是他们的小师妹,却也只比谌忻瑞年幼三个月。他们年龄相若,彼此相知——话虽如此,他们二人都不知道她究竟想着什么,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碧不曾说过什么,他们也不曾打听,只是静静在一旁守望,指望有朝一日她会注意自己,最后若能相爱就更好了。这曾是那昔日两个少年共同的梦吧,先作英雄,后拥美人,结果终究落到此种境地,却是任谁也无法改变了。他们这对昔日密友,怕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彼此相离。
而这一日,他们的梦,终究也断在此处了。那一场无涯的江南之梦,是终究要终结了罢。
在他倒下去的时候,逐渐暗淡的视线之中,又多了一个蓝衣的影子。那蓝衣人先问了忻瑞几句什么,他听不见,然后那蓝色影子又转向他,他勉强认出那是叶青的脸。那个年轻人没有笑,望着凌昀,神情严肃而忧伤,“你有什么未尽之事,要替你完成么——你的梦,终于做完了吗?”
没有什么事了,你也不用炫耀你活得更久了啊。凌昀想说,但已完全没有气力。他连摇头的力量也没有了,只好闭上眼睛,却听那个声音依旧在他耳边道,“安心罢,我会负责你们的后事。”
那样的话令凌昀觉得有些好笑,但他也笑不出了。疲倦的感觉逐渐涌上来,将他拉入无色彩的深井之中。
他在完全死去之前,却似乎听见了一首歌,从某个极远的地方飘来。
“没想到,在那个命运走到尽头之前,我还见了另一些人的命运呢。”蓝衣的年轻人咳嗽着,站起身子,他咳嗽的声音在风中传得很远,“可能会有人替你们准备后事,也可能不会。”他又吐了一口血,用手背擦嘴,“那取决于其余的人心情好不好——连我的后事,怕也要取决于那个呢。”
远远有歌声传来,那是一曲骊歌。那样忧伤的歌谣啊。蓝衣的年轻人怀抱着长剑,那个姑娘怎么会唱这么忧伤的歌呢?这不像她了。他又低头看了看那三个人,如今已经是三具尸体了。那三个人既是同生也是同死的吧,那样的生与死,其实是很教人羡慕的。他自知,他自己是有些羡慕那三个人的,他们可以单纯的这样死去。
那样的话,一切相关的事情,也会消失得了无踪迹吧。他咳嗽着,等待着那曲骊歌的歌者。
那时,他却真的为那三人叹惋了——因他们与他自己并不相同。叶青是一个没有了未来的人,而那三个人本可以活下去,如果他们不曾相识相知,如若他们未曾相互背离,只要他们不再互相杀死。
然而这只是一个局外人的叹息了。叶青咳嗽着,抱着他的长剑,听林间一曲骊歌远远传来。他一直在等待,那样平静地等待下去,直到他要等待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肤色颇深的素衣女子,打马长歌,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而来。
那正是他所做的梦!
