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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羽诧道:“有什么靠不住呢?”
陶兴凝色道:“老奴一时也说不出原因,总之,最好不要饮用这潭中之水为妙。”
陶羽道:“可是,我渴得很啊!”
陶兴道:“少庄主真的欲饮,可让老奴先饮些试试,假如无事,方能饮用。”
陶羽道:“那么就快一些吧,我实在渴得受不住了。”
陶兴大步走到潭边,俯身下去,先用鼻子在水面上嗅了一会,并无异味,然后用手轻轻拂开水面,捧起一掬,伸出舌尖尝尝,也觉无甚异状,这才缓喝了一口。
陶羽和秦佑瞪了四只眼睛,望着陶兴,过了片刻,才问道:“怎么样?能喝吗?”
那知这句话还未说完,陶兴忽然脸色大变,一扬手,将掌中剩水弃掉,大声叫道:“不好……水中有毒……”
陶羽秦佑骇然一跳,吓得互相拉着手,向后连退几步。
只见陶兴此时已不能行动,全身僵立,眼中泪水直落,瞬息之间,从他双脚开始,已慢慢僵硬。
再过片刻,陶兴半个身子,俱成了石头,嘴巴虽能开合,却无法出声。
陶羽秦佑直吓得浑身战粟,彼此紧紧拥抱着,失声大哭起来。
半盏热茶工夫,陶兴整个身体.全变成一尊化石,连头发眉须,均不例外。
陶羽哭叫道:“陶兴,陶兴,你怎么啦……”
他推开秦佑,冲上前去,张臂抱住石像,死命地摇撼着,声嘶力竭的呼叫……
秦佑年纪更轻,一时手足无措,只顾东张西望,好像周围全是鬼怪妖魔,正步步向他逼近过来。
这时,日影西沉,潭边渐渐阴暗,簌簌寒风吹得附近枝叶沙沙作响,益增恐怖。
突然——阴森的林子里,随风送来一阵低沉的鼓声。
“咚!咚!咚!”
那沉闷单高的鼓声,渐来渐近,每一声鼓响,就像一柄大锤,重重挂在秦佑的心坎上。
秦佑悚然一震,看见陶羽仍在哭叫,似乎没有听到那渐渐迫近的鼓响,连忙飞奔过去,用力推推他的肩头,低声叫道:“陶大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陶羽半昏迷中惊醒过来,止住哭声,倾耳一听,也猛地一跳,叫道:“呀,不得了,有人向这里来了,怎么办?”
秦佑忽然抓住陶羽奔到一株树下,道:“快爬上树上去躲一躲,那些人,一定不是好人。”
陶羽从小只习诗书,养尊处优长大,此时抱着树干,却爬不上去,急得流泪道:“秦兄弟,我…我不会爬树呀…”
秦佑道:“不要紧,你踏着我的肩头,我推你上去。”
秦佑说着,蹲在地上,让陶羽踏在肩上,咬牙用力,从地上站起来,恰好将陶羽推送到第一根横枝上。
陶羽抓住横枝悬空而待,秦佑却三两下猱升上树,再将他向上面送去。
两人急急向上爬着,笔直爬到树顶枝叶茂密的地方,才敢歇下来喘气。
这时候,树下已有沙沙地脚步声,不片刻,从林中走出四五个像貌怪异的土人。
这批土人个个长得粗矮结实,面目狰狞,赤裸着上身,仅用一块兽皮围着腰际,赤足纹脸,手里执着戈矛刀剑等兵刃。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身上不见一根毛发,不但头顶光秃秃地似个肉球,脸上连眉须也没有。
鼓声敛止。其中一个土人走到潭边,跪在地上,向潭水叩拜了几拜,站起来,便开始点数潭边石人的数目。
他从左至右,一、二、三、四一数过去,直到陶兴,突然面露吃惊之色,大声叫道:
“十三?十三?”
接着,连忙又从右到左,一、二、三、四……数回来,仍是十三,当时跳起来,大叫道:
“多了一个,一定有生人来过,快搜!”
四五名土人怪叫连声,挥刀挺矛,在附近草丛中一阵乱刺乱砍,四处搜寻。
陶羽和秦佑,躲在树顶,吓得心胆惧裂,颤抖不止,紧紧抱住树干,生怕一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难免落在这些野人手中。
土人搜寻一阵,没有发现,互相低声商议一会,就匆匆循来路飞奔而去。
二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过了半晌,秦佑才颤抖地道:“他们必是回去唤人了,怎么办呢?”
