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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羽叹道:“唉!这事我如不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可是,叫我如何说起呢?”
四周彩衣少女见他们不闻不问,又不敢妄动,只好一连又放起几粒彩色号弹,海面上霞光四射,升出朵朵光花,左右两艘大船,已掉头驶了过来。
蓦地一条人影,从船尾飞跃而至,厉声吼道:“公子,还不快走,等人家来活捉吗?”
陶羽和凌茜—惊,才从迷惘中醒来,凌茜道:“你的船在那里?”
陶羽尚未答话,辛弟已大声应道:“船在后面,你们快些下船,这群婆娘,交给辛弟好了。”
四周彩衣少女哄然而上,长剑纷举,辛弟猛地一声大喝,一招“裂山碎石”,迎面推出。
但见狂飚起处,娇呼声声,那些少女怎挡得他如山似海般雄浑掌力,当场便有两三人震落海中。
凌茜拉着陶羽,飞步向船尾便跑,辛弟双掌抡动,独力断后,那些彩衣少女奋不顾身地扑上来,直被辛弟左一招“五鬼开山”,右一招“石破天惊”,扫得有彩影纷飞,娇喊一片。
他回头一看,陶羽和凌茜都已经上了小船,这才腾身跃落,挥掌切断长绳。
但这时候,另外两艘大船却已迎头拦住小船的退路,其中一艘船头上站着宫天宁,另一艘船头上,并肩立着陆完陆方兄弟。
辛弟跌足道:“叫你们快些,你们偏只顾说私心话,现在让他们断了退路,少不得又要费些手脚。”
他把陶羽和凌茜安顿在船中,自己提了竹篙,挺立船头,指着那两艘船,厉声喝道:
“不怕死的,只管上来。”
“陆家双铃”默不作声,官天宁望见凌茜依偎陶羽怀中,妒念大起,喝令船家道:“撞他的船,撞翻了再捉活的!”
那艘三桅大船略一歪舵,船头便对准小船撞过来。
辛弟飞起竹篙,向大船飞点而至,宫天宁拔出长剑,迎砍竹篙,辛弟怒起,反手一篙扫去,虽没有扫中宫天宁,却把大船头上的一根帆桅,拦腰打断,“哗啦”一声,倒入海中。
船上的人一见这大汉勇不可当,纷纷向后闪避,两船一错而过,竟未撞中。
辛弟弃了竹篙,跳下船舱,准备扯帆,不想这时北风正强,风帆才扯起一半,船身已被海风吹得倒退了十余丈,辛弟气得抛了风帆,又去摇橹……
陆完陆方的船,恰好驶到,陆壁从怀中取出钢铃,高声道:“留下公主,放你们自去……”
辛弟接口骂道:“放屁,留命可以,留人却不行。”
陆方举起手来,略一振腕,那枚纯钢打就的“金铃”,发出一串“叮叮”脆响、但他钢铃尚未出手,陆完忽然低声说道:
“老二,伤了他们……”
陆方道:“理会得,但这小辈公然持强劫人,未免太狂,应该教训教训他!”
说着,一抖手臂,那枚钢铃“嗡”地划破夜空,迳向辛弟射来。
辛弟正全力摇着橹,忽听一阵悦耳响声,有个黑忽忽的东西飞快射近面门,心里暗吃—
惊,骂道:“他妈的,这是什么怪物?”左掌疾翻,迎击而上。
陶羽忙叫道:“不可硬撞它——”
他话声方出,辛弟的掌力已与那钢铃接触,钢铃被他掌力一拨,“叮吟”一声,笔直射向半空。
辛弟笑道:“老家伙原来是卖草药的郎中,身上带着铃铛……”
谁知话未说完,蓦觉脑后风声飒然,那枚钢铃竟突然绕空半匝,闪电般射到脑后。
辛弟吓了一大跳,慌忙伏身闪避,只觉头皮一阵凉,那钢铃贴着他的光头掠射而过,仅差分毫,就将在他头上开个肉洞。
他惊惊然出了一身冷汗,刚直起腰来,耳中铃声大作,钢铃又已折射回来,由右向左,挟风而到。
如此三数次旋绕,钢铃都不离辛弟近身一尺以外,登时把他扰了个手忙脚乱,小船失却控制,尽在海面上打转。
宫天宁见了大喜,急急指挥船家掉头,又来撞那小舟辛弟全神在应付那诡异难测的钢铃,未防宫天宁催舟又到,一时指手不及,“轰”地一声,三个一齐跌进大海,那小船也当场被撞成了碎片。
陶羽跌落海中,手里还紧紧捏着凌茜的柔荑,他拼命用另一只手飞舞挣扎,叫道:“辛弟!辛弟!你在那儿——”
辛弟没有回应,耳傍却听凌茜的声音道:“快闭嘴,吸一口气。”
陶羽深深吸进一大口气,但觉凌茜反腕握着他的手,拉着他一直向下沉,向下沉,他心里不禁泛起第一次船破坠海时的可怖经验。暗想,这一次一定完了,可恨父仇未报,又害了辛弟和她,我真是个不祥的人啊!