跋
在下友人为此文所作词。
孤舟独下,心语盘桓,农舍轻轩。放马平川,抱膝独望、三分烟雨天。初逢言欢,相识唱晚,双双英雄少年。曾携手,凤翔天宇,决战问鼎江南。
回首何堪,金陵意懒,夜半清歌梦残。剑底红颜,顾影姗姗,却道与谁眠?月月年年,酒乡空盼,命途原是无端。半生缘,昔时旧友,怎生回还。
手稿完结于2007年1月6日19:50,录入完成于23:18。
冷月光寒之梦
一
楔子
天还黑得紧呢,叶青已经抱起了他的长剑,踏上了路途。
他走在有些冷的晨风之中,不禁有些瑟缩,微微咳嗽起来。他一面咳嗽,怀中的剑却抱得更紧了。年轻人单薄的身形在那枯涩的暗夜之中,显得分外伶仃。
蓝衣叶青是自琅轩城一路行来,经过旧靖的都城,邺的全境,穿过七国之中最小的卫国,越过七国最大的邱向西南延伸的一小块地盘,然后才到了槿国。他一路行程直有万里,加上路上遇到并除去想要除去自己的人,花了约摸大半年时间。他一路走着,负着他的行囊,抱着他的剑,风餐露宿,却一直不停地前行。
有些时候叶青会在白天找处阴凉地方打盹,晚上再继续赶路,因他本没有兴致招惹别人,而那些人因他恶名招惹他,也不是他所喜欢的。他曾自数过头上恶名,多得令人发笑,却大多是无稽的,除了——那让他每次听到,都寒了脸色,连剑也变得更不留情的一个。
他自西域逐步踏进了关中,身上还带着伤。他总是在不经意时触碰到那伤处,遂有种带着甜蜜的凄凉涌上他的心头,然后顺着他咳呛出的血,染在他总是微微笑着的唇际。那是一处剑伤,他闭上眼睛都能看见那一幕,那一柄银色的剑,染着他的血,将他钉在那极西之地烈日炙烤的城墙上。
他早就背叛了过去,但一路行来,却也再也见不着未来了。年轻人抱着长剑,走在关中贫瘠的土地上。身上的伤可以被日子洗去,但他终究有些厌倦了,咳出的血色也愈发稀薄,他知道,那是那个约定实现的时日了。所以他要来这中原。
第一章 若伤浮生不得闲[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中秋那一日,天尚晴热,正是人称“秋老虎”的时节。叶青刚走出林子,便教阳光射得睁不开眼睛。他眯了一会儿眼,方熟适了这过分强烈的日光,一面还寻思着,这般秋日可许久不曾见过了,还不知晓什么时候天会凉下去呢。一面寻思着,他又看见了那三个年轻人,挡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叶青已经可以分辨出那三个人谁是谁了:瘦而高的被叫做鸢,脚力最好;身板健硕的是鹰,武功是三人之中最高强的;而那明丽的小姑娘则被那两人唤为隼,目力见闻都是一流。那三人都穿着这槿国捕快制服,一看便是公门中人,三人合力,方使他三日都没能甩得掉。
若是那妖精在就好了,那个鬼点子多的小孩,一定可以将那三个小捕快骗到相反方向的,只是——只是算了。他思忖到那里,又咳嗽了起来。这讨厌的咳嗽。叶青努力将咳嗽抑下,露出他惯常微笑,“三位小官爷午安,可是找叶某人有事?若有事便直说,无事的话,请给某一个面子,叶某实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咄!叶青,你还敢在这里贫嘴多舌?你案子发了,今日我三人前来,便是要拿你去扬州府衙!”那隼率先叉腰戟指开口。
真不像个良家好姑娘,叶青暗忖,不过捕快或许都这样说话?他笑了笑,又开口,“叶某做了什么案子,隼捕头也说来让叶某听个明白。虽人人皆知卢姑娘是槿国第一女名捕,但若要抓人,也请给在下个凭据罢。”
他并不是常说这么多话的,说着自己也想笑,又咳嗽了起来。叶青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但是若有人可以交谈,他也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纵然被当作多嘴也无妨。他性子还是颇好的,本不如平日人说那样,他自忖,不过平日人说怎样便让他们说去,他自己也没什么所谓。
“你在别国犯案我们不管,但在槿国你只犯了一样案子,杀人者死,这是我们国度的法令。”那小女捕快声音清脆,叶青看着她一本正经说话,面上又有了微笑。那小姑娘看见他笑,却似有些气恼,直道,“叶青,你是认罪不认?”
蓝衣的年轻人面上仍然带着笑容,他的眼里蓝光闪烁,“我不是槿人,你若要治我罪过,须将我遣送回国,由王上处置。当然你们若要这么说,也很可惜,小捕快们,我拒捕。”
“你!”女捕快怒道,踏前一步,不料旁边抱着双臂看好戏的鸢本不小心踩到了她的长袍下摆——她的官衣太长,因她自称还在长个子已有三年——她险些跌上一跤。叶青见她窘状,面上笑意却消失了,因他不觉这有什么可笑,而那边的鹰和鸢都笑了出来。
叶青看她重新站稳,方微笑道,“要说武艺,怕是你们三人联手仍然胜不了我。并且我如今有这个。”他逗了那三人三日,也想要清静下了,故从怀中取出一面玉牌。那玉牌巴掌大小,四四方方,上面只铭刻了一柄剑。那三个小捕快见那玉牌,显是一惊,而叶青只是淡淡道,“三四年之前,我出函谷关前——我去了另一个地方,得到了它。”他的目光忽变得很辽远,“一切江湖事由,由我所起的,必将因我止息。”他咳嗽起来,唇边笑意却愈发深。
女捕快后退半步,惊讶道,“你……你从那里活着出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击败剑神吗?”
