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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境。嘿,若是如此僵住她,让她不再害人,也算不错!”仰头笑道,“好!那日我连喝了你一坛子毒酒,今天便再喝三杯,又有何妨?”
举手接过玉杯,只觉酒香四溢,他手指上的银环悄然探入杯中,只觉毫无异样,微一沉思,忽然醒悟:“酒内无毒,杯子内沿也是无毒,那药物必是抹在杯子外沿上,在酒杯沾唇的一瞬,随酒而入!”一念及此,哈哈大笑,猛一扬手,内力到处,杯中美酒化作一条碧浪,直飞上天。
众人一愣之间,却见卓南雁踏上一步,张口狂吸,酒浪在空中打个盘旋,如碧龙般射入他口中。虞允文和那锦袍公子从未见过如此饮酒的,知道他的内力、腕力和眼力都已精纯无比,才能施出如此精妙手段,微微一愣,随即齐声喝彩。
龙梦婵也不禁目现讶色,随即荡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好手段!卓南雁,姐姐又对你动心了几分。今日到此为止吧!”脆笑声中,曼妙的娇躯倏地掠起,直向林外投去。
“慢走!”卓南雁探掌疾抓,口中喝道,“那两杯酒要等到何时?”龙梦婵娇躯一荡,鬼魅般飘飞到数丈之外,娇笑道:“留待来日吧!待没人时,姐姐再陪你浅唱低酌。”
“杯子还你!”卓南展一抓走空,先机顿失,扬手将玉杯向她背心弹去。龙梦婵听得劲风如箭,不敢硬接,蓦地回肘在杯底一挑,荡得玉杯向上飞起,跟着长袖飞卷,将玉杯收入怀中,笑道:“姐姐想你时,自会再来寻你!”
她长笑接杯,干净利落,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娇笑未绝,人影已逝。便连卓南雁也不禁心底暗自喝彩。
那赵公子和众随从见两人龙争虎斗,均觉大开眼界。赵公子起身向卓南雁笑道:“原来你便是卓南雁!好,果然名不虚传!先前倒是我小觑英雄了。”卓南雁见他言语诚挚,想到自己适才装醉卖傻,倒觉有几分不该,拱手笑道:“说来惭愧!这妖女诡计多端,在下几次都拿她毫无办法!”
虞允文上前拉住他的手,大笑道:“卓少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下你拔刀相助,来得万分是时候!”卓南雁见这虞允文气度恢弘,身为江南四公子之首,却对这锦袍公子毕恭毕敬,心知这赵公子来历非凡,不愿多问对方身份,只向虞允文拱手客套。
赵公子洒然笑道:“龙梦婵一介女流,却能先后化身多次前来,每次都让我等防不胜防!这一次更看破我痴好古琴,竟来跟我斗琴,难得她文武双全,奇计迭出,委实是个奇女子。”卓南雁听他才脱大难,却称赞龙梦婵的手段,气度胸襟颇为不俗,心生好感,一垂眸,目光便又落在青石上横放的那张古琴上。
当日他随易绝邵颖达学易时,曾多次听闻邵颖达操琴,对古琴略知一二。但见那琴形正是最寻常的仲尼式,造型浑圆流畅,颇别于当时的古琴样式,琴额和焦尾处乌气沉沉,透出一种罕见的古朴韵味,忍不住道:“公子这琴……莫非是唐代古琴?”
赵公子笑道:“老弟好眼力!此琴名为‘天蟓琴’,乃唐代斫琴名家雷氏所斫制。老弟请看这琴上铭文,‘式如玉,式如金,怡我情,绘我心’!”
卓南雁听邵颖达说过,传世之琴以唐朝古琴最为名贵,唐琴中又以唐代成都雷家所制之琴为尊,号作“雷公琴”。这时只见这天蟓琴古意盎然,在林间残照下闪着一抹沉浑凝重的色泽,不由连连点头,心中却又暗自诧异:“这赵公子举止华贵,既有虞允文这样的英俊为羽翼,又有天蟓琴这样的珍宝为玩物,真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相传此琴为唐代大诗人韦应物所有,也算雷公琴中的神品了。但雷公琴中最有名的,却不是这天蟓琴。”赵公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点徐弹,发出阵阵清越之音,语音却忽生怅然之意,“……而是春雷琴!可惜这春雷琴,已被金人掳走!”
“不错,先帝徽宗曾设万琴堂,搜罗天下名琴,其中以这唐代制琴家雷威斫制的春雷琴为第一妙品。”虞允文说着,睑上也涌出一抹凝重之色,“但靖康之变,金狗将汴京大内之宝扫掠一空,装了两千车运往燕京,这春雷琴便也随之流落金都……”
“先帝徽宗?”卓南雁双眉一挑,忍不住道,“这人玩物丧志,又任用高俅、蔡京那等奸臣,将我大好河山拱手让与金人,嘿,丢的岂止是一张春雷琴!”