他很想松开凌茜,以免因为自己不识水性,反而连累了她,但是,他忽然感觉到,却是自己被凌茜紧紧拉住——
忽然脚下一软,竟触到坚硬的岩石!
他不能开口说话,急忙睁开两眼,但觉置身之处,仿佛已是海底,光线阴沉,寂然无声,乃是一片死寂而幽深的凸崖。
而凌茜正用左手挽住他,右手和双腿划水.见他睁开眼来,向他嫣然一笑,做个手势,好像教他学她的动作,划水行动。
陶羽已身负绝世内功,一口气足可支持顿饭之久不散,这时他才恍然记起,凌茜自小在桃花岛长大,终日与海为邻,难怪竟如此沉着,一些不慌。
于是,他也开始依照凌茜的动作,手足展动,划水而行,果然微一挥臂挟腿,身子便浮升了许多,同时,也能缓缓移动前进了。
他不禁忘了恐惧,全力舞臂伸腿地划着,只觉整个身体,正疾速地向上浮升。
不到片刻,“哗”地一声,头部己冒出水面,凌茜的声音又在耳傍叫道:“换气,再向下沉……”
陶羽如言吐气吸气,藉机扫目向海面上—瞥,敢情已游到距那四艘大船十丈以外,大船上灯火人声隐约,正在海面上搜寻他们的踪迹呢!
凌茜拉着他重又闭气潜入水中,一刹地,便又沉到海底陶羽有一次经验,心情已平静下来,一面学着凌茜,划水潜水,—面打量海底情景,似觉这儿的水并不太深,而且那海底略显倾斜,地势好像在渐渐向上。
—口气将尽,两人重新浮出海面换气,却已经望不见那五艘大船的影子了。
反复地使用着同—方法,下沉、划行、上浮、换气……
每—换气下沉,从水面沉到海底的时间,越来越短,下意道:“想不到这鬼地方什么也没有,咱们明天开始编一只木筏,搬到附近大一些的岛上去住!”
陶羽未置可否,其实他心里也正自算着应该怎样离开这荒岛,他身负血仇,更肩承着武林机运,父仇未报,难道当真与凌茜在海岛上度过一生?
辛弟生死不明,秦佑和竺君仪正在企首引颈等候,泰山峰顶,埋葬着他含冤惨死的父亲,飞云山庄还有他的慈肾……他岂能逃避匿居在海岛之上?
只是这些心事,对正陶醉在一片欢愉中的凌茜,一时却无法启齿。
这一天,他们携手倘徉海边,并肩眺望远处变幻的云霞,欢乐的时光过得真快,日尽夜临,他们依偎坐在沙滩上,凝视夜空繁星如织,凌茜悠然沉醉在爱的网罗中,几已忘了置身何地。
她一只手玩弄着沙粒,一只手支撑着慵懒娇躯,十余年来少女绮丽的美梦,仿佛在这一天,才算真正实现了。
陶羽默默坐在她身边,海浪轻柔地在他脚下拂过,他痴痴看着沙粒被凌茜捧起,又在她指间漏尽,就像如烟年华,消失得那么无声无息。
良久,他忽然忍不住低低叹息—声——
凌茜轻问道:“为什么要叹气呢?……想谁呢?”
陶羽黯然道:“我孤零—生,世上值得想念的人,寥寥可数,但是有件事,一直耿耿在心里,总想说出来,又怕你会生气。”
凌茜天真地笑道:“我一定不生气就是,你只管说吧!”
陶羽迟疑半晌,然后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正色问道:“茜妹,你真的愿意我们就这样永远住在荒岛上,与世隔绝终老—生吗?”
凌茜微有些诧异地道:“这有什么不好呢?”