陶羽道:“唯一的办法,是在他们重来以前,赶快离开这里,这些土人狰狞凶恶,或许会吃人……”
“吃人?” 秦佑年纪较小,听了这两个字,不禁机伶价打了个寒战,道:“我们没有船,怎能逃得掉?”
陶羽想了想,说道:“我猜他们发现有人来过,必定会搜查海边,咱们千万不能再向海边走。”
“那么,我们逃到那里去?”
陶羽忽然坚毅的道:“向岛里走。”
秦佑悚然道:“岛里是野人的住处,我们去,不是送上门去吗?”
陶羽道:“不,咱们反向岛里逃,有两个好处,第一、使他们料想不到,这在兵书上说,叫做“出其不意”,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佑半懂不懂,连忙点点头。
陶羽又道:“第二、我们不了解这里的形势,危险更大,必须先寻个高处,看看这儿到底是大陆?还是岛屿?然后再想脱身之法,这在书本上,叫做‘临敌之际,必先度其形势……’”
秦佑听不懂书上的道理,忙道:“好,我们就赶快动身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两人悄悄溜下树来,手无长物,秦佑格了两根树枝,一根递给陶羽,用树枝拨草寻路,急急绕过水潭,向山上奔去。
可怜他们两个人年纪合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岁,衣不蔽体,赤手空拳,流落岛上,天色既暗,肚里又饥,急着逃命苦奔,初时尚能支撑,跑了一阵,陶羽文质纤弱,首先喘得不能举步。
侧耳倾听,丛林中隐隐传来声声鼓响,夜中听起来,更觉得阴森恐怖。
秦仿生长穷家,年纪虽比陶羽小,身体却较他强壮许多,见陶羽奔走不动,也停下步来,道:“陶大哥,我背你走吧!”
陶羽喘着气道:“不,你能走,就先逃,宁可我被野人捉去,也别让两人都落在他们手中。”
秦信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就在这里出一会吧!黑夜里,他们要找我们,也不一定找得到。”
陶羽叹道:“并不是我不愿意走,实在肚里又饥又渴,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了。”
秦佑忙道:“那么,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找些能吃的野果。”
陶羽连忙拦住他,道;“这岛上连水都不能喝,那有野果可吃?你千万别去冒险,像阳兴一样,中毒变成石人。”
秦佑笑道:“不会的,我在家的时候,常在野地里采果子吃,我认得出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
说着,不待陶羽再说什么,便急急奔进林中。
这海岛大约因为气候关系,遍地椰林果树,能吃的东西,可说俯拾即是,甚至有许多果子,熟透了自己坠落在地上,糜烂腐败,无人取食。
但当秦信轻易地采到了十几枚蜜桃、一挂野蕉和两个大椰子时,却感到伤惶起来。
那些果食,看来鲜美无比,谁知道会不会像潭水一样,含着化人为石的剧毒?
他捧着一大抱水果,心里暗暗祷告:“老天爷!假如我们命不该死,但愿果中无毒,否则,我和陶大哥就算不被野人捉住,岛上没有东西可吃,也会活活被饿死的。”
祝祷之后,就坐在地上,取下一只野蕉,心里又想:“如果万一果中有毒,情愿我先吃了,让我死吧!陶大哥是富贵人家公子,待我又那么好,他要是死去,他的家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想到这里,毅然将野蕉剥了皮,三两口就吃下肚子。
他坐在地上等了一会,觉得身体并无异状,而且,那野蕉既香又甜,更撩燃得饥火旺升,当下又吃了三只香蕉、几枚蜜桃、一个椰子。
这些食物一下肚,肌渴之念顿时消敛,精神也抖擞了许多。
秦佑满心欢喜,急忙捧着剩余水果,奔到陶羽面前,欣悦地叫道:“陶大哥,快些吃吧,这儿遍地都是香蕉和椰子,我们不必愁没有食物吃……”
说着,忽然一顿,诧异地望着陶羽,道:“咦,你也找到吃的东西了?”
陶羽面前地上,也放着一些野蕉和蜜桃,含笑向他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找到许多能吃的东西,你瞧,这不是吗?而旦,我已经先试过了,这些东西,并没有毒,你大可放心食用。”
秦佑双手一松,蕉桃椰子滚了遍地,喃喃说道:“陶大哥,你……你……你不怕?万一这些东西有毒呢?”