叶青面上的笑忽变得有些忧伤,他缓缓道,“我败了……我败给剑神了,侥幸不死而已。”他再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他知道,除非特别好奇,那三人是不会跟来了。
那一日——那一日,也是可怕的回忆呢。他左手不自觉地按上胸口,又开始咳,咳得身形有些佝偻,喉中也涌上了血的气味——那一日,是他少数失败之中的一次。但是那样几次失败,却比胜利还要光耀。
叶青挺直了身子,抱紧了怀中的长剑,继续向着南方行去。还未到正午,太阳已经很毒了。他的头有些发晕,要休息么?不,没有时间了。他一边走,一边不止咳嗽。身后依然有人跟随,他发觉了,便回头,是那名为隼的小女捕快,她见他回头,便快步上前几步,抬头问他,“你见过剑神,他长什么模样,可俊吗?”
叶青失笑,如今这群小姑娘们,可愈发看重人外表了——但他只是笑笑,答她,“剑神身高不足七尺五寸,佩剑三尺七寸,剑术绝伦,才智超群,本非我等平常人能企及。但至于他长什么样子,叶某又非女流,可不会去在意。——如今他三十几岁,儿子怕也有十来岁了吧。”
隼立时露出不快之色,叶青见了,笑笑又道,“对了,你可以去问蝶影刀客,她可是这世间惟一赢过剑神的人,又是个爱俏的小姑娘。”提到那蝶影刀客柳断影,他的笑便温和了起来,“柳断影真是天下无敌,那冷月刀在她手中,远比在她父亲手中相称。”
隼目光又亮,“柳姐姐怎么没和我说过?”她又问,“你和柳姐姐什么交情?”
她原来还是认识柳断影的啊。叶青思忖,耸了耸肩,继续咳嗽,直咳得眼睛发蓝,方道,“我们是对手。”他仰头望天,“我和柳姑娘只是对手。”
他转过身子,又向前走去。正是正午时分了,日光比之前更加炽烈。他因那太阳头颇有些晕,身上却发冷。他咳嗽着,而后面也没有人跟着了。他摆脱了那些跟着的人,怕是可以多赶一些路了吧——却不知道妖精还记得那个约定么?
叶青面色更白,忽咳出了一口血。他耸了耸肩,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唇际的血迹,搓了搓。这旧症一日重似一日了,他寻思着,这样过了十来年,他虽习惯了那不是因病就是因伤吐血的日子,但这终究不是办法。
他擦拭了唇边的血,前行的脚步却不曾停过。那块玉牌真是管用,虽他也是第一次取出。叶青不禁又想起了杜泠,这一代的剑神。那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了?他那时是逃到那座城池去的,那时他还不曾遇见妖精——叶青摇摇头,不再想了,开始运气调息。再这样,怕是活不到那个约定了。若是那样——那样可不怎么好。他敛下心神,也不再露出微笑。
在那午后走在路上,过分强烈的目光很耀眼,让叶青一直晒得有些发晕。他不大注意面前,而多注意足下,以免踩到石子什么的跌出去。那样走了一会儿,他怀中的剑忽微微鸣动,让他注意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年轻人站着,双手拢在袖中,眉目英气逼人。叶青忽觉得他很有些面善,便努力寻思,想从记忆之中找出那人的名字——只是他大概还是忘记了,只得笑笑,先开口道,“这位兄台好生面善啊。”
“阁下为何要逾阳关而东返?”那年轻人开口,声音淡雅平和,“本知寰宇之中人人皆与阁下为敌,为何要回还?阁下不是此等不智之人。”
叶青由是笑问,“那兄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