“你?”那赵公子面色倏地铁青,短促如刀的浓眉骤然跳起,沉声道,“你说什么?”他本就带着一股贵气,这一凛然怒目,更是威势迫人。
其时被金人掳走的宋徽宗虽早已老死他乡,但高宗赵构却是徽宗的亲儿子,宋朝百姓仍不敢议论徽宗昏庸。卓南雁也早猜到这赵公子身世不凡,料来必是官宦世家,但这句话如鲠在喉,仍是不得不发。这时眼见赵公子脸上阴云密布,却仍是挺胸冷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这徽宗实实在在是个昏君,难道议论不得吗?”
虞允文想不到自己的话竟惹出这番争执,干笑两声,想打个圆场,却慑于赵公子之威,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公子却长叹一声,脸色回复凝定,忽向卓南雁长长一揖,道:“老弟说得是!公道自在人心!”卓南雁见他言语中萧索无限,心底倒有些不忍,急忙侧身避开,道:“在下出言莽撞,见笑了!”赵公子挺直腰板,眼望西天苍茫的暮霭,缓缓道:“终有一日,咱们要将这春雷琴夺回来,咱的大好山河更要夺回来!”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说不出的慨然奋发。林中众人都觉心神一振,卓南雁忍不住扬眉道:“还我河山!”据说这“还我河山”四字乃岳飞生前所题,但自绍兴和议秦桧擅权后,便再也无人敢提。赵公子眸中精芒却是炯炯而动,慨然道:“正是,还我河山!”
虞允文这才松了口气,见赵公子谈兴甚浓,忙看了看昏沉的暮色,低声道:“公子,天色已晚,咱们还有要事!”
赵公子才想起了什么,洒然一笑:“是,险些误了跟罗先生的约会!”向卓南雁拱手道,“不想今日得遇老弟这等人物!可惜我们还有些杂务,今日意犹未尽。好在老弟也要去临安的,咱们今日暂且别过,他日临安再聚,自会聊个痛快!”
卓南雁也是含笑一揖:“那是自然!”几个仆从已自林外牵来马匹,赵公子跟他拱手作别,率人上路。虞允文策马行出几步,忽又打马而回,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塞入卓南雁手中,笑道:“卓老弟,你的身世我等颇有耳闻,眼下大宋朝野风雨欲来,你也该小心行事!这个小玩意,或许于你有些用处。”卓南雁抖开了,却见是两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
虞允文正色道:“阁下武功高强,自不必藏头露尾,但自古成大事者,便要能折能弯。告辞了!”也不待卓南雁回话,便即打马远去。
卓南雁望着那一行人的身影消逝在暮霭沉沉的林子那端,暗自点头:〃虞允文虽然武功不及方残歌等人,但胸襟不凡,深沉多智,不愧是江南四公子之首。那赵公子贵胄身份,却也言辞激昂,是个性情中人!”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二十七节:再别义弟 初上临安
过了天目山,当晚他便在一处叫莲花集的小镇歇息,翌日一大早,便纵骑赶路,不多时候,便赶到了临安郊外。时节已近暮春,纵眼望去,满目繁草茂树,碧水青坡,活泼泼一团浓绿欲滴的江南春色,让人触目欲醉。
再奔片刻,前面一条清澈的小溪,玉带子般蜿蜒眼前。卓南雁的坐骑奔驰久了,见有清溪,欢声嘶鸣,奔到溪边畅饮。卓南雁也是浑身大汗,下了青骡,正要捧溪水洗脸,忽见清溪中一缕血水顺波飘摇。他心头一凛,纵目望去,却见上游溪畔斜卧着一具尸身。
奔过去细瞧,但见死者道袍长发,竟是个道士。卓南雁瞧这道士有几分眼熟,忽然想起这人正是峨嵋派旁支虚静门的高手,当年曾在雄狮堂中跟韩覆舟、池三畏等人联手对付自己。又见这道士颈上现出一道长长的刀口,皮肉翻卷,触目惊心,不由心头发紧。
“这里也该算天子脚下了,何人敢在这里杀人?”卓南雁心中疑惑,也不牵骡子,顺着溪流向上游行去。过不多时,便又见了两具尸身,交叠着倒在一起,赫然便是虚静三剑的另两位。看那致命之伤,竟与先前的道士一般无二。他心中更觉奇怪:“虚静三剑的武功不弱,却是遭了谁的毒手?嗯,这凶手使刀,刀法好不狠辣!”