陶羽幽幽叹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我想,假如水果中真的有毒,就让我吃下先死了也好,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死了,她一定会很伤心。”
秦佑感动地紧紧拉着陶羽的手道:“陶大哥,你们家里,也只有你一个后代啊!”
陶羽黯然道:“我身世如谜,连自己生父是谁,都不知道,死与不死,于我并没有多大关系。”
秦佑流泪道:“陶大哥,你待我太好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报答你……”
陶羽微笑说道:“我们既是兄弟,那还用报答什么,现在肚子不饿了,咱们该走了。”
两个纯真而友爱的少年,推诚相与,亲密地手拉着手,重又踏上崎岖艰巨的逃亡之途。
口 口 口
他们循着小溪,一直向山上奔去,行了半夜,困倦了,就随意寻个山洞,相依相偎,度过了漫漫黑夜。
第二天醒来,已是红日高照。
两人站在小山头,极目远眺,已能望见昨日漂流上岸的沙滩,这时候,沙滩上正蠕动着许多野人,大约在检视他们遗留下来的木板和长绳。
陶羽喃喃说道:“他们已经发现沙滩上的脚印,也许不久就会派人来各处搜索。”
秦佑望望所立之处,虽在小山顶头,但除了可以望得见的三面都是大海,后面却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峰,便道:“我们再爬上那座高峰,看着另一边,是不是连接着陆地?”
陶羽道:“现在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但愿那一边连接着大陆就好了,要不然,困在孤岛上,迟早会被野人捉到的。”
秦佑道:“我会做弓箭,做弹弓,咱们做一些,跟他们打仗……”继而一想,又失望地叹道:“唉!可惜我们连一把小刀也没有,用什么来破竹子、修箭杆呢?”
陶羽也叹道:“只恨我没有学过武功,要是外公肯让我学武,现在就不怕这些野人了。”
秦佑道:“对,我们村里的马二狗子就是坏人,他老是揍我,要我替他拾弹子,将来我要是学会武功,第一个就要 杀马二狗子。”
陶羽笑道:“你错了,练武的人,一则为了强身,二则是要用武功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并不是用来私斗赌胜的。”
秦佑眨眨眼睛,不解地道;“要做什么事业,才算轰轰烈烈啊?”
陶羽一面举步前行,一面缓缓说道:“譬如现在蒙古鞑子侵占中原,欺压我们汉人,把我们的土地强占了,我们屈服在鞑子的铁蹄之下,这就是国家的奇耻大辱,要干轰轰烈烈的事业,首先就应该赶走鞑子,还我汉家天下……”
秦佑虽然不懂这番大道理,但他觉得陶羽说的,一定不会错,忙点点头道:“对,咱们将来学会武功,一定要把蒙古鞑子赶出中原……”
正说得有兴,忽然发现陶羽并没有听他的话,却正目不转睛,向身后山峰上凝望。
秦佑忙住了口,也回头望去,只见峰上林木茂密,苍翠掩映,此外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忍不住问道:“陶大哥,你在看什么?”
陶羽用手遥遥指着峰上,叫道:“你看,那山峰顶上,是不是有许多房屋?”
秦佑张望一阵,道:“没有啊!我怎的没有看见?”
陶羽一顿脚,道:“一点也不锗,那是一些房屋,走,咱们走近去看看。”
说罢,拉着秦佑,迳向峰顶奔去。
那山峰崇峻险恶,耸立在小山后面,其间并无道路,是以十分难行,两人奔了很久,才到半山,已经喘息不堪。
然而,他们却不肯稍作休息,因为距离渐近,连秦佑也清楚地看见,山峰上,茂林之中,果然露着几个形似庙宇的石塔塔尖。
这么说,峰上既有房屋,一定也有人居住了?陶羽更深信那些建屋造塔的,决不会就是山下的野人。
他们怀着无比兴奋和好奇,终于攀上峰顶,转过一片茂林,呈现眼前的,赫然正是一大片石块堆砌的房舍。
只是,这些房舍,墙塌柱倾.遍地杂草,竟是个久无人迹的废墟而已。
从那些空阔的空场,高耸的墙坦着来,这座废墟,一定建筑在许多年以前,如今衰败倒塌了,显得有些阴森和肃穆。
陶羽大感失望,尤其当他纵目四望,山下四边都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更证实了他们脚下的土地,分明是个孤立在大海中的小岛罢了。
秦佑却不气馁,欣喜地说道:“这真是特为我们准备的住处,咱们就在峰顶上,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椰子,那怕住上一年半载,也不会被那些野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