陶羽叹道:“假如我们都是出世离尘的高士,这样固然没什么可惜的,咱们毕竟只是两个平凡的凡人,有许多事,许多人,我们没有办法摆脱开,终有一天,仍免不了重坠尘世…
凌茜道:“我却不这样想,只要有你在一起,不管它红尘也好,仙境也好,对我来说,全是一样。”
陶羽激动地点点头,道:“你的深情,人寰罕见,但除了我以外,难道就没有值得你怀念的人和事了吗?譬如说桃花岛和令尊——”
凌茜笑起来道:“桃花岛是我生长的地方,爹爹是我的亲人,自然值得去怀念,但他们跟你并没有冲突啊!我忘了告诉你,爹爹心里对你很好,要不然,他怎肯在途中多行了半月,又在船上候了你一整天……”
陶羽凄然道:“你们如此错爱,越令我惭愧不安,老实说,我是不值得你们如此对待的。”
凌茜偏脸娇笑道:“为什么?”
陶羽长叹一声,垂下了头,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错蒙你们厚爱,可是,我已没有福份接受了,因为……因为……”
凌茜睁大眼睛,急声问道:“因为什么?你说呀?”
陶羽把头垂得更低,用一种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已经有了婚约了!”
“什么?”凌茜从沙滩上一跃而起:“你跟谁有了婚约?是竺君仪?”
陶羽毅然点了点头,道:“我千里赶到海口,又从海口驾船追上你们的大船,目的便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知道,这一定会使你伤心,可是,我却又不能不对你说明——”
他总算把心里埋藏的话吐露出来,无论后果如何,在精神上说,总似解脱一层负荷,说完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凌茜却被这突然的事件惊得呆了,痴痴望着大海,目不转瞬,慢慢从眼眶中流下两行情泪,口里喃喃地道:“果然是真的?他们没有骗我,这件事竟是真的……”
陶羽深情地轻抚着她的手,道:“我本不应该把这件事对你说,但你对我一片深情,令我羞愧无地,假如我再欺骗你下去,将来的痛苦,也许更胜过今天!”
这些话,凌茜好像一句也没有听见,只是一味摇着头,自语道:“这不会是真的,他们一定在骗我……”
陶羽大感愧悔,嘎咽着道:“是真的,可是,我有不得不娶她的缘故……”
凌茜喃喃道:“缘故?缘故?不能不娶她的缘故?”
陶羽该然泪下,道:“是的,你不知道,她……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凌茜浑身猛然一震,飞快地从陶羽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失声叫道:“你说什么?她已经……”
陶羽黯然点头,道:“她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这就是我不得不娶她的原因……”
凌茜疾退两步,凝目向陶羽上下注视,目光中尽是骇异和惊惶,过了片刻,突然“哇”
地一声痛哭失声,掩面拔足狂奔。
陶羽忙拦住她,道:“你……你听我说,这件事……”
凌茜奋力一摔,挣脱他的手,肩头晃处,人已奔出十余丈外。
陶羽在后面紧紧跟着,好在这岛并不大,她狂奔一阵,穿过岛中椰林,又到了海边,于是掉头沿海而奔。
她轻身之术原极高明,此时发狂般疾奔,真个捷逾飞鸟,不过顿饭之久,己围着海滩绕了两匝。
陶羽一直全力跟在后面,他深知她伤心过度,假如不让她把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发泄出来,也许反致病祸,所以并不阻止,只是遥遥随着,不使她做出激烈的事来。
其实,他心中痛苦,又岂在凌茜之下,只不过这件事乃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既然承担这副感情的重担,便是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凌茜狂奔足有半夜,方才力尽摔倒在沙滩上,双手捧着脸,放声大哭。
这一场痛哭,直到东方泛白,才声嘶力竭而止,沉沉睡去,陶羽轻轻拭去脸上泪水,在距她三丈左右的地方席地坐下。但他却不敢休息,只闭目略作调息,便起身去摘了几颗椰子,悄悄放在凌茜身边,然后又退到三丈外坐下静候。
天亮了,阳光照射着沙滩上凌茜的身子,像一团蟋伏在地上的绿色海草。
微风拂过,扬起她柔而细的秀发,一丝丝,一缕缕……
她一动未动地伏在沙滩上,远看就像一具随着潮水飘来的尸体,但陶羽知道她是悲愤过度,经过一夜狂奔痛哭,发泄之后,反倒再无大碍了。
直到近午,凌茜才悠悠醒来,坐起身子,就此目不转瞬地望着大海,对身边的食物,及远处的陶羽,都未曾一顾。
陶羽也不敢去惊动她,只跟着痴坐凝望大海,海上白茫茫不见任何船只或飞鸟,倒有些跟他此时脑中空白十分相似。
不知不觉,天又入夜。
凌茜抱膝痴坐如故,面对大海,又坐了整整一夜,不言不食,也没有再哭泣。
陶羽渐觉事态严重,忍不住站起身来,缓缓移步向她走去 谁知才走了三五步,凌茜突然冷冷地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