正自诧异,忽听一道清朗高亢的笑声遥遥传来。
他抬起头,却见前面松柏森森,一座破旧的寺庙掩映其中。那笑声正是自破庙内传来。“这笑声颇有几分耳熟,莫非有什么老朋友在庙内?”卓南雁心头疑云四起,也不愿招惹麻烦,取出虞允文所赠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这才悄无声息地闪入寺内。
寺里破败不堪,香炉残缺,碑碣坍倒,大雄宝殿前倒是好大一片空地。两拨人正自遥遥对峙。背向寺门而立的一群人,全是江南武林人土,方残歌、莫愁、唐晚菊、池三畏等人赫然全在其中。对面虎视眈眈的,却全是金国装束的武士,厚土刀佟广、寒水刀童波等人昂然挺立,众星捧月般地拥着居中而坐的一位老者。那人目光森冷,端坐不语,可不正是刀霸仆散腾。
仆散腾身边却还坐着个少年,卓南雁一见,登时双眸发亮。原来这少年正是他久寻不见的义弟刘三宝。却见刘三宝跷脚而坐,漾满嬉笑的脸上满是天真。不知为何,佟广、童千波等天刀门弟子在师尊面前都要老老实实地站着,他却能满不在乎地跟仆散腾并肩坐在一处。
“金狗!”方残歌蓦地一声断喝,“你们远来是客,我们也不与尔等为难。但你们来我大宋,便须老老实实,这般欺压我大宋好汉,是何理也?”这七八个大宋武林高手显是以他为尊,适才卓南雁听到的那声长笑想必也是由他所发。
“是了,那虚静三剑必是天刀门所杀!”卓南雁脑中闪过那犀利的刀口,暗想,“但以仆散腾的武功,若要杀他们,必不会让三人逃远,只怕出手杀人的,还是他的弟子。不知方残歌所说的欺压大宋好汉,是否指的此事?”卓南雁心中疑惑,缓步走出,坐在一块横卧的大石碑上,冷眼旁观。两拨人马正自剑拔弩张,对他均是并不如何在意。
仆散腾白眼一翻,慢悠悠地道:“老夫怎生欺压你大宋好汉啦?”方残歌向刘三宝身后一指,喝道:“‘金笔铁判官’金长生金先生、七爪神鹰沈天德沈老哥、阴阳剑柳玉函柳兄弟……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却被你捉来作挑夫!是欺我大宋无人吗?”
卓南雁这才瞧见在刘三宝、佟广等人身后,还立着几个中年汉子,看他们个个衣衫华贵,却又肩挑手扶地照顾着一堆行李挑子,人人面色愁苦,瞧来颇为滑稽。
“什么破笔判官、三爪秃鹰的,老夫全不识得!”仆散腾冷笑一声,悠然道,“这几个鸟人在路上打骂挑夫,老子瞧不过眼,便让他们也做几日挑夫!怎么了?你们瞧着眼热,也要做挑夫吗?”卓南雁听了哭笑不得:“仆散腾什么闲事都管,脾气当真古怪!”
挑担子的锦衣豪客中,有个白脸汉子苦着脸赔笑道:“老……老先生,那些挑夫走卒,本就是给人打骂呼喝的贱民,天底下挨打挨骂的贱民多了,你……您老管得过来?”仆散腾摇头道:“自然管不过来。但你们今日偏偏撞上老夫,便算你们倒霉!”
方残歌身后闪出个老者,戟指大骂:“老东西,峨嵋派‘虚静三剑’三位道长,也是你杀的吗?”卓南雁见这老者干枯瘦削,认得是池三畏。仆散腾“噢”了一声:“那几个杂毛原来叫什么虚静三剑?没听说过!呵呵,三个杂毛也自称是这几个小子的朋友,言语不和,便敢下杀手,被我几个徒弟顺手给宰了。”
莫愁缓步走出,向仆散腾遥遥一揖,苦笑道:“在下莫愁,替我这几个不成气的朋友给老先生赔个礼。老先生大仁大义大肚量,便放了我这几位朋友如何?”
“嗯,自入了宋朝,就只你这白胖子还会说些人话!”仆散腾瞥他一眼,刚硬的脸上破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摇头道,“只是这小白脸和这老瘦猴大大咧咧的模样让老夫看得不爽,老夫东西太多,还要再抓几个挑夫。”
蓦地他身子一晃,轻飘飘地飞掠而出,倏地插到方残歌等人身边,铁掌疾探疾抛。只听得闷哼之声不绝,池三畏、韩覆舟、唐晚菊和四五位武林豪客都被他一把抓起,扬手抛到刘三宝身前。
仆散腾出手并非如何快捷,但这当头一抓,五指竟似笼罩天地,池三畏、唐晚菊等人各怀绝技,却偏偏没能逃过这一抓。只有莫愁大叫一声,脚下像抹了油般倏地一转,竟出人意料地绕了开去。方残歌则是陡觉眼前黑影晃动,忙扬